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分到了安土城本丸里御成御殿的某个房间。
所谓的御成御殿,本来是用来迎接『天皇』的府邸建筑,不能作为他用。可以想见这是织田信长给我的最大礼遇。
房间里摆着大小太刀。
森兰丸的二弟力丸代替跟随织田信长上战场的哥哥前来照顾我,所以我确认了一下。
「这是大人送给您的礼物。」
力丸这么跟我说。
看来他们也透过南蛮寺和南蛮商人帮我弄到了衣服,幸好不用穿和服,因为可以穿着西式服装活动,所以我没有感到任何不便。
几天下来,我什么也不想做,就只是看着庭园、无所事事地度过。
令人叹为观止、像是在银阁寺看过的那种枯山水园林与琵琶湖的景緻虽然很值得一看,但是这样每天看下来也觉得腻了,所以我就拿着收到的刀开始练习挥刀。
我只能稍微分辨太刀的好坏,不过看刀刃的角度就知道,这是把相当杰出的名刀。
当我在庭院里挥刀时——
「真是好技术。」
力丸如此称讚道。
「谢谢,我毕竟有传授家族流派技艺的资格。」
「听说是冢原卜传的流派。」
比我小两岁的力丸不愧是织田信长的侍童,能够流利地与我应答。
「对,是鹿岛神道流。」
「能够请您传授一两招吗?」
「说什么传授,其实我也不会什么了不起的招式,你就稍微陪我切磋一下吧。有竹刀吗?」
大概只有木刀,但我还是姑且问问。
「有的。柳生石舟斋有带来。」
这个答案令我感到意外。
「柳生?是柳生新阴流的吗?」
「我不知道是否为那个新阴流,不过柳生石舟斋是臣属于织田家的人。」
说起柳生,我对他作为德川家康家臣的印象很深,但也听说过他原本臣属于织田家。假如织田信长还活着,那么他就不会成为德川家康的家臣了吧。
我知道柳生流派有袋竹刀的存在。
学习古流剑术的人对袋竹刀应该都很熟悉吧。
「请稍等。」
力丸很快便拿来了两把缠着某种皮革的竹刀。
我们说好了只是小试身手,然后就开始对打。
我并不是没有把握。
我从小就开始学习并精通了鹿岛神道流的技能。
然而,我终究过于自负了。
力丸不仅会使用斩击,还加入了脚的格斗技。
即使挡下他的刀,依然会被踢倒再补上追击。
当我用刀抵挡住这一击,他又用空着的那只手打在我的肚子上。
当然有手下留情,但还是很痛。
「我输了。」
我乾脆地投降。
「黑坂大人的剑技和斩击又快又重,功夫绝对称得上一等一,但这不是杀人的技能,招式太漂亮了。若是没有魄力拚死搏斗,对你在战场上并没有帮助。」
边说边擦着汗的力丸看起来有点美丽。
「你以前杀过人吗?」
「有的。我前几天也在本能寺那里。」
在我所知道的本能寺之变中,不光是森兰丸,他的弟弟坊丸和这个力丸都战死了。
比我年幼的孩子给我上了一课。
剑技是杀人的技能。
在平成时代,这是一门提升自我的技术,类似于体育竞赛项目,可是放在这个时代却是中看不中用。
我从这一天起就请力丸当对手,展开了让美丽剑技转换成粗鲁激烈交锋的特训。
没错,因为我认为自己必须要活下去才能回家。
在重複着和力丸对打、用真刀练习空挥,以及对草编人偶练习拔刀术的日子里,自然也增加了肌肉。
每天坚持不懈地锻炼。
肌肉不会背叛我。
锻炼的期间愈长,肌肉也就变得愈发达。
◇ ◆ ◇ ◆ ◇
我基本上无事可做。
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侈生活。
也无可避免地过着一到夜晚、天色变暗就要睡觉的生活。
夜间顶多只有纸罩座灯的照明。如果不看书,也不能去外面找个地方喝一杯。
数量显然与平成时代不同的满天星斗,看了一星期也腻了。
自从织田信长出征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他还没有回来。
白天和力丸一起练习剑术。
也会独自做些训练。
因为晚上睡得早,早上自然也很早起,但起得太早也会给人添麻烦。
我是受人照顾的客人,如果我的生活方式不照着人家的规矩,就会给照顾我的人增加额外工作。
比如说,如果太阳一出来就起床,那么照顾我的人就得比这个时候起得更早。
所以为了侍奉的人着想,必须等待合适的时机起身。
儘管说得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其实这是在效法我最喜欢的武将——称霸奥州的伊达政宗。
江户幕府的将军好像也是过着同样的生活。
若是没有其他特别的讲究,大名通常都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我曾经在书上看过,征夷大将军也是这么做的。
即使醒来了,也会等到侍童叫他起床之后才走出房间,在那之前就看看书,或者抽烟打发时间。
幸运的是,我有太阳能手錶,以及那个有着被战车辗过去也不会坏掉的都市传说、能够当作时钟或月曆的手机。
手錶看起来还没坏,也没有产生误差,于是到了早上七点半,我就会打开面向庭院的纸门。
没多久,力丸便会端着洗脸用的水盆过来了。等我洗完脸后,他又会帮我端来早膳。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某一天。
随着夏天的脚步接近,虽然日出的时间变得愈来愈早,但我依然裹在被窝里等待準时起床,却突然感到被子一沉。
我还以为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袭击,于是提心弔胆地稍微掀开被子一看,结果发现了一只纤细可爱的小脚丫。
怎么?是小孩子啊。我放下心来鬆了口气,但是——
「嗯?小孩子?」
「来玩吧~」
我听见了小女孩的声音。
是座敷童子吗?会说话?
实在无法想像城里会有小孩子出没,我需要一点勇气才能把被子全部掀开瞧个究竟。
「来~玩~吧。」
她想玩吗?
和座敷童子玩没有问题吗?
会不会被附身?
咦?可是又感觉不到妖气。
就算运用阴阳师的力量查探,也没有令人厌恶的气息。
说起来,座敷童子算是妖怪吗?
说不定是住家的守护神·土地神幼童化之后的姿态。
我使用阴阳之力查探她的气息。
感觉是一股温暖而纯粹的气。
是人类的孩子。
我放下心来,用手指戳了戳眼前的脚趾头。
「哈哈哈,好痒~」
她似乎坐在我的被子上踢蹬着双腿。我又戳了一下。
「很痒啦~哈哈哈!」
听见那可爱的嗓音后,内心的恐惧便神奇地消失了。
同时也燃起了恶作剧的慾望。
光滑细緻,连一根毛也没有,像是细白萝蔔的白皙肌肤还有漂亮的脚,让人忍不住想舔看看。
(舔)
舔了以后,发现有味道。
嗯,有点汗水的鹹味。
是人类的汗味。
……我真的不是萝莉控!!
也没有舔脚这种特殊的癖好。
更何况我还是处男,连接吻经验都没有。
真的只是恶作剧舔舔看而已。
「哇~舔了~好噁心~啊哈哈哈哈。」
因为她好像很开心,所以我又舔了一次。这时——
「公主~公主您在哪儿~?请别躲了,快点出来呀~」
传来了成年女性的呼唤声。
「啊哈,被发现了。再见~」
被子一下子变轻了。
我听到了纸门关闭的声音,于是从被窝里探出头,眼前一个人也没有。
谁是公主?织田信长的公主是谁?
他的妹妹阿市很有名,所以我还有点印象,不过阿市的年纪应该不小了,不可能是女童,而且我对织田家不太了解,真的不晓得会是谁啊~
如果问我伊达政宗的女儿,我倒是知道是五郎八姬。
就在我苦苦思索的期间,正好到了早上七点半,所以我便打开纸门,力丸也马上就出现了。也许是舔脚所产生的悖德感,让我有点开不了口询问。
明显是我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