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帝都拉克法卡尔
这是一个没有市内地图的都市。由于构成这座都市的建筑物质并没有透过大地相互连结的关係,这些各自沿着由重力所製造出来的弯曲平面上进行自转运动的都市建筑的相对位置当然是时常变动不定的。即使只有帝都交通厅能够掌握这些建筑彼此间的瞬间位置关係,但他们也只能判断出极短时间之内它们的相对移动方向而已——因此,这座都市又被人称为「混沌之都」。
另外,这座都市也有一个称号叫作「龙之颈根」——其实,身为帝国级章图案的「八颈龙」确实是有影射帝国自身结构的含义,因为八个王国以及以它们为起点通往帝都的八条航线时常被人恍喻为这只龙的八个颈子。而这八个颈子共同彙集的场所除了这里以外也别无它处。
如果用比较直截一点的说法,它又可以叫作「八门之都」!虽然有许多星系内部拥有複数的「门」,但在人类所生存的宇宙中同时拥有八个「门」的星系也就只有这里而已。如果以这座都市里的时间为标準的话二千年前曾经四散于广大宇宙中,后来一度为某艘巨大的都市般收集并奇居于其中的八个「关闭的门」,就是在这里重新开启的。
或者,我们也可以称它为「帝国的摇篮」——因为人类史上最大的帝国就是由这座都市中诞生,而这个帝国则以火焰与鲜血替这座城市的历史积累了一层又一层壮烈的色彩。
在那段凄惨的历史当中,它曾经有过「不落之城」的别称——即使在可预测到败北命运的状况下,当时的帝国依然倨傲的轻启战端。而身为帝国首都的这座都市,也曾经因此两度濒临可以肉眼辨认敌军引擎火焰的绝境。然而,这样的绝境并没有让它产生陷落的忧虑,那些一度侵入这座城市周围领域的国家,如今也都已经成为这个帝国血肉的一部分。
此外,也有人称呼它为「爱之都」——对以轨道城馆与船舰为生活场所,同时四散于广大宇宙头城的种族而言,彼此能够相逢的机会是非常有限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通常都会在这座都市中度过自己的大半生涯,而这种生活模式也已经成了这个种族的惯例之一。一场又一场无需受邀即可自由参加的飨宴随时都在这个都市的各个角落盛大的举办,而他们也都会在这类宴会中齐聚一堂以找寻自己心目中宛如超新星一般的恋爱对象。
不过对所有的亚维人来说,这里也就是他们的「故乡」——因为大部分属于这个种族的人,都是在这座都市中一场又一场爆发性的恋爱之后所诞生的产物。他们在这里诞生,在广阔的宇宙中四散,最后还是会回到这里来度过残余的岁月。
总之,不论是「浑沌之都」、「龙之颈根」、「八门之都」、「帝国的摇篮」、「不落之城」、「爱之都」、或是「故乡」,对亚维人而言,它们都只有一个含义——那就是这个帝都,拉克法卡尔。
由于照耀这座帝都的恆星被帝国命名为「亚布里艾尔」的关係——是的,对亚维人而言,「亚布里艾尔」除了是他们的祖先曾经搭乘过的都市船船名以及皇帝的姓氏之外,也是照耀其故乡恆星的名称。如果要追本溯源的话,当最初创造亚维这个种族,并因此以非连续的形式成为亚维人最原始祖先的人们还未能解开宇宙之谜以及遗传神秘的时候,他们就是在地球的某处弓状群岛上从事农耕的生活,而这些人当时所崇拜的大阳女神(Amaterasu)的发文日,则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显着变异之后转成了「亚布里艾尔」(Abliarsec)的读音——因此这个星系又被称为亚布里艾尔伯国,而亚布里艾尔伯爵的称号也一定是由当今皇帝在继承帝位的同时所承继。
如果有人来到亚布里艾尔恆星附近的话,在他眼中所映人的景象可能是这颗恆星被一只由细纤维编成,网眼则相当巨大的球形樊笼禁锢于其中的模样吧。虽说这些「纤维」的宽度很「细」,但那是相对于恆星本身的大小而言,事实上这些带状的构造物其宽度皆有五百威斯达证的规模。每一条「纤维带」朝向恆星的那一侧皆为太阳电池,而在其背面则并列着无数的粒子直线加速器,并终年无休的製造反物质燃料。其实它正是帝国境内,甚至是已知的宇宙空间中最大的反物质燃料工厂。
帝都拉克法卡尔的都市轴线大约有三百谢连诸的距离,都市範围大致上是镰刀形状的它,如今正在位于距亚布里艾尔恆星六杰沙达诸的轨道中进行公转运动。拥有帝宫、王宫、诸侯驻帝都城馆、士族暨贵族的集合式官邸、空间庭园、商店馆、星界军设施、连舰厂……的帝都,可说是一群人工行星的集合体。无数的交通艇穿梭于这些人工行星之间,偶尔也会有从平面宇宙中来到这里的船舰直驱都市的中心。每颗人工行星各自都有某种程度的机动力,可以门动避免彼此之间的相互冲撞。
而星系内的八个「门」则以等距排列的方式并列厂距离拉充法卡尔约一千谢达诺的轨道上,每个「门」附近都各自拥有一座空间机动要塞。包括「门」与空间机动要塞在内,皆以与帝都逆向的路线环绕亚布里艾尔恆星进行公转运动。
如今,杰特与拉斐尔所乘坐的联络舰「艾克露露号」,正从八个「门」当中的依利修门进入亚布里艾尔伯国境内。
和联络艇不同的是,联络舰的构造其实跟小型货客两用船没什么两样。由于它在设计时就事先考量到携带重要资讯的贵宾或是传令使的需求,因此脑内除了有十二间客房以外,每间客房还各自拥有独立且完善的卫浴设备,甚至还设置了一间专用的谈笑宝。
由于在寝室里实在是闷到发慌,于是杰特来到了谈笑室前并朝室内窥探了一下。没想到拉斐尔真的在谈笑室里面,这还真是一场难得的遭遇。
「嗨,你的报告书做完了吗?」杰特向她打了声招呼。
「嗯。」拉斐尔回过头来看着杰特,手则指着位于室内正前方的大屏幕画面说道。「怎么样,你对拉克法卡尔的印象如何?」
在那片大屏幕画面上所显示的影像,就是亚维人的「故乡」。
对杰特来说,他对帝都拉克法卡尔的第一印象就是一群光点。它们竞相发出缤纷的色彩,在宇宙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辉。由于联络舰目前与拉克法卡尔共处于同一个平面上的关係,帝都的景象在杰特眼中看来宛如一座银河的纵切面。
「比我想像的还要美,真是太壮观了。」
「是吗。」公主的脸上浮现出纯真且满足的笑容。
杰特拿起了一杯咖啡,并在拉斐尔的身边坐了下来。
从杰特口中所说出来的「拉克法卡尔印象」当然是他的真心话,但是,现在盘踞在杰特内心泯处的感想却是另外一种不同的情感。
孤寂感——
虽然途中烧了好大一圈远路,但这趟由渥拉修伯国出发前往帝都拉克法卡尔的旅程也即将谱下最后的句点。它所代表的含义就是自己将要与拉斐尔就此各奔东西,而且这一分手很可能就是永远的诀别。
但自从搭乘联络舰以来,拉斐尔似乎就不再去考虑杰特的心情,整天都是以必须儘快完成报告书之类的理由把自己关在寝室里,只有在进餐时两人才有碰面的机会。
「你从舰长那里听说了吗?」拉斐尔开口了。
「什么事?」
「我们即将要前往帝宫。」
「就这么直接过去吗?」杰特大吃一惊。
「嗯,皇帝陛下似乎有许多事想要询问我们。」
「陛下应该只会问你吧?」
「不止。虽然陛下确实是召见了我,但她似乎也有要事想亲自传达给你。」
「哇噢!」杰特耸了耸肩。「看样子接下来我要面对的事情还真是轻鬆啊。这么说来,陛下应该是以祖母大人的身份召见你哕?」
「我与祖母大人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没见面了。」
「是吗,那你们之间一定有聊也聊不完的话题了。」
「虽然是有话题可聊,但你应该知道陛下平日就已经十分忙碌了——你可能早就已经忘了,但如今帝国可是在进行一场战争喔。」
「我当然知道啊。不过目前的战况到底是如何啊?你有没有从舰长那里听到些什么?」
「我什么事也没听到。」拉斐尔略略偏着头问道。「你担心吗?」
「这是当然哕。你还不是一样,连我的故乡在那里都忘了。」
海德伯国就在战场上的敌军后方,而那里也是称呼杰特为「背叛者之子」的人们所居住的故乡。
由于依利修王国的领土结构是呈圆环形的关係,因此自己与故乡之间的联繫是还不至于因为敌军入侵而截断,但一想到故乡也有可能像史法格诺夫侯国一般沦陷于敌军之手,杰特的心情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也许故乡的人会比交法格诺夫的领民还要容易接受佔领军的统治吧?虽然杰特很难想家身为自己父亲的海德伯爵在那样的情况下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但不知为何,不安的想法却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时隐时现。
虽说自己与父亲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面,而且从小时候开始和父亲之间的缘份就已经非常淡薄,但海德伯爵毕竟还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惟一有血缘关係的亲人。
「啊,你说的没错。」拉斐尔露出了充满歉意的表情。「我刚才确实问了一个蠢问题。」
「没关係的。就连我自己在克拉斯维尔的时候,也完全忘了故乡的事呢。」
「那是因为你当时总是乱忙一通的缘故。」
「你有些时候说话还真是客气啊。」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杰特还是对拉斐尔刚才所说的那句话由衷感激。
随着帝都的灯火逐渐来到他们的眼前,最前方建筑物的细部结构也越来越清晰可辨。杰特看到许多巨大的球状物体集中在该建筑物的内部,而这些球体则各自控制一条巨大的管状物进行触手般的蠕动。它们看起来就像是一种奇妙的生物,而这只「生物」如今正用它的触手摆出了捕猎的架势。
「那就是贝图尔建舰厂,巡察舰『哥斯罗斯号』就是从那里诞生的。」拉斐尔向杰特解释着。
「这样啊。」
「而那里则是,」拉斐尔伸长手臂指向见图尔建舰厂后方,那里有一颗悬空的球形建筑。「我们的育儿园。在『故乡』中有许多座这样的育儿园。园内是无重力的环境,而且内壁鬆鬆软软的,就像是一颗由发泡材料组成的星球。通常我们会让刚出生不久的小孩戴上头环之后就直接送到那里去,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去体会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法则。同时也能够学到头环的使用方法。如果不在脑部完全发育之前就这么作的话,我们的大脑就不可能会发展出航法区的……」
在跟开始对自己做起帝都观光介绍的拉斐尔有说有笑的同时,杰特也在心里如此想着——看来她似乎也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感到些许的孤寂,所以才想用这个方式来表达那份依依不捨的情感吧。
当两人抵达帝宫之后,一群神情严肃的侍从随即出现,并将杰特从拉斐尔的身边拉走了。
由于先前在菲布达胥男爵领地曾经有过一段不愉快的经验,因此一开始杰特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不过是自己的杞人之忧。因为这些侍从带他到的地方是一处真正且广大的澡堂,而杰特也就老实不客气的在那里尽情伸展自己的手脚了。
在身体已经彻底清洁之后,杰特便离开澡堂,而侍从也早已準备好更换的衣服在一旁待命了。
正如军医的预言,杰特的左肩已经完全治好了。原本在左肩上的伤口已经被新长出来的皮肤完全覆盖,而且原先那刺骨般的疼痛也完全消失了。
他穿上一件衣袖是从肩膀的位置延伸出来的普通衬衣,并束上了新的长衣。侍从还準备了与当时在菲布达胥男爵领被夺走的那一项一模一样的头环,当然他们也奉上了新的终端手环以替换自己一直向谢尔奈借用的那一只。
当杰特容上一名亚维贵族该有的全副装束并整装完毕之后,他便照着自己曾经学习过的礼仪做出了一个手势。
「请您往这边走。」一名侍从立刻来到杰特面前并帮他带路。
一座移动坛已经在走廊上等候多时了。
「请您搭乘这座移动坛吧。」
「好的。」杰特走到了移动坛上。
当那名侍从也跟着走上去之后,便开始在移动坛的控制桌上进行命令输入的动作。
「请问,我们要到哪里去呢?」当移动坛开始向前行进以后,虽然杰特一度感到惊慌失措,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并向那名待从提出了问题。
「我将带您前往『谒见大厅』的準备室,这是上面的吩咐。」
「你要带我去『谒见大厅』?可是我记得只有重要的行事才会使用那里……」
「确实是这样没错。」
「这个,请问那里有什么事情在等着我吗?」
这位侍从突然回头过来并扬起了他那蓝色的眉毛。「难道您真的什么也不清楚吗?」
「不,还是请你忘了我刚才的问题吧。」杰特只希望这位侍从不要因为这件事就看穿自己的洞察力其实跟蓝藻植物是相同等级的。
「别在那里慌慌张张的,杰特。」拉斐尔的眉头皱了起来。
已经先来到準备室的她,正啜饮着手中的饮料。
「你的要求有些时候还真是有点强人所难呢。」杰特还是静不下来。「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我的意思是,这种场合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规矩要我去遵守呃?」
「没什么好紧张的,你只要依照常识表现出正确的礼仪即可。」
「如果你忘了我对亚维人的常识几乎不懂的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你只要照着我的行动一起做就行了。首先直接步行到玉座面前,然后向陛下致上最敬礼,之后再等待陛下开口召唤就行了。很简单吧?」
「听起来好像是这样没错。」杰特同意了拉斐尔的说法。
「是很简单。」
一名侍从走进了準备室。「让您们久等了,殿下、阁下。一切已经準备就绪。」
「好的。」杰特连忙朝那名侍从的方向跨出了脚步。
「不是那里,是这里。」拉斐尔指着那扇巨大的门扉并叫住杰特。
「你看,才刚开始我就出错了。」杰特在嘴里絮絮叨叨了起来。
「紧跟在我的身边,然后配合我的步伐向前走。」
「啊,嗯。」
「胸膛要再挺直一点,你可是我们的英雄喔。」
「是吗?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傻瓜。」
大门开启了。
宛如清晨时分的和煦光辉,倾注于「谒见大厅」的每个角落。这是因为「谒见大厅」的光源是直接取自于亚布里艾尔恆星,并使其光芒在厅内各处涌射的缘故。
虽然大厅内部有许多耸立至天花板高度的樑柱,但它们所支撑的却不是原先杰特所以为的殿堂屋顶,而是一片晴朗无垠的青主——其实大厅的屋顶是由一大片透明的漫射镜面所组成的,一面又一面的纹章旗悬垂于粱柱上,它们都是构成这个帝国的诸侯旗帜。杰特注意到那面崭新的海德伯国纹章旗,它就挂在所有诸侯旗帜的最前方。
威严肃穆的仪仗从士分列于走道的左右,杰特与拉斐尔就走在这两列从士的正中央,脚上则踏着黑色大理石制的地板,从容不迫的朝玉座面前迈步而行。
军乐从士也在同时奏起了帝国国歌。虽然杰特还无法将歌词完整的唱出来,但他还是知道这首歌的内容是——帝国的繁荣将永远持续,同时还愿意照护宇宙直到它衰老临终为止。光从它那充满倨傲不逊且暴虎凭河色彩的歌词来看,确实是一首颇具典型亚维风格的歌曲。
为了不让先前与拉斐尔初次见面时搞不清楚状况的事件再度重演,当杰特还在联络艇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努力将自己可能会遇到的帝国显贵人物资料事先记忆在脑海里。
因此,这回他终于可以分辨出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人各自的身份了。
在那张翡翠玉座的背面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帝国国旗,它的周围则环绕着八面王家的纹章旗,而从翡翠玉座上起身迎接自己的人当然是拉斐尔的祖母,也就是皇帝拉玛珠陛下;至于站在皇帝右侧较玉座低一级台阶上的那位青灰发男性,则是拉斐尔的父亲,克琉布王杜比斯殿下;而站在更低一级阶梯上并向杰特报以微笑的蓝发美少年,应该就是拉斐尔的弟弟,卫姆戴斯子爵杜希尔殿下了。
然而杰特的脑中却开始混乱了起来。不论是皇帝也好,克琉布王也罢,怎么看都觉得他们比较像是拉斐尔的兄姐而不是祖母与父亲。而且更糟的是,克琉布王看起来竟然比皇帝还要年长。虽然杰特先前自以为已经能理解亚维人的成长模式,但现在看来还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亚维人自己又是怎么去估计对方的年龄呢?
拉斐尔突然在一张可以仰望玉座的白色绒毯上跪了下去。
杰特连忙也依样画葫芦了起来。
「站起来,伯爵公子。」这声音是从极近的距离之内发出来的。
大吃一惊的杰特立刻抬起头来。他没料到拉玛珠已经从玉座走下来,如今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站起来吧。」拉玛珠俯视着杰特说道。
「是。」杰特这才站了起来。
「接受亚布里艾尔家族的感谢吧,公子。这个人,」皇帝略微偏头看了拉斐尔一眼并向杰特示意着。「到目前为止还称不上是一位人物。即便如此,她还是存有诸多的可能性,而你就是将这些可能性带回到我面前的人。倘若当时你不在她身旁,我们将无法在有生之年再度见识这只雏鸟振翅高飞的景象。」
「不是这样的。」杰特的脸不禁涨红了起来。「偶……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反倒是一直被她搭救……」
「实情并非如此,公子。」拉玛珠伸手握住了杰特的手掌。「或许你一直未能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因此相信你并无欺瞒之意。然而,倘若你未曾教导她该退则退的道理,这个不论于何处都会奋勇直前的人可能早已身亡了。虽然看不清退守的时机早已是我们一族的宿疾,但这个人的脾气却出奇的激烈。此外,你还是一位知晓地上世界的亚维人,若你缺乏此种稀有的特质,我实在难以想像她最后会有何种下场。」
那张与拉斐尔非常相似的美貌,如今正透过一对赤褐色的眼瞳在近距离向杰特释放出感谢的神色。虽然皇帝的玉手感觉上应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但他却从那双手上感受到一股不知名的温暖。
杰特的心情不禁慌乱了起来。
「我也在此向你由衷的致上感谢之意,公子。」杜比斯开口了。「对我们这些注定生活在拉克法卡尔的人而言,地上世界就是异乡。我们绝大多数都诞生于亚维的世界,而且从未在地上世界中印下自己的足迹,最后也注定在亚维的世界中死去。也许这么说会让你的心里不是滋味,但大致说来,我们对地上世界是充满畏惧的,公子。对于你将我的爱女从地上世界带回来的恩典,我实在找不出任何感谢的言语来诉说自己现在的心情。」
「这个嘛,」杰特不禁脱口反驳了起来。「地上世界其实也有许多心地正直的人,这回也不例外。如果没有他们的协助,我想我们一定早就被敌军逮捕了。」
「公子,我想你似乎是有所误解。」杜比斯露出了微笑。「我并不认为地上世界的人类皆为心地邪恶之辈。但即使遭遇到邪恶的人,我们也不会因此而有所退缩。只不过,地上人的生活与亚维人有极大的不同,而异质的文化是很容易逼死一个人的。再说当时那个世界已经被一群忌讳我们如蛇蝎的人们所统治,如果我的爱女没有你这样的友人从旁协助,那么她现在就不可能好端端的跪在这里了。」
「确实如此,公子。」拉玛珠介面了。「我已经阅览过公主的报告书。因此,我的确知道地上世界中有你以及其他就结果论而言拯救过公主的人存在。当然我们也必须向他们表达无尽的感激,但目前却是该向你致上谢意的时候。」
「可是,其实我也承蒙公主多次的搭救,特别在宇宙的时候更是如此。」
「那毕竟是蕾克希託付给她的任务。」当杜比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那端整的面容瞬间闪过了一丝忧郁的阴影。「公子,你对真空世界并不是很习惯,所以我的爱女才会基于命令来协助你适应这个不习惯的世界。不过,从头到尾却没有任何人命令你去协助她去适应地上世界。」
「希望你对自己行为的高贵程度有充份的认知,公子。」拉玛珠继续嘉勉杰特。「至少,对目前的我们而言,你的行为已经是再崇高也不过了。」
「请让我也向您说一声谢谢吧,伯爵公子阁下。」杜希尔则是以谨慎的态度中途插话了进来。「能让我再度与姐姐相会,我真的很高兴。」
直到听见杜希尔这番坦率的道谢之后,杰特的心情才终于缓和了下来。毕竟皇帝和克琉布王的感谢格调实在是高不可攀,所以杰特怎么样就是无法感受到他们的谢意。虽然两位皇族已经儘可能的向杰特传达他们的心情,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一个不同的场所中旁听那两位谈论某个不知名的人物一样,怎么样就是无法想像那个「不知名的人物」其实就是自己。
「这是我的光荣,殿下。」杰特低下了头来。「陛下与殿下如此过誉,属下着实感到惶恐。」
「你确实做了值得被讚扬的事,杰特。」拉斐尔小声的提醒他。「态度要更光明正大一点。」
「我看起来有那么畏畏缩缩的吗?」由于杰特自认已经保持最大极限的威严,所以拉斐尔这句话让他感到相当的意外。
「嗯,脸色太苍白了,看起来就好像是快要被弔死的人一样。」
「爱女啊,你该不会是在帮他做小抄吧?」杜比斯露出了莞尔的表情。「没想到你和海德伯爵公子原来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只要一起渡过那样的危机,任何人都会互相亲近起来的,父亲大人。」拉斐尔替自己辩解着。
「说得也是。」杜比斯同意了女儿的说法,但他的脸上依旧挂着促狭的笑容。「拉斐尔,好久没有和你一起散心了,要不要一同去走一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