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开始感到不对劲的日子是星期一,前面还隔了星期六跟星期日,是在泉跟中村开始交往之后。
教室前方传来好大的一声「唰——」。
「啊,抱——歉。」
有位学生这么说,铅笔盒就掉在那个学生脚边,文具散落一地。橡皮擦越滚越远,周围的学生用脚将它挡住。是因为身体不小心撞到,原本放在桌上的铅笔盒才会掉到地上吧。
到这边都还没什么稀奇的,比较上算是很常见的景象。
但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这个,就是出声的人,还有出声的对象。
出声的人是绀野绘里香。
那句话是对平林同学说的。
归纳起来,就是绀野绘里香把平林同学的铅笔盒弄掉,然后随口说了一句「抱——歉」,向平林同学道歉。
接着该说这样才正常吗?绀野绘里香没有帮忙捡掉在地上的文具,似乎觉得道歉就够了,朝位在教室前方靠窗处的聊天用老位子走去,开始跟那群跟班一起閑聊。
说真的,这种行为让人不敢苟同。但她好歹有道歉了,那事情就没有大到需要一一追究的地步。四周的学生也有出手帮忙,协助捡拾掉落的文具,东西很快就收回去了。所以当下大部分的人都会认为「绀野绘里香又在搞独裁」。觉得那只是常见的日常景象之一。
但这项认知很快就遭到颠覆。
这是因为——还有后续。
讲是讲「还有后续」,意思却不是铅笔盒被弄掉好几次。
而是一些小事情累积。
例如绀野绘里香的跟班和平林同学当值日生的时候。就会跟以前逼她当队长的时候一样,绀野绘里香会将所有的工作推给平林同学。
或是在休息时间中。绀野绘里香用跟班的小考考卷做出纸飞机,它「碰巧」撞到平林同学的头。
又或者是单纯从平林同学座位附近经过的时候。绀野绘里香又会「碰巧」踢到平林同学的桌脚。
若是单看这些小小的行动,大家只会觉得「今天的绀野绘里香心情好像不好」,而那些行为只持续针对平林同学发生。
之后——当这种现象开始,大概过了一个星期。
不只是我,恐怕班上大多数的同学都发现了。
这些行为都是出于故意。
这所谓的「故意」其实就是「恶意」。
在绀野绘里香做出这种事情后,教室里的气氛差到极点,恐怕连那些跟班都不例外,大家都希望「这种情况能早点结束」。
这些行为显然都带有「恶意」,硬要说起来这些小事情可以用「巧合」带过。
所以要责备这种行为并不容易。
整个班级笼罩在默许的「氛围」里,在某种程度上就当是「无力可管」。
* * *
「对了,友崎。」
某天放学后,泉来找我讲话。
「呃——怎么了?」
我边回答边转头,发现泉用闷闷不乐的表情看着我。
「……泉?」
就像在试探,我重新问一次。接着泉看似难以启齿地缓缓开口。
「有关……绘里香的事。」
「……哦是这件事。」
从那句话不难察觉,在说绀野跟平林同学的事吧。
「那些都是故意的吧。」
「应该是……」
佯装成偶然发生,假装背后没有其他用意,持续做出一连串的骚扰。不管是谁看了都能明显看出背后是出于恶意。
泉垂下眼眸,咬了一下嘴唇,接着目光又回到我身上。
「我在想。」
「……什么事?」
听我反问,泉用拇指指甲轻抓自己的食指。
「我觉得自己不该说这种话,可是……」
「嗯……」
这时泉对我投以强烈的目光。
「——我想会发生这些事情,原因都出在我身上。」
她再次咬唇。
「……这个嘛。」
我无法——否认这句话。
的确,先前平林同学动不动就被绀野绘里香盯上。
可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变本加厉?
讲到这边,我脑中——有个念头闪过。
对,也就是说。
「……是因为泉跟中村开始交往?」
我拿这句话回问对方,只见泉微微地点了点头。
「因为就时间点来看,果然是那样吧。所以绘里香才会不高兴,可是对我跟修二下手又太过张扬……才找平林同学泄恨。」
「这么说……是有可能。」
目前还不确定。然而之前去我家开集体外宿作战会议时,也曾听说「泉跟中村走太近会让绀野绘里香不爽」。因此把那件事当成原因还满合理的。基于这一点就会觉得绀野绘里香有够任性,为此感到愤怒。
「所以我觉得……最好别去跟绘里香提这方面的事吧?」
听到这句话,我回过神并点点头。
「啊啊……这样啊,说得也是。」
「是啊……」
泉看起来很沮丧,头有点低低的。
「……那样或许很危险。」
要是一不小心刺激到她,可能会让情况恶化。这点我没有说出口,但泉似乎也明白。
恐怕泉有认真思考过,看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做些什么,也就是要怎么做才能帮助平林同学。结果却发现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跟绀野绘里香谈」,但唯独她绝对不能这么做。
目前还不确定绀野绘里香找人麻烦的原因出在泉身上。不过,当我们无法完全否认这个可能性,那就等同不能行使上述方法。
「说得也是……嗯,谢谢你。」
「没什么……嗯。」
我回话的语气有点消沉,这时泉又讷讷地开口。
「……还有就是,为什么她会找……平林同学。」
「对,确实令人纳闷。」
「经过这一个礼拜的观察……我想……我好像明白了。」
泉的表情蒙上一层阴影。可是关于这一点,其实我也隐约知道答案。
应该这么说,班上同学都开始隐隐约约知道是为什么了。
我将那个答案说给泉听。
「应该是因为平林同学——绝对不会回嘴。」
泉跟着点点头。
「嗯……刚好拿来当作出气的对象,是这样对吧。」
「……果然是那样啊。」
没错,平林同学「不会反击」。
正因为绀野绘里香明白这点,她才会把那女孩当成目标吧。
这个理由未免太过直接、太过赤裸。
所以说它是「绀野绘里香」付诸行动的理由就更有说服力。
同时也彰显这个叫「人生」的游戏——有多么蛮不讲理。
这时泉看了看手錶,一面说「糟糕」一面背起书包。
「那个……我差不多该走了。」
「好……再见。」
「嗯……那明天见!」
努力用开朗的语气说完,泉就跑去参加社团活动了。
* * *
目送泉离去后,为了参加放学后的会议,我朝第二服装室前进。
我跟日南提起和泉谈过的事,日南认同我们的看法。
「我也觉得是那样。一切都是从那两人交往开始……应该是这样没错。」
「果然是那样吗……」
「是吧。」日南说完点点头。
「绀野对那两个人很火大,可是跑去攻击优铃又很难看,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泄恨,这是最合理的推测……以绀野绘里香的个性来看也比较有可能。」
她话里明显听得出不悦。
「这样啊……」
「总之目前还不确定。但有件事可以断言……那就是优铃最好什么都别跟绀野说。」
日南说这话彷佛早已看穿我跟泉都聊些什么,让我有点惊讶。
「……果然还是该这么做啊?」
「对,泉应该很想出手帮忙吧?」
日南用感到头疼的语气说着。
「是这样没错……你真清楚。」
「这个嘛,看最近的优铃就知道了。」日南淡淡地回应。「可是现在行动很危险。」
「嗯……我想也是。」
这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日南也暂时闭上嘴陷入沉思,最后她总算再次开口。
「老实说以现状来看……若是绀野没有大动作,周遭众人就不方便出手吧。」
「因为可以坚称是巧合?」
日南点点头。
「目前的骚扰规模还太小。最大的应该是一开始刻意把铅笔盒弄掉吧?若是那种程度的骚扰持续进行,那就另当别论,若是把规模较小的骚扰挑出来,说那是在欺负人之类的,就算採取大动作纠举也没办法起到很好的解决效果,若是她装傻就没办法再追究下去。要是这么做,就算她暂时不找人麻烦好了,放长远来看,平林同学在班上的地位还是岌岌可危。」
「……这么说、也对。」
我点头回道。确实是那样没错。现在该想的不是让那种骚扰行为暂时停摆,而是要把平林同学今后的地位一併考量进去,再来想办法因应吧。
「……那该怎么做。」
「说真的,继续维持现状,我们几乎无计可施。直到骚扰规模扩大之前,在旁边观望、不要让情况恶化,这可以说是最聪明的做法吧。」
「这样啊……」
我无力地脱口。
刚才跟泉谈话的时候,我脑中同时萌生某个念头,这时我再次回想那件事。
居然会发生这种不公平的事情。也就是说这个是——
「我问你,『人生』真的是神作吗?」
我不禁把这个疑问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