哺啜
「山姆森先生。」杰特过来搭话。
「什么事?小弟弟。」
「我一直有点在意,你为什么不治好脸颊上的伤痕?要消除它应该很简单吧?」
「这个嘛?」山姆森摸了摸自己脸颊的伤痕。
他在做这个动作时,就会回想起自己还不是军匠列翼翔士山姆森·波尔治·提尔萨尔·提尔斯,而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职称的提尔斯·朵·拉·山姆森的时代……
*
克连曼山在夕阳照耀下闪烁着珊瑚色。
这对提尔斯·朵·拉·山姆森来说,是司空见惯的景色。毕竟他打从出生后,就一直住在这个在米德格拉特有名岩山的山脚下。但是今天这个熟悉的景象却给他一种新鲜感,提尔斯眯着眼凝视了山峰片刻。
「要去吗?提尔斯。」背后传来了声音。
「嗯。」提尔斯没有回头直接回答:「我已经是大人了,但是那些笨蛋似乎还不明白这一点。所以,我要去取得证据。」
「虽然你的个子确实很高,但你还是个小孩子。没有必要着急。」
「但是,爷爷。」提尔斯转身面向背后,「你这个身子已经无法烹饪了吧?不由我来养活你,要靠谁来养活你呢?」
「就算我,也有朋友在啊!」提尔斯的祖父以沙哑的声音说:「只不过是煮个饭。大家都会帮忙的。」
「然后就是捡剩的来吃吗?我可不要。」
「养育小孩是大人的义务啊。」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提尔斯将插在腰上的菜刀展示给祖父看。
「我要去烹饪,别阻止我。」
「我有阻止你去烹饪吗?而且我也很感谢。今早的鲁堤蒙德很好吃。虽然由我来做会更好。肉桂的味道太重了。不,这不重要,为什么这一类的烹饪不行呢?」
「在邻居间的评价如果变得比现在更差.您会感到困扰吧!」
「你该不是抓了隔壁婆婆家的猫吧?」
提尔斯以沉默作为回答。
「真是的。」祖父摇摇头,「那个婆婆很喜欢猫。要是没有猫饲料,说不定会拿自己的肉去喂。你不愿意去远一点的地方吗?跟我不同.你的脚力应该很好吧!」
「所以啦.我现在就是要去远方啊!」
「如果你是去邻村,我不会阻止你。反正我很厌恶那边的家伙。二十四年前我们的兔子在一夜间消失无蹤,我相信那些家伙有参一脚。失去狗或猫对他们也是帖良药。但是,你不是要去邻村吧。」
「我想要做的是安沛鲁克料理,在邻村应该弄不到材料吧。」
「安沛鲁克?」祖父望向远方,「确实很久没吃了。我最后一次做安沛鲁克料理时,你还没出生吧。」
「嗯。」提尔斯点点头,「流鼻涕贝尔克的父亲曾让我吃过安沛鲁克料理。在贝尔克家,好像十天就能吃一次安沛鲁克。」
「好吃吗?」
「不,不怎样。老实说,很难吃。」
「那么,也没有什么好羡慕的吧。」
「营养不均衡总不好吧。」
「我到这把年纪还计较偏食这档事没意义啊。」
「爷爷是没关係,但是我怎么办?我可是在成长期呢。」提尔斯提出反驳。
「喔~~~承认了吗?你还是个小孩子这个事实。」
「好啦、好啦。现在我还算小孩也没关係。但是,我回来之后就不同了。到时我就是个大人了。」
「如果你回得来的话。」
「当然回得来,我是要到视线所及的地方去。」提尔斯用下巴指了指克连曼山。以步行来说大概要花一整晚,但确实是视线所及之处。「如果担心的话,您一大早就眺望那座山.留神观察我吧。」
「我的视力已经衰退,怎么样都看不到在那边的你吧。」
「不管怎么说,我要走了。」提尔斯开始往外走。
「等等!」提尔斯背着的锅子被往回拉。
是种不像老人该有的力道。
「爷爷耶,你比我想的还有精神嘛。」提尔斯甩开祖父如同枯木般的手腕。「但是,你不能阻止我提尔斯的能力。」
「看来是如此……」好像很不甘心般,祖父喃喃说着。
「至少和爷爷最后去烹饪时相比,现在的我还比较有力气。」
「会把这种事挂在嘴上表示你还不成熟。烹饪不是光靠力气就行。」
「我知道啦!但是没有力气根本不用试。对吧!」
「要是觉得危险,就要马上回来啊。」祖父用放弃般的语气说了,「去的时候别让任何人看到,这件事也不会从我的口中泄漏给任何人。所以就算你用无聊的料理装满了那个锅子回来,也不会有任何人嘲笑你。毕竟,没有人知道你是为了成为大人而去的。」
「真是谢谢。不过,这是无谓的担心。我一出发,爷爷就可以四处宣扬你孙子是去做什么料理。要特别对隔壁的婆婆说,为了表达歉意,我会请她吃一餐好料,所以要她把肚子空下来等。」
「那不能说是个聪明的想法。」祖父喃喃的说:「我可不打算把今天早餐的内容告诉那个婆婆。」
太阳彻底下山,天空中满天的星斗开始闪烁时,提尔斯来到克连曼山的山脚。克连曼山没有土壤,所以几乎没有植物生长。但是山脚处茂盛生长着比人还高的草。
提尔斯进入那片草原。
草丛中突然传出沙沙声。
左手将原本背着的锅当作盾牌拿着,右手抓住插在腰上的菜刀柄,提尔斯摆出了阵势。
就在那时,在很近的地方传出咆哮,让提尔斯明白了是什么东西造成草丛摇晃。
是老虎。
过去人类在地球时,濒临绝种的猫科大型肉食兽,看来似乎很中意米德格拉特的大地般,非常旺盛的繁殖。
「哼。看是我会变成你的晚餐,还是你会变成我的晚餐……来打一场吧。」
提尔斯凝神注视着传出虎啸声的方向。
但是,背后的草丛突然向两旁分开。
耳朵捕捉到老虎强健后脚踢向地面的声音,提尔斯转过身子。
这一瞬间,老虎的利牙正向他的脖子咬过来,真是千钧一髮。
他猛然把身子一缩,举起代替盾的锅子。
老虎与铁锅冲突的声音,打破了黑夜的静寂。
提尔斯拔出腰上的菜刀。
举起沉重的菜刀,对着在黑暗中微微发光的双眸中央挥下。
老虎当然没有在原地等着自己的额头被研磨过的利刃切开。
那个巨体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敏捷跳往旁边,闪过了菜刀。
攻击落空让提尔斯的身体急速往前倒。
咋了个舌,提尔斯试着重新站好身子。这时尖锐的爪子袭来。
为了避开这一掌,提尔斯趴下身子,老虎却顺势压了过来。
提尔斯直觉的把菜刀跟锅子丢开,挡住老虎。
老虎的气息喷到脸上,提尔斯流出了冷汗。
「你这家伙嘴巴有够臭!」
提尔斯以自负的米德格拉特第一的臂力将猛兽的压迫推开。
虽然很快的捡起菜刀,但是对手也已经重整姿势。
老虎似乎基于野兽的直觉察觉到了什么,已经不再随便袭击过来,而是边如同绕圈般移动,边观察提尔斯的防守空隙。
「你也蛮行的嘛。」提尔斯脸上露出奇妙的笑容。
一小时后,提尔斯将他的晚餐一扫而空。
因为同样是猫科,所以他试着将老虎煮成自己擅长的鲁堤蒙德,不过筋太多了,不怎么好吃。
「是不是煮得不够透啊?」提尔斯自言自语着。
朝日照耀着克连曼山。
背向着朝日,提尔斯爬着山的岩壁。
虽然几乎是每天都看着的山,但爬上来还是头一遭。这是座没有相当的觉悟就不能上来的山。
花了半天才到达山顶。
当提尔斯在岩石上坐下,并将昨天剩下的鲁堤蒙德作成泰·鲁堤蒙德,作为迟了很久的午餐时,太阳已经相当倾向西方了。
提尔斯眺望着自家的方向。祖父是不是在那边守候着自己呢?
爷爷,我一定会让你吃到好吃的安沛鲁克——提尔斯再次在胸中发誓,快步往目的地前进。
要在太阳下山前解决猎物。夜晚是他们的世界,在晚上战斗不能称为勇敢,而只是单纯的自杀行为。
克连曼山的山顶是一片水平。就好像是本来该有的尖峰,被巨人基于恶作剧的心态横切一刀。
但是,山顶是平的是以远眺来说。实际走在山顶,就会知道很有大的起伏,隆起的岩块连续散落着,根本不能说是平地。
在一个特别巨大的岩块边.提尔斯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是个洞窟。在这里面,栖息着提尔斯或其它不要命的男人的目标。
那些家伙没什么事是不会出现在阳光底下的,但是也不能因此就潜入洞窟。因为洞中是永远的夜晚,是对方最强的时间。
提尔斯将闪光弹丢入洞窟中。这样一来,洞窟里面会变得比外面还亮吧。
亮得令眼睛看不见的光从洞口溢出时,连岩山都会被撼动般的声音冲击着提尔斯的耳朵,是那些家伙的叫声。不知是因为苦闷还是因为愤怒而叫。
提尔斯为了使动作更轻盈,把背着的袋子放下,只把锅子跟菜刀拿在手上。
「赶快滚出来,我要把你做成好吃的安沛鲁克。」提尔斯说出了内心的想法,这也是为了激励自己。
咆哮声越来越近,简直可以说连皮肤感受得到空气的震动。这是那家伙从洞窟深处爬出来的前兆。
提尔斯应该已经做好準备了,但是却无意识的退了几步。
「快点滚出来!」这个怒吼是出于真心。再继续等下去的话,似乎会因为恐惧而逃走。
伴随着如同要撕裂风一般的声音,有几条绿色的触手从洞窟飞出。
「终于要出来了吗?」提尔斯斩向那些触手。
原本在寻找可攀附的岩石的触手,在被提尔斯切断后仍继续蠕动,从切口流出透明的液体。
伴随着愤怒的吼叫,那玩意终于露出全貌。
因为不知道是谁的恶意存在遗传基因操作的过程中,才会有这凶暴的存在涎生。但这是做安沛鲁克时不可欠缺的材料。并且,这东西被人用和它的祖先们——没有咆哮习惯的——相同的名字称呼。
我会好好烹煮你的,所以别给我乱来,这颗白菜!」提尔斯大叫。
听说以前的白菜没有触手,而且也没有流着口水的嘴、尖锐的牙齿,或是布满血丝的眼睛。虽然同样有根,但是那只会伸进土里,不会四处蠢动,或是捲起可怜的猎物。
告诉提尔斯这些话的老人,在村中被评论为是最大的骗子,所以提尔斯也不怎么相信。一定是沉浸在美好过往的老人家妄想出来的梦话吧!他完全无法想像白菜会是那种在田里乖乖等人收穫的东西。
不管真相如何,眼前的白菜才是现实。
白菜举起它的触手展开威吓。
在下一瞬间,数十条尖端有着尖刺的触手向提尔斯袭来。
他举起锅子防御,用超厚钢铁制的锅底虽然没被穿洞,可是却凹了。
「可恶,我很喜欢这个锅子耶!」提尔斯吼了两声,往前踏一步后,对着左右挥出菜刀,又有几条触手被切断。
白菜放出连岩石似乎都会碎裂的怒吼,将剩下的触手对着提尔斯乱打而来。
提尔斯用锅挡住或是避开那些触手,再用菜刀切断。终于白菜几乎失去所有的触手了。触手最可怕的是先端的刺。现在白菜所剩下的触手,看来只有一些刚长出来,刺也不发达的短触手。
我会赢——这个信念导致他有了轻敌的心态。
提尔斯回过神时,踏在前方的右脚脚跟已经被白菜的根部捲住。
「放开我,浑帐!」提尔斯将闪光弹对着白菜的眼睛丢去。
就算他马上紧闭上眼睛,还用手盖住脸部,提尔斯还是感受得到光线。
这附近应该是充满了光线。
白菜发出哀嚎,但是根部仍旧紧紧抓住提尔斯的脚不放,甚至还攀住了小腿部分。
要是连左脚也被缠住无法动弹,不用多久全身就会被根覆盖吧!脚上穿着坚固的革制长靴所以还没关係,要是根部爬到只有布覆盖着的身体,细细的根毛就会贯穿衣服跟皮肤,血也会被吸走。那样的话,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白菜的牙能在他失血过多之前,就慈悲的让他死得痛快点。
边怒骂着,提尔斯边打算切断根。确实有切断一些,但根部还是前仆后继的缠住他的右脚。
我会死在这里吗——提尔斯感到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