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 吸血鬼伊薩克

〈分化〉在吸血鬼当中，被认为是相当能呈现出个性的技术。

虽然说是想像自己的身体是由其他不同的物体构成，不过「其他东西」并不是所有人都共通的。

就像人有个性一样，吸血鬼当然也会有个性差异。

可是大多都会走向类似的方向也是事实。

例如像我──伊萨克•霍特一样，〈分化〉变成蝙蝠其实是相当常见的状况。

之所以会有许多高阶吸血鬼在〈分化〉时会变成蝙蝠，是因为实际看过前辈是那样变化的关係。

就像我这次教他人〈分化〉的方法一样，其他吸血鬼一开始也是有人教导。

而那时所看见的例子，最后会成为自己〈分化〉时想像的物体，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只是，并没有规定一定得变成蝙蝠，由于在教导时也会告知要〈分化〉成什么东西可以自由想像，所以也有〈分化〉成其他物体的情况。

以这次的情况来说，莉娜就是变成猫，选择其他动物的例子也不算少。

所以莉娜会变成猫，并不是什么奇怪的状况。

话虽这么说，以莉娜的状况来说，就算她之后学会如何让整个身体〈分化〉，应该也会全都是猫吧。

〈分化〉就是那样的东西，我也一样，无论分化成多少数量，所有分身也都会是蝙蝠。

可是。

可是啊。

现在我眼前所发生的状况，又该如何解释？

雷特。

雷特•费纳。

他一开始是让自己变化成植物。

那种状况本身虽然十分罕见，但也不是毫无可能。

毕竟要〈分化〉成什么东西是每个人的自由，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就算变成植物也不奇怪。

只是在〈分化〉之后能有什么程度的行动能力，会很大程度受到〈分化〉后物体的特性左右，所以单纯只是几乎没有人会选择植物而已。

至少我没有看过。

可是从他会做出这种选择来看，也让我觉得算是充分显示出雷特•费纳这个人异于常人的个性。不过，唉～这也是一种选择。

问题是在那之后发生的事。

或许是在他正要将身体〈分化〉成植物的瞬间就察觉到那么做会有多么不便。

雷特的表情开始慌张起来。

可是最初的〈分化〉非常重要，一旦想像固定之后，就很难改变。

虽然不是绝对不可能改变，可是一旦〈分化〉成某种物体，下次〈分化〉的时候就会自然变成相同的东西。

由于要变更〈分化〉后的物体，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与技术，所以第一次的〈分化〉必须慎重选择。

话虽这么说，如果对这件事太过在意，反而容易让〈分化〉失败，所以这分辨的分寸也不好拿捏。

正因为如此，一开始看到做为教导之人的〈分化〉，赋予某种程度的印象后，在挑战时不要逞强，状态会比较稳定。

所以面对这种状况，正如先前所说，大多都会选择变成蝙蝠。

所以儘管偶尔有会选择其他动物的例外，但之所以几乎没人会想挑战比动物还奇怪的东西，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可是，雷特•费纳却……

他试图让自己已经变成植物的部分再次〈分化〉。

不对，是有东西要从那里綳出来。

仔细一看，从其中綳出来的东西是鸟跟兔子。

两者看起来都是一团黑影，就跟一般〈分化〉的初期状态一样，可是当那些黑影在雷特身边绕圈的同时，细部也逐渐转为鲜明，开始变得难辨真假。

而且从雷特身上还陆续跳出各种东西。

有野猪、小型的龙，还有野鼠等各种动物……甚至连雷特自己的整个身体也开始扭曲，膨胀为接近黑色的深绿色，逐渐变得像是一座邪恶的森林。

当那团森林的尺寸变得比雷特原本尺寸大上数倍的时候，让我不禁联想起变成怪物的舒米尼。

正因为这样，老实说，我不禁怀疑这次〈分化〉可能已经失败。

当我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我便打算出手介入。

可是在眼前奔窜的各种生物，没过多久就像是接收到某种呼唤一样，陆续返回那座森林内。

当所有动物都回到森林当中，森林的膨胀也立刻趋缓，并开始逐渐变小。

深绿色的森林变回阴影的黑色，形状也逐渐转为人型。

可是那个人型彷彿其中饲养着各种动物，不时会有动物的头部或腿从那人型的轮廓中窜出，不过那种现象也逐渐趋于平静。

黑色的人型开始渐渐重拾一个人拥有的色彩──最后完全变回雷特•费纳的样貌。

所以说，刚才的〈分化〉并没有失败，而这也代表……

雷特•费纳完全掌握了这个技术。

将身体变成那种无比混沌的样貌，而且明明是初次使用〈分化〉，却毫不拘泥地将身体、视点、意识分割成数个、甚至数十个，在这种状态下依然能将所有分身收回原处，回到我们面前。

这究竟有多么困难，大概也只有懂得〈分化〉的吸血鬼才能理解。

虽然也曾有过拥有突出天赋的吸血鬼从一开始就能完全掌控複杂〈分化〉的案例，但我先前实在没对雷特抱有那种期待，所以眼前的景象令我十分惊讶。

话虽这么说，也不是说能有这种本事的人，实力就特别高人一等，所以这并不是有什么指标性的技能……

虽然不太好解释，不过如果以魔术跟气来类比，就像是能够进行细微操控的人，并不代表在魔力跟气本身的力量特别庞大。

当然，这并不代表那是不值得一提的能力，拥有出色的控制力也相当重要，所以这是值得肯定的本领。

关于雷特的实力，还有日后会有何种变化，虽然都还是未知数，不过可以肯定他的未来相当值得期待。

话说回来，像是刚才那种〈分化〉的特殊性，又该如何解释呢……

那种差异，是否同样来自于雷特肯定不是普通吸血鬼的奇妙特性呢？

但如果是那样，那莉娜应该也会显露某些差异才对，然而她所施展的〈分化〉，并没有脱离正常〈分化〉的範畴。

那么说，其实还有其他理由？

我不知道答案……

「……呼！还好搞定了。伊萨克，我的表现如何？那样算成功了吗？」

雷特看来没有察觉到我内心的各种困惑与纠葛，对我这么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我没有正确答案。

只是单就〈分化〉是否成功这一点来说，应该也只有一个结论。

「……嗯，你成功了。虽然是十分奇妙的〈分化〉就是了。你就不能表现得再正常一点吗？」

我的语气之所以会带有些微的嘲弄，或多或少也是反映出我内心的纠葛。

关于这一点，我也没道理该受到指责。

◆◇◆◇◆

……奇怪，我结束〈分化〉，确认感想的时候，却看到伊萨克一脸傻眼的模样。

我原本想说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不过感觉好像也不是那种问题，伊萨克反而还说我的表现算很好了。

所以我追问伊萨克为何要露出那种表情，结果得知像我刚才那样变成複数动物与植物的〈分化〉，是极为罕见的状况，而且能在第一次就将全身〈分化〉并且彻底掌控，也同样相当罕见。

姑且不论〈分化〉成複数动植物的部分，关于〈分化〉之后的身体要如何控制，由于跟控制魔术及气的感觉相当接近，对于过去只拥有少许力量，所以也只能磨练细微控制力的我来说，那反而是相当容易的部分。

儘管视点跟意识分散的感觉一下子让人难以适应，但不管怎么分散，到头来也全都是我自己，所以要统合意识也不会太过困难。

该怎么说，大概就是只要建立一个统括整体的巨大意识，其他所有意识自然就能得到控制吧。

只是如果要问我具体的方法，我也只能说自己的感觉就是那样，所以要让他人理解可能会有些困难，不过罗琳在听过我的说法之后……

「原来如此，就像是把自己大量的意识分为指挥官跟士兵，然后把整体判断交给指挥官负责吗？确实只要能那么做，不管意识再怎样分散，应该就不会乱掉了。可是用那种方法，感觉士兵还是有可能擅自行动……」

罗琳立刻理解了我的说法，并询问伊萨克的意见。

伊萨克也接着说道：

「就〈分化〉的控制法来说，这是相当常用的方法。虽然还有许多不同的方法，不过这种方法是最为容易也最有效率的一种。不过，正如罗琳女士所说，〈分化〉后的部分身体有可能会擅自行动，所以不太好套用在全身〈分化〉的状况……我想这方面的问题，应该是雷特先生靠强韧的意志与控制力弥补过去了。原本那是在身体〈分化〉成两、三个物体使用的方法。」

伊萨克这么解释道。

我大概能理解他的意思。

如果是进行局部的〈分化〉，那种控制法可以将还以人型存在的身体视为指挥官，将〈分化〉出的身体视为士兵来控制。

可是如果是全身的〈分化〉，就会有罗琳所提到的问题，所以并不适用那种方法。

但我偏偏就可以办到啊。

「我建议莉娜女士最好别模仿雷特先生刚才的方法。妳还是先慢慢打好基础比较好。像雷特先生那样的特殊案例是不能作为参考的。」

伊萨克用诚恳的态度劝诫莉娜。

而莉娜的反应是……

「我、我明白了……而且我根本也不认为自己模仿得来！」

莉娜的回应让我有些受到打击。

感觉好像把我说得像是变态一样。

她那种说法就是会让我不禁产生那种联想。

……但要说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也确实是事实。

先是变成骸骨，后来又变成吸血鬼，结果才知道自己是个不确定是什么的玩意，过着这种不知该说是人生还是魔物生的我，其实也很清楚我没有资格主张自己是普通人类。

但回归现实，莉娜自己也是魔物啊。

她跟我也是同类啊。

只是如果我说出这些话，感觉会把她弄哭，所以我决定放在心里想就好。

「总而言之，这样雷特应该也算是名符其实的吸血鬼了吧？可以想成从原本就很难死的状态，到现在更是几乎拥有堪称不死之身的躯体，这么说应该没错吧？」

罗琳这么说道。

原本就耐久力的层面来说，就算不会〈分化〉，我也拥有就算被砍伤也能持续再生的躯体。

跟普通人类相比，那已经能算是相当不容易死的身体，现在藉由〈分化〉，就算遭到会让手臂或脑袋消灭的攻击，我也能够再生。

……我怎么好像离人类越来越远了。

我的目的不是应该要变回人类吗？

虽然我脑中不禁闪过这种想法，不过在找到变回人类的方法之前，不容易死也是好事，所以也只能看开一点了。

「虽然雷特先生现在这样是不容易消灭，不过还是不能太过大意。正如我先前说过的，仍有许多可以重创吸血鬼的手段，所以如果养成无论面对任何攻击都不会有事的想法，那是很危险的。毕竟刚熟悉各种技术的吸血鬼最常见的消灭原因，都是源自于『丧失危机感』。」

听到伊萨克这么说，让罗琳微倾脑袋。

「有什么具体的例子吗？」

她这么问道。

伊萨克接着说道：

「大概就是有许多吸血鬼仗着自己不怕刀枪，任性妄为的结果，导致自己早早就被精通圣术的人盯上，来不及逃跑就遭到消灭吧。如果是被带有圣气的武器攻击，虽然不至于立刻消灭，但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遭到的耗损会远比被一般武器攻击之时剧烈，所以容易陷入焦躁与混乱，最后连像样的抵抗都做不出来就被消灭。在吸血鬼悲惨的消灭法当中，那也算是排在相当前面的一种。」

……冒险者也有类似的状况。

例如刚提升阶级的冒险者，也容易误以为自己实力明显提升，闯入迷宫过深的区域，最后赔上性命。

在这方面的感觉或是认知，吸血鬼跟人类似乎没有太多差异。

可是，说是在悲惨的消灭法中排在相当前面，那是代表还有更加悲惨的消灭法吗？

好吧，毕竟是近乎不死之身的状态，所以自然也会有许多折磨吸血鬼的方法。

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想……感觉是可以想到很多方法。

我还是别去想比较好。

怎么想都很糟糕。

「换句话说，认为自己学会〈分化〉就什么都不怕，会是天大的错误……我会小心的。」

听到我满怀感慨说出如此想法，伊萨克也点头附和。

「没错，还是慎重点比较好。那也是长命的诀窍。那么，关于〈分化〉的部分，这样应该就够了，不过还有其他吸血鬼技能。我是很想接着教你们，不过最好还是等你们把〈分化〉练熟再教比较好，所以过一阵子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