勇者涉。他是被召唤到异世界的勇者。
涉被召唤到异世界的时候,神明大人曾说「想让你破坏掉地下城」。不过,在被召唤到的拉维利奥帝国里,他受到了「不能破坏地下城」的教育。
两个对立的意见。神明和当地人。该相信哪边,该怎么做才好呢。
关于这一点,涉并没有太过苦恼。因为神明想破坏地下城的理由是「积聚了魔力,有碍于循环」。而受到的教育则是「魔力会以魔物以及道具的形式加以发散。因此不需要破坏人类频繁进出的地下城。那反而有助于生活,所以不能破坏」。这样就可以不产生对立,兼顾双方了。
就这样,涉採取了一种『地下城=工厂』的思考方式。宏观来看虽然有环境破坏的风险,但只要搞好应对措施,就会带来有效的利益。涉的这个选择可以说是非常幸运。如果他没有接受当地人的意见,变成了破坏地下城的人,恐怕在被帝国的始祖白·拉维利奥庇护的同时就遭到处刑。
总而言之,涉现在做着定期巡逻帝国内的街道和地下城以及消灭魔物的工作。对一般人来说难度极大,若没有勇者之力是不可能达成的……每月的薪水是100枚金币,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因为涉在赌博里欠下的债款足有2300枚金币。
并不是他沉迷于赌博,只是仅仅一次,仅是一次的失误致使他欠下了这样的债款。
「这个月我又来了,哥雷努村!」
还款额度是每月100枚金币,分23次还清。从白那里得到的薪水全都用来还款。一般来想的话,那等于是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打了水漂,情绪应该非常低落才对,然而涉的脚步却很轻快。实际上,每月造访一次的哥雷努村里有着涉为数不多的治癒系对象。
走进村子——规模又变大了啊,虽然每次都会有这样的体会——涉还是快步走向了旅馆。这里是那个把涉的勇者技能【超幸运】都玩弄于掌中,让他陷入欠款地狱的罪魁祸首经营的旅馆……现在对涉来说,也算是学到了『勇者技能并非绝对』的教训。嗯,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个很好的回忆。
另外,这家『舞蹈的人偶亭』也是涉的心上人在此工作的旅馆。
「嗯?啊,欢迎光临。」
「好久不见,妮尔涅小姐!」
被叫做妮尔涅的是一位很稳重大方的少女。每次都恰巧在涉造访的时候坐在接待柜檯。由于实在是太巧了,涉曾经还问过这里是不是有监控摄像头一类的东西。回答是『每次在涉先生要来的时候,我正好排到了接待工作』。她本人似乎并不是非常主动,这应该是周围的人为此特意安排的吧。
「今天要住套间的吧?」
「啊,不,请让我住普通的房间……」
「……」
妮尔涅保持着笑容沉默了下来。这份沉默彷彿非常沉重。从不同角度来看,也像是恋人之间的对视。但她的意思明显是『请多花点钱啊,勇者大人』。
「那、那个」
「要住套间对吧?」
「住普通的房间!」
涉重新回答了再次发出询问的妮尔涅。另外,在欠款刚开始之后,涉就没再住过套间。
再另外一提,如果是在这个村子以外的地方,必定都会演变成「呀!勇者涉大人来住店了,普通的房间怎么能行呢!还是让您住我们家最好的房间吧」。这不是自我感觉良好,而是实际发生过的事。虽说是奉了白的命令,但涉为帝国的维持治安做出了贡献,因此在民众之间有极高的人气度。
「……要住好几天吗?」
「就住一晚。」
说实话其实一个月三十天都想在这里住。然而对繁忙的涉来说,无法那么做……不过!努力一些,应该能挤出两三天的时间……!
「……住两晚。」
「请再说一遍。」
「住、住三晚!」
「多谢惠顾。」
于是,又把工作丢给了将来的自己,这个月也定下在这里住三晚。虽然是勇者,但偶尔也是战胜不了诱惑的。涉在内心发出了苦笑。
顺便,换做是一般的旅馆,店员根本就不会问是不是要住好几天。也不会故意说什么『住一晚就够了吗』。哪怕真的延长到住两晚,店员还犹不满足地表示『请再说一遍』,那更是闻所未闻。
妮尔涅向收银机一样的魔法道具说了一声「住三晚」,费用便显示了出来。
「1枚银币加50枚铜币。」
「请收好。」
涉从皮革袋里拿出了1枚银币和5枚大铜币(1枚等于10枚铜币)。妮尔涅把钱都投进了魔法道具的孔里之后,房间的钥匙掉到了下面的接盘里。
「请拿好钥匙。」
「嗯,谢谢你,妮尔涅小姐。」
妮尔涅亲手递出了钥匙。涉稍稍摸到了她的手指……但没有发生任何事,很快就缩回了手。不,虽然对涉来说是很宝贵的接触时间,但说句实话,妮尔涅完全是在盐对应。
顺便若是在其他的旅馆,一般的反应是「呀,被勇者大人不小心摸到了」。
「饭食呢?」
饭食并不包括在住宿费里,这原本是应该提前说的,但涉已经是老顾客了,就算不特意提醒,应该也十分清楚。所以这大概不是妮尔涅单纯的忘记提前说了。
「呃,那就D级套餐……」
「勇者该吃S级的吧……?」
「……请来一份C级套餐!」
「谢谢惠顾。」
当然,同样的情况在其他旅馆则是(以下省略)
虽说这家旅馆的态度已经超越了盐对应,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石盐对应了,涉反而很喜欢这样的对待方式。若问为什么,那是因为涉被召唤到异世界之前,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日本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虽然涉被追捧崇拜,但由于过于被区别对待,使他怎么也无法习惯。即使过了四年,现在也是一样。
这家旅馆的特别之处正显示在这方面。
涉并没有隐瞒勇者的身份,就算是刻意那样自我介绍,也依然是这样的距离感,其中的意思就彷彿在说「哦,是么,那又怎样」。要让涉保持内心的平稳,这种距离感是非常重要的。
在这里的话,就算不掩饰自己也可以。在这里的话,能做回原本的自己。即使作为勇者得到了特别的力量,已经伤害过其他人的性命,在这里也没什么可害怕,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可能是受这个哥雷努村村长(让涉背上2300枚金币债务的人)的影响,整个村几乎都是这个样子。在帝国内外会无条件的备受夸讚的『勇者』,在这个村里只会被当成是个『炫耀武力的人』而已。那种包容力让人感到非常舒适。
「噢,这不是涉嘛。是么,原来已经到那个时期了。」
这时,村子的村长桂马走了过来。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来回挠着黑色的头髮,那态度就彷彿在说「今天天气真好。睡回笼觉吧」。
当然,如果是一般的村长遇到涉的时候会兴奋地表示「勇者大人!欢迎您的到来!」
……像涉和桂马这样的黑色头髮在这个世界很罕见,只有勇者或是勇者的子孙才会是黑髮。虽然桂马一直表示「父母是日本人」,只声称自己是勇者的子孙,但涉认为那一定是在说谎。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实在不可能有他这样对待勇者的态度。
「对了,桂马先生,这个给你。」
「嗯。」
这就是装有100枚金币钱袋的交接。这也很不正常。虽然刚才就曾几次提到过金币的数量,但要是换算成日元(当然,里面会有误差以及物价的不同),1枚金币有100万日元的价值。100枚金币就是1亿日元。
这种时候,就算是涉也会陷入类似「嗯?金币就是1枚等于1金来着?」这种游戏一样的错觉里。1株药草700万日元的话,那也太通货膨胀了。
这应该也是这位村长包容力的体现吧。
「对了,桂马先生,你记得我至今为止已经支付了多少次吗?」
「诶?……你该不会没记自己支付了多少次吧?」
桂马说着,故意转移了视线。之前有朋友(在这个村里认识的)曾为此提醒过涉,实在没想到桂马竟然真的没有去记。
「哈哈哈,我记得好像已经支付15次了来着?」
「不不,才7次吧?」
「那就取个中间数,这次是第9次如何?」
涉有点想问妮尔涅是怎么取的中间数才会出来这个数字呢。不,等等,第一次支付的时候记得是去年的……嗯,时间上应该差不多。涉想明白了,换一种说法就是还有理由过来14次。虽说没理由也能来……不过,100枚金币对一般农民来说是几乎超过一生积蓄的金额……对桂马和涉来说似乎就是「多少差一点也无所谓」的误差而已。
「那就还剩1400枚金币。你可要好好记住,涉。若是忘了,我就继续敲你竹杠。」
「说的也是。桂马先生也要记好了哦?」
「我从一开始就记得很清楚。哈哈。」
真的么,涉在心里露出了苦笑。
另外,涉作为勇者,是这个国家最强的存在之一——但从未赢过桂马。
第一次是赌博。因此欠下了2300枚金币的债款。
后来也总是无法赢过桂马。不管是交涉还是争论,甚至是自己擅长的战斗,儘管曾向桂马申请过模拟战,含含糊糊逃避了几次之后,某天突然改变了态度,等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输了。
在自己擅长的模拟战里(虽说附加了条件)战败,那也只能笑着承认失败了。不过,那类似于初见杀,下次再以相同的条件对战,涉应该会赢——不,也可能会被其他方式轻易打倒。至少,桂马只接受能赢的比试。他其实是个很不服输的人。
即便如此,就算用「你怕输吗」这样的话去挑衅他,他会反过来说「那就算我输吧」,显得自己这边像孩子一样,遭遇到失败感。
不管是勇者还是什么都一概而论。
……再就是,若是对桂马说「在输掉之后要做到某某事」,如果那件事将来会给他带来什么损失或者义务,他就会表示「那种事怎么可能做到。我还是睡觉吧」,坚决不予以接受。甚至还不如直接去委託他做事。
话说的有些长了,简要来说就是,在这个村子的期间,『勇者』的身份对涉来说并不沉重。所以他喜欢哥雷努村,所以才会以放鬆下来的心态喜欢上妮尔涅。
这绝不代表了涉是抖M,因为妮尔涅冷淡的对待而心动。
「对了,妮尔涅小姐,要不要一起吃饭?」
「可以哦?什么时候?」
「今晚!」
这次就不是盐对应,而是很明确地答应了涉。
就这样,涉和妮尔涅在食堂里对坐着一起共进奢侈的晚餐(内容是C级套餐。对妮尔涅来说是日常伙食的级别,但还是故意让涉花钱请客)。
「说起来,妮尔涅小姐,我之前就有件事想问你了。」
「什么事?」
「你是怎么被这家旅馆僱佣的呢?当然,不想说的话,可以不必回答。」
「怎么被僱佣的么……」
妮尔涅像是陷入思考般的沉默下来,过了几秒又露出了微笑。看到她的笑容,涉也回以了微笑。
「那个嘛,」
看来她愿意回答。涉小小的期待了一下。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个村里,然后被僱佣了。」
「……」
「……」
「诶?就这些?」
「就这些哦?」
该怎么说呢。太简略了。不过,微笑的妮尔涅很可爱,所以就不计较了。
「当初为什么来这个村子?」
「哦,问我来这个村子的理由吗……?」
妮尔涅再次像是陷入思考般的沉默下来,过了几秒又露出了微笑。看到她的笑容,涉也回以了微笑。
「对了,涉先生,关于火球这个魔法」
「嗯,那怎么了。」
像这样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妮尔涅突然把话题转向完全毫不相关的方向是固定的常态。
「那个很漂亮呢。会让人感觉那是很有魔法色彩的魔法。」
「说起火球,就算说它是魔法中的魔法也不言过其实。」
「涉先生也有同样的想法吗!」
妮尔涅的笑容非常灿烂。另外,如果再随便配合她说下去,接下来会谈论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理解的『展开的魔法阵解析』、『关于事象篡改的考察』、『默认状态下的魔力和空气混合的完美比率』以及『基础魔力消费的黄金比率』等等,全都是饶舌且有深度的内容。对于这一类知识,就连在日本这样的发达国家受过高等教育的涉也只能勉强跟得上。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向妮尔涅提问的话,她会予以解答,即便如此也无法保证能否听懂。
「果然涉先生是能和我聊得上来的人……真开心。」
「哈哈,多亏了妮尔涅小姐,我对火球的理解又深刻不少。如此一来又会提高威力的吧。」
「呵呵,这就是『脑内运算力与事象改变影响範围之间的联繫性』吧。果然涉先生也关注到了那项研究,真是有眼光。然后,这是我个人的考察——」
嗯,其实涉没想那么多。最多只会想想如果对魔法加深了理解,威力也会跟着提高而已。即便如此,两人也相谈甚欢。结果等到粥都凉了,妮尔涅那机枪式的话题也一直持续着。
然而,对于兴緻勃勃的妮尔涅,涉没有任何反感。倒不如说他很喜欢这样,属于彼此都能得到满足的双赢关係。
「……妮尔涅小姐的知识量太渊博了。尤其是魔法方面。」
「都是师傅教得好。」
另外,关于那位师傅的身份,是不管涉询问多少次,都只会得到暧昧回答的顶级机密。当然,用消除法来猜测,涉认为那就是桂马。毕竟这个村里也没有其他人的魔法精通到可以教导妮尔涅。
「但和师傅说到一半,他就会睡着。」
果然是桂马……不过,妮尔涅谈的话题实在是太长,无论谁都会睡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