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拉菲尔述说过往事,又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津特回到屋里又看起久违了的影像纪录来。多数镜头是在迪尔克托拍的。对于津特来说,在遇到拉菲尔之前,那里有他的第二号快乐的回忆,同时那也是他第二号痛苦的回忆。
"我叫津特-林。是几年前才搬到这个国家来的。请多关照。"
为了学习亚布语,津特要在迪尔克托的学校上学。但是,他既是地上人,又是伯爵公子。简直成了"稀有动物"。在学校里根本交不到朋友,总是被孤立。厌倦了这种状态的津特,总想着如何能够摆脱这种生活。
在一次学打手球的体育课上,臂膀强壮的津特作为一名初学者而表现得很突出。觉察到这一点后,津特马上去了街道的手球俱乐部,并决定就此入会。
"口音好重啊!真的是很多年前就移民到这里的吗?",一个大块头的大孩子问道。
"虽然也在学着亚布语,但是发音还是没扳过来。如果有什么听着彆扭的地方,请多指点。我尽量改。"津特并没说谎。他只是扮成移民子弟。这样做很成功,没有受到怀疑。
"行,包在我身上。我最擅长给人挑错。我来帮你改口音。"
"请多指教。"津特笑着答到。
"就包在我身上了。我叫库德林。你好!"
他身边的少年打断了他的话,"你这家伙,别说大话了,说什么擅长给人挑错。"
"说什么呢。那难道不是我唯一的专长吗?"
"既然知道就快改啊!"
听了这话,库德林不知是哪来的自信,义正严辞地回答道:"浅薄。′知错不改′可是我的座佑铭呢!"
"这种话还好意思大模大样地说出来?总之啊,库德林这家伙就这样,你可要小心啊!"
津特被他们这冷不丁脱口的"段子"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回过味儿来,并使劲点头。"是,我铭记在心!"
"就是,小心一点是绝对没错的。总之,最近啊……"
"去死!瞎说什么啊!还有,库德林,你瞎点什么头啊!",那人斜眼看着大声叫嚷的库德林,开始揭起库德林的老底来。终于,因为库德林而展开了一场大混战。
那天,混战之后,儘管大家已经衣冠不整,可还是进行了练习。练习之后,还为津特举行了欢迎会。于是,津特一下子就融入到集体中,交了很多朋友,实现了长久以来未能实现的心愿。
几年过去了,在手球俱乐部的那些时光,为津特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儘管,在学校里仍然是被孤立,可津特已经看开了,也就不在意了。
真希望永远这样快乐地生活,可这种日子终究还是要结束了。津特通过了修技馆的入学考试,两个月后就要到拉库法卡卢的主技修技馆上学了。
应付学校那边好办得很。津特只需通知学校自己通过了修技馆的入学考试,要退学,就可以了。于是,羡慕与嫉妒的目光便集中了过来,更甚于过往。的确,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事到如今,自己所受到的待遇也没理由会较之从前有大的改变。津特也全然不在意。
可是,如何告诉手球俱乐部的伙伴呢?津特着实头疼。在此之前,津特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贵族身份。如果说出实情的话,不就等于告诉他们自己一直以来都在欺骗大家吗?遇到这种情况,无论再怎样亲密的朋友,也会马上翻脸的。津特自身非常清楚这一点,养父母就是很好的例子。不,那一切是津特想忘也忘不掉的。儘管津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但,那些事却总是盘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次不一样,和那次不一样。那次他们是因为遭到了父亲的彻底背叛。这回如果如实相告,他们一定会理解的?quot;津特这么嘟囔着,下了决心,要向伙伴们告明一切。但,或许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十分恐惧被众人所憎恶吧,直到临行前的第三天,他还是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而且,那种不祥的预感终究成了现实。
"虽然很唐突,但是,有件事必须告诉大家。"离动身出发只有三天的时间了,津特终于下定决心要告诉大家。
"事实上,三天之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是要搬到别的城市去吗?"
"不,不是。是要离开迪尔克托星"
所有的人都被这话惊呆了。
"你说什么?喂,津特。你不就是移民子弟吗?干嘛还要往别的行星上移民呢?"
"我一直瞒着大家,其实我不是移民子弟。"津特痛苦地说道。
"不是移民子弟?那,到底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不是吧~~~!"
"是的。我出生的时候,的确是叫做林-津特的。但是,到了海德伯国诞生的时候又起了新名字,叫林-斯忧奇罗-海德伯爵公子-津特。
"是贵……贵族?",有一个人叫了起来,而其他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是的。是伯爵公子,也就是诸侯中的一员。"
津特很明白大家惊讶的心情。不过,当时瀰漫着的不只是惊讶的气氛,还有类似于恐慌、畏惧之类的情绪。津特领悟到自己陷入了同七年前同样的境地。并且,在领悟到这一点的瞬间,由于再也忍受不住,逃也似的跑了出来。而身后并没有人叫住他,也没有人追出来。
津特回到家里,既没有流泪,也没有感到悲伤。这一点倒是在他自己预料之外的。
"怎么回事?我比自己想像的好象还要平静,还要冷酷无情呢。还是因为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所以已经习惯了呢?不管从那个方面来看,我都好象是已经丧失了人类的情感了。算了,这样也好,反正从明天开始,自己就将成为真正的亚布人了。"津特自嘲般地嘟囔着,麻利地上了床。儘管他一面想着,说不定会有人和自己联络;可另一方面,他却冷静地分析到,根本不可能会有那种事。津特不免为自己感到惊讶。自己竟然可以这么冷静,而且还可以像对待别人的事情一样,来冷静的分析这事。
第二天,津特去了宇宙港。他确信不会有人来送行了。但是,在那里却见到了库德林,这令津特喜出望外。那算是唯一的一点补偿。
遗憾的是,现在连那个库德林也不能联络了。当然,对于普通的居民,佔领军不会做什么。但是,对方也可能会因为是自己的朋友,而被关进强制收容所。父亲呢,也已经死了。儘管并没有目睹父亲的死,但,那条宣布公开处决的新闻,确是自己亲眼所见。可,虽然如此,津特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悲伤。
津特想:"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真的是冷漠无情的人?还是因为自己实在是无法忍受这如此多的悲伤,转而变得不懂得悲伤了呢?要是那样的话,还有得救?quot;
突然之间,有信号传来。似乎是舰长在呼叫。津特急忙接通信号。
"刚才有件事忘了和你说来着……你怎么啦,津特?"立体影像中的拉菲尔马上显出不解的神情。
"你说什么?怎么了?"
"你啊,一脸的苦相。在克拉斯比尔时都没见你这样。"
津特慌忙说,"是,是吗?是你的心理作用吧?"可这样一来,似乎是越抹越黑。
"如果可以的话,就和我说说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什么的话,说出来,会轻鬆一点。"
津特被惊得目瞪口呆。
"干嘛,那种表情。我说了很′变′的话了吗?"
"不是,我只是有些吃惊,刚才的话太温柔了。很乐意接受你的提议,但,只不过是一些牢骚话而已。愿意听吗?"
"没关係,令部下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也是舰长的工作。"拉菲尔微红着脸说道。
看着拉菲尔那遮遮掩掩的样子,津特觉得滑稽得不得了。
"喂,津特。有什么好笑的!"
"抱歉,抱歉。其实是这样的……"
待到津特把在迪尔克托所发生的事说出来之后,拉菲尔也露出了少有的为难的神情。
"那的确是个难题。"拉菲尔不知为什么,冒出了这么一句感触颇深的话。
"诶,你也这么想?quot;
"津特,你好像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了吧?"
"啊?什么事?"
"你忘了当你知道我是皇族的时候是什么举动了吗?"
这话把津特说楞了。"是吗,我也有用那种态度对你啊。这么说,我就没有权利说别人了?"
"没错!你也一样啊,在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之后立马改变了态度。可是,之后经过长谈后又能和解了,这你也是体验过的呀。这种办法在迪尔克托的伙伴身上也可以试试啊。"
"这倒也是。应该试着和他们谈谈。为什么以前没想到呢?"
"人就是这样。总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话应当好好记着。"
"一定。"
"在不久的将来,迪尔克托也会和你的领地一样,重归帝国的怀抱的。到时候就可以马上同他们见面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真的可以吗?"
"我可是舰长。这种事儿还不简单?"拉菲尔自信满满地答道。
"那,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盼着了。"
"但是,有一个条件。"
"诶?!"津特冷不防地被拉菲尔的话吓了一跳。
"到底是什么条件?"
"要带我一起去。"
看着拉菲尔那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津特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津特?听说我要一起去,你真的那么高兴?"
听到拉菲尔问过来,津特慌忙答道:"不是那么回事!我刚才不是说了嘛。他们光是知道我贵族的身份,就已经搞得很僵了。要是带你去还不定闹出什么事来呢。"
"不告诉他们不就成了。"
"啊?"
"你要是不说,他们也不会知道啊。"
"话,话是这么说。可,你是亚布人。这可是一目了然的……"
拉菲尔打断了津特的话,所说的,真是出人意料"就像在克拉斯比尔的时候一样,乔装改扮就可以了。"
"你没糊涂吧,拉菲尔?"津特一时走了嘴。
听了这话,拉菲尔大叫:"什么叫′没糊涂′?!!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对不起。可是,在克拉斯比尔的时候,连做那么一点小小的化装,你都很反感呢。为什么这回?"津特不解地问。
"什么嘛。要让我看到地上世界,而又不搞得沸沸扬扬的,还是必须要化装吧?quot;
"话虽如此。"
"那就没问题了。总之这样一来,我以后也还可以去津特的领地看看呢。就把这当作日后的演习。让我去好了。"
"哎,没办法。可是,八成会露馅啊。库德林他们可精得很。"
"那不是也挺好玩的吗?"
"拉菲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人啊,就是这样的。虽然最初对一件事十分介意,可一旦遇到比那件事更了不得的事,就会发现自己当初很介意的那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一来,他们也就不会再有心结了。"
"这倒也是。可真能那么顺利吗?"
"放心吧,津特。不到必要的时候,我是不打算暴露身份的?
"恩,拉菲尔,我明白了。到时候我作嚮导,带你去迪尔克托玩,作为你准我假的报答。"
"那就好。在克拉斯比尔的时候,多半是闭门不出,要不就是四处逃窜。真的很想好好看看地上世界是什么样子。"
"那倒是。只是那样的话,是完全无法体会地上世界的好处的。明白了,我会尽我所能,带你去看迪尔克托的各处好地方。"
"好期待啊,津特。"
就这样,津特和拉菲尔约好了,一起去行星迪尔克托上玩。实现这个约定的时候,拉菲尔却早早地暴露了身份,比二人预料的要早得多。而且,还引起了很大的混乱……
那,又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