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小玉,你还好吧!?对不起~没能帮上什么忙!」
「不会,没关係。谢谢你。」
「虽然想去阻止,但是完全拿不出勇气!」
「啊哈哈。因为绀野很恐怖嘛。」
「就是说啊~~~!」
自从竹井来到教室,时间已经过了几分钟。除了要小玉玉学习「装可爱」,还要训练她突破跟人接触的第一道屏障。于是我们先让小玉玉去跟竹井一对一会话,我跟水泽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眼下情况明显不自然,但水泽说「希望你能用与生俱来的开朗特质去鼓励小玉」,竹井也不疑有他地接受了,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展顺利。竹井干得好。竹井真好使唤。
还有一件事,我要小玉玉用我给她的录音笔把对话录下来,等对话结束再听。去比较自己跟竹井说话的语气,用客观的眼光确认有哪里不同。
「绘里香一旦生气就会持续很久!所以我认为小玉并没有错喔!」
「这样啊,谢谢你,竹井。」
「不用跟我道谢,应该是我要道歉才对~!」
「啊哈哈。我知道啦。」
是因为小玉玉跟竹井果然很相像吗?还是竹井实在太白痴了?他们两个的对话看起来还满契合的。
至于我跟水泽都不讲话默默观察可以派上什么用场──那就是要从两个人的对话找出竹井是怎么创造「破绽」的,还有小玉玉能够如何运用。
「文也,你怎么看?」
水泽的脸依然面向小玉玉他们那边,跟我说话的时候只有眼神对过来。从这个角度看会发现水泽的鼻樑好挺,下巴的弧度也很漂亮,斜眼看人实在跟他太搭了,让帅气度增加三成。髮型也很帅气,去美容院都会看到一些髮型杂誌,他就好像那里面的人一样,战斗力未免太高了。相较之下我就……我努力隐忍,以免自己朝那个方向想,同时一面回话。我要乐观积极,对自己有自信。
「嗯──这样观察下来会觉得说到竹井的破绽,果然还是在于会把真心话全盘托出吧。」
「也是,这部分确实特别明显。」
「但要说彻底吐露真心话,小玉玉也跟他一样吧……」
「是啊。那跟小玉的不同之处果然还是那个,就是他愚蠢的说话方式和表情?」
就像这样,我们把彼此发现的事情说出来,来探寻只有自己一个人无法看见的角度。水泽脑筋转得快,而且又具备现充才有的观点,是非常可靠的伙伴,我对于进行自己独到的分析并非毫无自信,但总觉得两个人同心协力才能找出可以改善状况的策略。
我一面思考,想在思考过程中同步传达,便直接将那些转变成言语。
「唔──嗯,说话方式明显不同呢……总之,若是小玉玉也能像竹井那样讲话,她就可以创造破绽,这应该是最简单的方法。如果是小玉玉,只要她想重现应该就能办到。」
我边说边回想展开特训的第一天,进行「只用母音说话的特训」时,小玉玉是怎么改变说话方式的。既然她能够表现出那么白痴的感觉,想要像竹井那样用明朗的语气讲话,只要有心应该能够办到。
「也对──在不会显得突兀的範围内抄袭,那样或许不错。小玉玉突然用那种方式讲话会让人担心,所以要控制在不会让人感到奇怪的範围内。」
「确实是那样没错。」
想到小玉玉蠢力全开说话的样子,我差点笑出来,我同意水泽的看法。若是大家看见竖起大拇指,嘴里说出「好喔!」的小玉玉,确实会非常担心吧。
这时水泽笑着说「对吧」,然后目光放到小玉玉和竹井那边。
「这就当成是给小玉的其中一个课题……其他还有什么呢。」
「唔──嗯──……」
后来我们两个人又陷入沉默,一直在观察小玉玉和竹井的对话。
「但并非完全没有人站在小玉这边喔!」
「嗯。刚才谈过之后已经发现竹井也愿意站在我这边了,让我有点放心。」
「对吧对吧!?还有美佳也说最近绘里香做得有点太过火了!」
「那个──美佳是谁?」
「就是美佳啊,美佳!跟绘里香很要好的秋山美佳!」
「我想想,是秋山同学吧?留短头髮的女孩子?」
「没错没错!所以说,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你对立!」
比起去听那些话来分析,刚才那段对话的内容更是让我有点惊讶。原来绀野的伙伴有说「最近绘里香做得有点太过火了」?我不禁看向水泽。
「秋山……她是绀野的跟班吧?」
印象中好像是日南从这个礼拜开始接触的同学。
「嗯,好像是。」水泽边说边苦笑。「但你说『跟班』,这样讲还真直接?」
「啊……对喔。」
当我私底下针对这个问题思考的时候、跟日南讨论的时候,一直以来统统都是用「跟班」来称呼的,所以一不小心就说了。不过照常理来讲,就算在我看来这个人很像「跟班」好了,从那个集团的内部看来,会觉得这个人是属于集团的一分子吧。我那样定义好像太随便了。
「可以说是跟班,那个──大概也可以说是伙伴吧。」
「好,我知道了。然后呢?」
呵呵笑的水泽出声回应。虽然感到尴尬,但我还是继续把话说下去。
「呃──那个叫做秋山的女孩是不是讨厌绀野?」
这话一说完,水泽就稍微想了一下。
「该说她讨厌绀野吗……在绀野那帮人之中,美佳是被绀野欺负得最严重的。」
「被欺负?」
听我反问,水泽点点头说「是啊」。
「不是都会有那种事吗?在一个集团之中会有阶级关係。在绀野那帮人里头,绀野是最大的,剩下的人大概都在看她脸色吧。」
「这么说也是,差不多是那样吧。」
她们之间的关係,旁人看了也能理解。
「而在那些人之中,绀野最喜欢把麻烦事推给美佳……她背地里好像都会抱怨。」
「原来如此……」
「照平常的情况看来,绀野大概都在逼美佳去弄断自动笔的笔芯,或是弄坏原子笔,要她去用这种方式找碴。」
「原、原来是这样?」
「对。所以说她们之间不可能是真的感情好,都没有半点芥蒂。」
这番话不难理解。看在旁人眼里也会发现那个集团中地位最高的是女王,表面上顺从,私底下却在抱怨,想必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不难想像在这个集团之中,立场最薄弱的人往往会被迫接受骯脏差事,但又不得不遵从。这个时候日南又去跟她接触,让人闻到些许烟硝味。
不过,若是这样,或许能够从此处找到突破口。
「也就是说,如果绀野继续像那样去找小玉玉麻烦,她有可能被自己的集团孤立,在班上的立场也会越来越尴尬不是吗?而那也是让班上氛围变诡异的主因,大家本来就讨厌这样了。」
当我说完,嘴里「唔──嗯」一声的水泽皱起眉头。
「如果继续用很自然的方式进行下去,应该不至于。」
「咦,是这样吗?」
像绀野那样旁若无人地为所欲为,应该会遭到反扑才对。我是不是遗漏什么要素了?
「总觉得绀野很会掌握这方面的平衡,足以让她维持自己的地位。知道要如何调配,这样就算有人不爽她也不至于反抗,好比对平常随意使唤的秋山,只有她们几个人的时候又会对她很好。」
「懂得掌握平衡……」
「没错就是那样──你看,就算是去欺负小玉好了,她也没有做得太明显对吧?」
「……的确。」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有同感。
「确实是那样,感觉她总是在做小动作,会让人解读成巧合。」
水泽跟着点点头。
「那样八成就不至于让其他人觉得『夏林同学实在太可怜了』。所以说,这样讲有点过分,但小玉原本就跟班上的人有点格格不入。当事情演变成现在这样,同学就容易认为『只是一点小事情,她这样反抗未免反应过度?』。」
正在回想班上状况的我咬住嘴唇。
「目前情况确实是那样……」
「总之,绀野很会操弄这类型的政治手段。」
政治是吗?
「也就是说绀野……做那些事情都是经过精密计算吧。」
「应该是。不过,那家伙是不至于都没花心思安排。虽然有部分行为可能是出于本能吧。」
「原来是这样……」
绀野做那些事情很像受情感左右,可是在水泽看来,似乎没这么简单。不过话又说回来,的确有道理,既然绀野能够像那样一直维持自己在集团中的地位,那解释成她拥有某种才能,这是其他人没有的,这样会更合理。套用在绀野身上,就是很会耍政治手段和掌握平衡性。
「换句话说……放着不管也不会让事情好转。」
总之我们得出结论「情况并不乐观」,但能够掌握主导现况的规律更是重要。
这时水泽眯着眼睛看小玉玉和竹井。
「那你觉得这两个人怎样?」
「是在说除了说话方式,其他还有什么不同之处吧。」
「就是这个意思──」
我也朝小玉玉他们那边看过去,再次观察这两个人。
「还有优子也很担心你~!」
「你说优子?」
「是上田啦,上田优子!她说小玉明明就没错~!」
「……这样啊。嗯,谢谢你们。」
这些閑聊又是要来鼓励小玉玉的。竹井的说话方式充满破绽,这点特别引人注目。一边听着,我跟水泽又开始讨论。
「我觉得小玉还是别光顾着说自己的想法,说话时多加点喜怒哀乐会比较好。」
这话水泽是用认真的语气说的。
「……或许是。」
我点点头。
然而这个时候,我又发现一件事情。
那就存在于刚才的对话中。或许那个要素也包含在之前的对话里。
在这些对话之中,除了说话语气的不同,我觉得还有一点值得注意。
「对了,水泽。」
「嗯?」
水泽朝我督了一眼。
「也许你已经注意到了。我发现小玉玉为什么不能跟大家打成一片。」
「噢,真的?」
说这话的时候,水泽双眼发光。
「嗯,真的。」
静静地,我带着自信颔首。
这已经不是直觉了,而是确切的预感。应该说几乎可以确定。
这是因为──我也是如此。
我从桌子那边站起,目光放到小玉玉身上。
「小玉玉,可以借点时间吗?」
听到我叫她,小玉玉转头看这边,朝我这走近几步。
「嗯?看出什么了吗?」
「对。文也好像发现什么了,他看出小玉没办法顺利突破难关的理由是什么。」
「咦~!?怎么了,在说什么~!?」
竹井从小玉玉背后用天真无邪的声音说着,我们除了把他当空气,同时继续让话题延续。抱歉竹井。我们要讲重要的事情,竹井请你谅解。
「那个……因为我一直以来也是这样,所以能够明白。」
我至今都处在灰暗的世界里,所以才能理解,才能猜到那个理由。
「嗯……是什么?」
若是要跟人相处,那理由肯定会变成比技能、技巧重要许多的关键要素。
「其实小玉玉──」
与我自己不久之前的心境重叠对照,同时我说出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