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换好衣服,矶山同学和小柴老师还在讲话。
不管我抱持多么乐观的想法,都感觉不出他们之间的和谐,但也不是矶山惹老师生气的感觉。
他们在说些什么呢?
我稍微等了一下,但因不想被人认为是偷听,于是离开道场到外面,在体育馆的玄关等待。
先走出体育馆的是小柴老师。
「啊啊,西荻……」
他一脸沉重,而且看起来有点悲伤。
「……刚才,矶山问我有关妳旧姓的事。」
矶山为什么要问旧姓的事?
「妳和矶山发生过什么事吗?」
我摇摇头。
「没什么事……」
「她莫名地焦躁。妳们吵架过吗?」
「没,没有,昨天还是一起回家的。」
老师的头歪向一边。
「……妳们同班?」
「不同,我是B班,矶山同学是C班。」
「这样啊……我是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不过……妳尽量多注意她一下吧。还有,如果妳发现了什么,就告诉我。」
「好,我知道了。」
于是老师离开了体育馆。
我再次回到道场,在更衣室门口等着。其实,同样是女孩,就算我现在走进去也没关係,但我已经换好衣服,而且我觉得更衣时有人看着很讨厌。
两、三分钟后,矶山同学走了出来,依旧揹着般若的竹剑袋。
一起回去吧。
我的确想说出这句话,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因为眼神,矶山同学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
我们两人沉默地看着彼此。
这、这种难熬的气氛是怎么了?
矶山同学慢慢地转身,面向我。
「妳……说过自己曾参加去年横滨市民秋季剑道比赛吧?」
语调异常地低。光是听到这声音,就觉得肚子要痛起来了。
「啊,嗯……我说过……有参加。」
「我是桐穀道场的矶山。」
呃,什么?
「……妳不记得了吗?」
「咦、啊……什么?」
「果然已经不记得了。」
她的眼睛更加兇狠地眯起。
「如果妳明明记得却装傻,我就打算真的把妳杀了。不过既然不记得,那也没办法,只能说我展现出的是一场让妳忘记的战斗,不好的人是我。这点我承认。」
等一下,这是讲哪件事啊?
「……妳完全不记得了吗?」
我怕得不敢点头,可是我真的没印象。我尽量轻轻地点了点头。
矶山同学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吗……其实我也参加了那场比赛。不过不是用保土谷二中,而是桐穀道场的矶山……说实话,我只把那种比赛当作消化比赛,觉得自己拿冠军是理所当然。不过,我却大意地在第四轮输给妳……」
啊,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输给那个东松学园的,甲本选手。」
惨了,我的确曾经偶然赢了一个感觉非常强的选手,而那个人的名字好像就叫矶山。
「那、那个……对不起,我……现在想起来了……」
「嘿,那还真是谢谢了。妳想起来了啊,那就代表没有完全忘记啰。」
「嗯……应该说我在那天的第一战打赢了,是我第一次在对外比赛中获胜,所以整个人轻飘飘的。那天的事整个乱成一团,我自己都有点不太清楚了……」
矶山同学面无表情地抬高下巴。
「那么,妳还记得从我身上拿下的一支是什么吗?」
呃,那个就——
「……是击面啊。是个正直到愚蠢、笔直的正面击打。我只有在当元立或是小时候,才会吃下那种击打……欸,妳那个正面击打是怎么做的?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做的啊——
接着,矶山同学朝着道场一端的防具柜走去。
在两个大柜子之间,有个像伞架的竹剑架,矶山同学从里面选了一把竹剑。
「接着啰……」
她从比远间更远一点的地方丢出,只见竹剑直挺地向我飞来。因为不能让竹剑摔到地上,我马上伸手接住,但这好像反而造成了一个不得了的状况,让我感到非常害怕。
「试试看。」
「呃……试什么?」
「那时候的正面击打啊。」
「可是……」
矶山同学也从自己的竹剑袋里拿出一支竹剑,并迅速地装上剑锷。
「……哪,试试看吧。」
接着直接做好构持。仔细一看,矶山同学仍然光着脚。
「不要啦,因为……」
「正面击打。只要给我最强势的一击就好了。」
她轻挥着剑尖,诱导我。
「……来吧。」
不好吧,又没戴头盔。
「……喂,我叫妳过来啊!朝这里尽情地打入一记正面击打啊!」
她用食指比着自己的额头。
「……那种事我做不到啊。」
「没什么好介意的,我说可以就可以。」
「才不可以啦!应该会很痛吧!」
听我说完后,她的嘴角上扬,大胆地笑了。
「……嘿,看来妳非常有自信嘛,认为出手一定会打中吗?难道我是那种程度的对手吗?」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
「那就过来啊!儘管上!」
可是,就算妳这么说……
「……什么嘛。妳如果不来,我就过去啰。」
不行,不能那样,绝对不可以。
「我、我知道了……我打,我会打的。」
总之,我也把袜子脱掉了。可是,我还是很迷惑。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很难过,心脏好像真的要爆炸了。可是,如果我不打,就会被她打。不行,那是最不可以发生的事。
没办法。我、我要上了。
「……面——!」
我基本上按照平常那样,确实地做出正面击打。太好了,矶山同学用竹剑完全接下了。可是——
「妳这家伙瞧不起我吗?」
我被她用目前为止最高段的白眼给瞪了。
「呃,可是……」
「妳少耍我!」
「噫!」
她突然拨起我的竹剑——
「些啊!」
我反遭受她的正面攻击。我虽然勉强受击,但并没有就此结束。
「唔啦!」
击面、击腹、面连击面、击手、击腹、击手。
「等、等一下!」
「给我构持好啊,混蛋!」
就算妳要我构持住,但是被这样子打——
「给我用脚,脚啊!」
什么啊,这是怎么回事?
「别这样!」
「那就给我打过来!」
「不要,别这样啦!」
「给我认真点!」
「我不要!」
「西荻!」
这一瞬间,矶山同学看着我的右腹,但也有可能是欺敌战术,然后击面。
我马上举起左拳,为了同时护住面、手与腹部,我把竹剑倒往反向。
但那其实是个诱导。
「妳这小鬼!」
矶山同学的竹剑闯入我毫无防备的左侧腹,然后顺势一斩般,重重拔击而过。
逆胴——
这是我第一次没穿防具被人打到。
已经不只是痛而已。肋骨快断了。浑身在剎那间冷却了。总觉得,好想吐。
我蹲在原地,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一滴又一滴地掉落在原木地板上。被打落的竹剑,则彷彿逃离我身边似地,朝着对面滚去。
那把竹剑碰到矶山同学光着的脚尖之后,停了下来。
「站起来。」
不会吧,这——
「妳可是赢过我的人啊!妳的力量应该不只这样,给我起来!起来认真战斗啊!」
好奇怪,这个人难道,疯了——?
「西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