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友高中文化祭结束隔天,在大宫的广岛烧店。
「那么!各、各位!感谢大家愿意过来这边!」
面对聚集在此大约二十几名的班上同学,泉跟大家打招呼。
「嗯──我们二年二班!不管是漫画咖啡厅还是戏剧都做得很成功,成果令人非常满意……」
「优铃──!这样太严肃了──!」
「咦、咦──!?那不然──……」
八成是太紧张的缘故,泉就好像校长在致词一样,换来柏崎同学吐槽。那让泉焦急地左顾右盼,然后看着自己的左手一阵子,还一直嗯嗯地点头,之后再度开口。那上面绝对有写些什么。
「今、今天要同时召开文化祭的庆功宴和圣诞派对……希望各位不要太拘谨,尽情享受……还有──」
「就说太严肃了嘛──!」
「咦、咦──……!」
之前八成已经练习过了,或者泉是把写在手上的台词照着念出来,这下被观众几句话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天气变冷了,身体也要……就是──」
「加油──!」
「……啊──讨厌!」
最后她自暴自弃地单手高举拿在手里的玻璃杯。
「总、总而言之!大、大家乾杯!」
「「乾杯──!」」
这种随兴的吆喝方式很有泉的风格,她一喊完,装了无酒精饮料的玻璃杯轻微碰撞声随之响起。
十二月二十四日,这天是平安夜。
我们来参加关友高中文化祭的庆功宴。
一乾杯完,会场内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加起来总共二十人左右的成员们开始举办宴会。大家自然而然去找要好的团体加入,坐到六张设有铁板的长桌前。
「好耶──!今天再来好好庆祝一下吧!」
对了我运气不好,右边坐的是竹井,一直听到旁边有他的大嗓门。我才刚皱了眉头,竹井就边喝可乐边开心地将手绕到我肩膀上。
「小臂你今天当然也会变得很狂野对不对?」
「竹井你好吵。」
「好、好过分喔!」
我在对付竹井的时候已经不会再客气了,会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觉得这样对待他有点随便,可是对方是竹井,那样满合适的吧。
水泽和中村坐在我跟竹井正对面,他们隔壁是一群爱运动的男生,包括橘和桥口恭也等人。我左边坐着一样来自爱运动团体的松本大地,这样一看会发现明显只有我战斗力低下,不过玩AttaFami的话,我的战斗力技压群雄所以算扯平了。
「啊哈哈,友崎对竹井还真不留情。」
这时坐在我旁边的松本说了那么一句话。他这话说得非常直接,害我有些狼狈地回应「会、会吗?」。我都还没做好心理準备,因为跟中村他们混在一起的关係,这一群爱运动的男生也自然而然开始接纳我了呢。朋友的朋友都是朋友,要套用这套理论对我来说还太早了,拜託别这样。
坐在一长排位子上的成员们似乎分成男女两边,中村率领的现充能量或许太强了,这团体的附近一带出现男女分水岭。日南、深实实、柏崎同学、濑野同学组成的日南团体就待在竹井旁边,身为执行委员长的泉也外派到那边了。
「优铃铃妳也辛苦啦──!」
「嗯!谢谢竹井关心!」
「优铃铃妳今天也会放得很开对吧?」
「嗯、嗯?当然啦!」
刚才被我冷处理没学到教训,竹井这次改对坐在他右边的泉意气风发地开口。泉人很好,看样子就算对象是竹井也愿意认真回应。肚量真大。
「那好──!今天我们就喝个痛快吧!再来一杯!」
「但那是无酒精饮料喔!」
看到喝个可乐就变得像醉汉一样的竹井,泉这样纠正。
「喔,那竹井你要一口气喝光吗?」
「看我的──!」
一被中村煽动,竹井就迫不及待配合,坐在他们两人隔壁的日南和泉看起来都有点困扰的样子,边笑着边拍手。哎呀就算要他一口气喝掉,那也只是可乐啊。喝了不仅不会喝醉还会提高血糖。感觉这两个人变成大学生以后会不知节制乱喝东西。
「看样子导演被吓到了。」
这时突然有声音从我正前方传来。我看了才发现是水泽在讲话,他一跟我对上眼就笑了一下。那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可疑。
当我稍微笑了一下当作回应后,接着摇摇头。
「这……他们那样的喝法我跟不上。」
「哈哈哈。我看也是。」
说完这话后,水泽用彷彿在看某种眩目之物的眼神看着竹井他们。
「那样喝我也不太行。」
「水泽也是?是喔,真意外。」
「会吗?我不像那种类型的吧。」
「对喔……说得也是。」
的确,水泽虽然是中村集团的一分子,碰到这种事情就会变得特别冷静。很少看到他像小孩子般嬉闹,不过这个团体里若是少了水泽,感觉好像会不知节制乱搞,所以我觉得有他在恰恰好。
「对了文也。」
「嗯?」
「──那齣戏剧,很有趣喔。」
「喔……谢谢。」
水泽突然话锋一转,用认真的语气那么说,脸上表情却冷静到像是事不关己。
文化祭。照着菊池同学剧本演出的戏剧,撇除自己人的加分滤镜,最后也算是演出得很成功。
即便过了两天,那股余韵依然存留在我心中。
「……竟然在那边下评语说很有趣,水泽你也是演员之一吧。而且还是主演。」
被我这样吐槽后,水泽故意夸张地挑起一边眉毛。
「是那样没错。但我再怎么说都只是顺着剧本去做的角色而已。」
「只是角色啊……」
听到水泽说出这种话,我的心情便不由得跟着严肃起来。
用玩家的观点看,又或是用游戏角色的观点看待。
自从暑假一起去外宿之后,跟水泽在说话的时候总是会牵扯到这样的观点上。
「啊,但我说的角色已经不是那个意思啰,毕竟这次在作战的人其实是你。」
「……这么说、也对。」
话说得断断续续之余,我一方面也在肯定他的说法。
当菊池同学想要朝着「理想」迈进、改变自我,而她那么做又开始沦为徒劳的时候,我找了水泽商量,想从迷惘中找出答案,也从他那边获得重大的启发。那么在这种时候支吾其词是行不通的。
若是少了水泽那种能够改变我居于玩家单一视角的观点的话,我肯定不会发现隐藏在菊池同学理想中的那份情感吧。
正因为这样。
我认为这种时候有必要再加上另一句话。
「要说作战──菊池同学也一样。」
在我用清晰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水泽脸上露出感佩的笑容。
「的确是那样没错。」
他的态度还是像平常那样处变不惊,目光微微转向菊池同学那边。菊池同学鼓起勇气来参加不强制大家参加的庆功宴,她坐在女生团体那桌的边边位子,正跟坐在隔壁的女孩子客客气气交谈。
「她已经有所改变了。」
「……喔。」
我莫名有种像是自己受到夸奖的害羞感受,伸手抓抓耳朵后面。
「不过这样一来,太好了。」
「太好了是指?」
在我反问后,水泽一脸悠哉地回应。
「之前看完最终版本的剧本后,我还在想这下不知道会变成怎样……但你们在一起了,表示之后进展得不错吧?」
他说那种话彷彿早已看齣剧本之中包含的一切意涵,让我捏了把冷汗。
戏剧《我所不知道的飞翔方式》。
里头充斥着我和菊池同学的人生观,对我们两人来说是很特别的剧本。
「那个──你、你都看透到什么程度了……?」
「谁知道。也许我只是在套话而已。」
「你呀……」
被他那跟平常没两样的轻浮态度耍弄,与此同时我还想多跟他询问一些事情。毕竟关于那份剧本、关于那些角色和结局──我都还没针对这些问过其他人有什么感想。
那齣戏剧会被人如何解释?我单纯对此感到好奇。
「看了剧本果然还是会察觉到很多事情?」
「那当然。我头脑很好。」
「好啦好啦。」
除了敷衍水泽那无意义的自我抬举,我也被挑起了兴趣。这家伙该怎么说呢,虽然会把我认真讲的话打哈哈带过,却绝对不会完全不当一回事看待。
「那你怎么想?……在看的时候。」
被我这么一问,水泽嘴角依然上扬着,只有短短的瞬间踌躇了一下。
「这个嘛──就那样吧。有个想法就是……竟然叫我演那种角色,文也好像有点残酷呢。」
「残、残酷?」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用词,我感到惊讶。
「话说我负责演出的利普拉,虽说可以跟葵配对。」
水泽说话的时候看似故意地挑起单边眉毛。
「但那个利普拉就是文也吧。」
「……你果然发现了。」
既然他都如此断言了,我也无法否认。就好比是深实实察觉到的那样,《我所不知道的飞翔方式》确实就是在写菊池同学的故事……然后利普拉就是我。
只见水泽脸上浮现「说中了吧?」似的得意笑容,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我想你大概知道……应该这么说,你都有听到吧?之前一起去外宿的时候,我跟葵说过的那些话。」
「有、有听到……抱歉。」
「不,这种事情用不着道歉没关係。」
水泽只把目光放到日南身上一下子,马上又拉回我这边。
「可是应该让文也跟葵在一起的故事,却找我和葵来演,不是吗?」
「唔……」
「孝弘同学真是太可怜了──」
在那之后水泽半开玩笑地笑着,眼里望着我。
「抱、抱歉……」
「哈哈哈!开玩笑的,你别在意。」
后来他换上轻鬆的语气。
「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我很羡慕你。虽然那是剧本……但一般而言都不会试图深入去触及人较脆弱的部分。」
水泽在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看起来有点飘忽。
「那表示你们是很认真看待的吧……两个人都是。」
虽然是那样,我彷彿看见在那表情之后,燃起一股想动念追寻某种事物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