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端来了不知道是早餐还是午餐、将米饭盛得满满的一顿饭菜,而我也吃完了。
硬硬的糙米吃起来乾巴巴的。
其他还有使用红味噌的味噌汤、整条盐烤的鲷鱼、咸酱菜以及凉拌菜。
虽然才刚起床,不过这顿时隔三日的饭菜让我吃下了超越以往的份量。
接着,等我换上了隐约带着点火药焦臭味的制服后,又被从御成御殿领着走过连接到天主的走廊,爬上了顶楼。
安土城的天主风格独具。
我曾经参观过平成时代现存的几座天主,每一座的内部装饰都十分朴实无华。
然而,在安土城这里,不仅隔间的纸门绘有色彩鲜艳、几乎能成为国宝的图画,就连天花板也装饰得美轮美奂。
更特别的是,它的天主延伸至第三层的挑高天井楼阁构造。
按常理说,由于害怕发生火灾,应该会避免使用火势延烧较快的天井楼阁构造才对。
不过这倒是和后世的传言相符合。
另外,没有陡峭的楼梯这点也让我很惊讶。
我看过很多平成时代现存天主中足以妨碍日常生活的陡峭楼梯。不过,这座安土城的设计就和平常住家一样,相当便于攀爬走动。
可惜没有时间仔细观察,我很快就被带到了顶层。
顶层的房间有着鲜明的硃红色涂漆。
这要是上传到Instagram绝对很吸引人。
刚才的时髦大叔就站在房间里,他眺望着远处那个八成是琵琶湖的湖面。
波澜不惊的广大湖泊在眼下一览无遗,阳光映照于湖面,反射出粼粼波光,景色美不胜收。
我稍微探头俯视,整座安土城便映入眼中。
可以看见很多的武家宅邸。
在这景色开阔的天主顶层房间,只剩下我和大叔两人。
「你来了。说吧,你是什么人?」
就算你这样问,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隔了一拍之后,时髦大叔报上了名号。
「我是织田信长。」
织田信长?ㄓ ㄊ一ㄢˊ……战国时代的霸主·织田信长。
我当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但不管怎样,还是先说自己的姓名吧。
「我叫作黑坂真琴。」
「不是茨城的脱缰野马吗?」
「啊!哎,也算是。」
「告诉我,你是谁?」
「您这样问我,我也不好回答。应该怎么解释比较好?重要的是,呃,您真的是那位织田信长吗?」
听见我的问题,时髦大叔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那个是哪个?我想这个国家的织田信长就只有我一个。」
也对,就算问他本人:「你是织田信长吗?」他大概也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真的穿越到了安土桃山时代吗?
当我闭上嘴,拚命在脑中整理思绪时——
啪!
织田信长用手里的扇子敲了敲手心。
太性急了吧。我在心里默默传了个(汗)的回覆。
「那个,我对这个国家的礼仪规矩一无所知。请原谅我的无礼。」
我决定先开口道歉,不然好像会被杀掉。
我感觉大叔好像下一秒就会拔出腰间那把小太刀。
「我原谅你。你是从什么时候过来的?全部从实招来。」
嗯?什么时候?不是问我从哪里来的?他已经知道了吗?为什么会知道?我感到一阵纳闷,但还是老实地开口:
「我出生在西元2XXX年,平成XX年11月29日,名叫黑坂真琴,今年十七岁。这样说您可能很难相信,不过我是在约四百五十年后出生的日本国民。」
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
他不会相信我的。
「继续。」
嗯?他一本正经地叫我继续这段异想天开的自我介绍,平静的态度令我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就算您叫我继续,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个嘛,我出身于茨城县……啊!不对,说常陆国会比较好吧?总之,我是在常陆国的鹿岛神宫附近出生长大。姑且补充一下,我习得了鹿岛神道流与阴阳之力。」
「※冢原卜传啊。我知道他。接着说说你自己的事情。」(编注:日本战国时代有名的剑术家,流派为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后开创鹿岛新当流。)
就算叫我继续,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啦。
「呃,那个,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正我就是走过了寺庙的地下通道,然后偶然出现在那个地方,和明智光秀没有任何关係,所以我想要回去。」
比起介绍自己的事情,坦白说出现在的心情似乎比较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样啊,你想回家吗?」
「是的,我想回到未来,回到原本的世界。」
啪、啪、啪。
大叔用阖起的扇子轻轻拍打了三下左手手心。
纸门随即被打开,刚才那个美少年偶像演员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盛放着以布覆盖的某样东西。
「我看了里面的东西,应该说拜读过了。」
「什么?」
我不小心给出像※杉下警部一样獃獃的回应。(编注:出自日本刑事、推理电视剧《相棒》。)
随后,遮住的布被掀开了。
「啊!我的背包。」
被布覆盖的是我在毕业旅行时带着的背包。
「我看了这个。」
语毕,织田信长从背包里拿出了旅游情报杂誌《RARBU》。
那是我为了準备毕业旅行而买来当作参考的京都旅游情报杂誌。
我仔细阅读过那本杂誌,里面甚至还贴了标籤。
我用那本杂誌查了许多想去的寺庙、神社、土产店,以及餐厅等等。
「这是未来的书籍吧?」
他把《RARABU》摊开递到我面前。
「从未见过的纸张、彷彿将景色直接裁剪下来的图画,还有一些熟悉的寺院景色。从最后写的20XX来看,我猜想应该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你就老实说吧。」
太敏锐了。如果想要保命,最好别有所隐瞒。
织田信长以性情急躁着称,使我本能感觉到,做好被杀的觉悟撒谎,并不是明智之举。
「是的。」
于是我小声回答。
「你是遇到了神隐才出现在这里吗?」
神隐?生饮?呻吟?异世界转移?异世界重生?……穿越时空?时空移动?时空旅行?
「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我直到现在还是不晓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要是能够解释穿越时空的原理,等我回到原本的时代,大概就能写出一篇能够获得诺贝尔奖的论文了吧。
既然连我自己都搞不懂情况,而且也写不出那样的论文,当然更想不出回到原本时间的方法。
「算了。那么,我会死在那里吗?」
您这直球投得真是直接啊,直接到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接话了。
但是如果不接话,他下一次丢过来的很可能就是球棒。
而且是用从打击手那里抢过来的球棒。
「是的,织田信长大人在后世被称之为『本能寺之变』的叛乱行动中,因明智光秀叛变而死。」
织田信长闻言,脸色有些难看。
「这样啊。这块写着『本能寺遗址』的石碑上就是这么写的,所以你才会救我吧?」
看来他在我昏迷的期间仔细看过了杂誌。
我在介绍本能寺遗址的版面也贴了标籤。
「是的,就是这么回事。」
原本意在降妖伏魔,结果从本能寺之变中拯救了织田信长。
是我杀了明智光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难道上天派了人来拯救烧掉比叡山的我吗?哈哈哈哈哈哈!」
这并不好笑。没想到织田信长是个笑得那么豪爽的人。
咦?发生了时间悖论吗?
我会消失吗?
咦?旅游情报杂誌的内容没有改变?
没有发生那种在漫画或电影中出现的历史修正力吗?
「怎么了?突然间变得脸色苍白。」
信长注意到我的脸色变化。
「我说啊,我可是不小心改变了历史哦。这样我有可能永远不会出生,会不可避免地消失。」
我试着从时间悖论的一般观点来想像。
比起时间悖论,我更怕杀死明智光秀的事实所产生的时代修正力。
担心自己是否会消失。
「我不知道。」
信长应该不清楚时间的概念是怎么回事吧。
「不好意思,请给我纸和铅笔。」
我决定画成图解释。
「铅笔?书写的工具吗?兰丸,拿纸墨笔砚过来。」
兰丸很快就拿来了一张小桌子与文书工具。
这砚台的雕刻也太精细了,绝对会成为重要文化财。
我拿着不顺手的毛笔先画了一条线。
接着在那条线上画个叉记号,另外画了一条支线。
「把这条线当作我所知道的时代,或者该说是时光流动、时间之河的流逝。」
我停下手,朝织田信长的脸瞥了一眼,只见他正认真地看着我所画的线。
「好,接着说。」
我有点担心他能不能听懂,但也只能继续讲下去。
「假设这个叉记号是本能寺之变,那么织田信长存活的时间线……啊!对不起,居然直呼您的名字,真的很对不起,请不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