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里世界郊游吧 - 隐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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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央线的四谷站下车后,一抬眼就能找见鸟子就读的大学。
「……离车站好近!」
出了站到处都是人,氛围跟我在埼玉县外的大学千差万别——
我们那的车站到学校还要走三十分钟呢。位于市中心的校区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新鲜了,反倒觉得自己跟个观光客似的,浑身散发着没见过世面的气场。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慌忙綳起脸,因为要是行为举止太像外人的话,说不準会被门卫盘问的。
话虽如此,倒也没必要那么担心。大学正对着马路,入口是开放的,从大门进出也不用特意检查学生证。今天是星期二,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工作日。这个点快到中午了,路上来往行人很多。跟着大群大群的学生们走,就能毫无困难地混进校内。
校园道路两旁林列着乾净整洁的建筑,我一边走着,一边悄悄观察同我擦肩而过的人。也许是心理作用,感觉时髦的孩子还挺多的。
不过,嘛,我倒也不至于显得跟他们格格不入吧。
毕竟难得给右眼戴上了黑色美瞳,应该不会引人注目的,应该不会……
「那家伙,凈给我添麻烦……」
自新宿的爱情旅馆女子会以来已经过去了两周。我在那以后就联繫不上鸟子了,所以来她的大学看看情况。
发过去的消息都显示『已读』,至少可以确定人还没死。失联的具体原因我不是很清楚,要说有什么头绪的话也只有那次女子会的裸舞了。当时我在酒和甘美兰的作用下变得恍惚,脱得精光跳起了仿巴隆舞……
按理说我才是恨不得钻地里的那个,但为啥鸟子她会感到尴尬啦。丢脸的是我好吧。
没错——虽说事后才想起来,但我当时跳的舞蹈,很可能是巴隆舞。那是一种在巴厘岛流传的传统舞蹈,其动作旨在表现善与恶之间永不结束的战斗。
照这么说的话,当时跳进房间里的「狮子舞」就是象徵『善』的圣兽巴隆;与它相对共舞的我,则扮演了象徵『恶』的魔女让特。
什么鬼。
谁是恶的象徵啊。
事实上,因为担心联繫不上的朋友而专程来看望她什么的,横看竖看都是善的行为吧?话还是别乱讲的好。
话说回来,儘管我知道鸟子住哪,但之前那次就遇到了<时空大叔>,情况一度变得非常棘手,所以有点犹豫要不要去。
纠结着还有没有其他办法的时候,想起鸟子以前向我抱怨过,『每周二上午要连上两门必修课,实在是太痛苦了』。
换言之,她在这个时间段出没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于是我就跑她大学这来了。
嗯。会在哪呢。在来来往往的学生中,我边走边想着。
从一大早就是必修课二连发——
人类在用脑之后都会饿的吧。鸟子应该也不例外,不如说她这方面还挺好懂的。她肯定会去学校某个地方吃午饭才对。
我过来的时候,在电车上查了一下校内能用餐的地方。
有三个学生食堂,两个咖啡厅,来着?此外便利店也是有的。我感觉鸟子可能就在其中某个地方,但是人生地不熟的,就只好挨个瞎找了。总之先去离我最近的便利店瞅了眼,确认鸟子不在之后接着去了边上的咖啡厅。
按照地图找过去一看,居然是那种卖可丽饼、三明治之类的外带专门店。
「啊?」
我独自站在店门口,傻了眼。完球。
还以为鸟子会坐在哪家店里吃饭,压根没想过还有打包的可能性。要是她去了空教室之类的地方就真没辙了。盯着咖啡厅外面黑板上的菜单,我犯起了愁。
鸟子是那种只要有可丽饼和拿铁就能凑合的人吗?
不晓得。
虽然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胃口也不算小,但她有个坏习惯就是能点多少点多少,最后吃不完的就全扔给我……
正因如此我们两个人一起吃饭的开销还是挺大的,所以我自己独处的时候一般都会节约点。说不定鸟子在这方面的想法跟我一致也不奇怪。
不是,既然她不在这里的话,再怎么苦恼也是白费工夫——我转念这么一想,又沿着来的路走了回去。真找不着就到时候再说吧,赶快去下一个地方要紧。
我从楼里边出来,穿过马路,直奔正对面的建筑。那是一幢十分挺拔的大楼,之前我在车站就看到了。
这所大学的各建筑总体来说都很高大,似乎还都是白色调的。要去的学生食堂在五楼。电梯那儿人特别多,只好走楼梯上去。
好不容易爬上五楼,进了食堂。宽敞的窗子外是薄云笼罩的天空,或许因了这阴天的缘故,连室内的景象也好似褪了色一般。一排排长桌和附有矮靠背的座椅将这不小的食堂填得满满当当,其中大部分都坐满了人。打菜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我在队尾一边寻找鸟子的身影,一边往更里边走。
从里到外每条队伍都看过了,却没能看见鸟子的身影。
「也不在这里吗……」
我叹了口气,打算回出口那边去。虽然食堂里的人很多,但我倒也不担心会看走眼。
像她那样的家伙哪能找出第二个呢。
不过,一路上倒是见了好几个我这一类的人,衣服品味也很像,在一群穿着打扮都很标緻的人中间反而朴素得有些显眼,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果然这里的学生颜值偏高,并不是错觉。
真是待不下去了。
正準备离开食堂时,我注意到旁边还有楼梯能上去。室外貌似也有座位的样子。
这幢大楼看起来像一个竖着切掉一半的「凸」字,因此突出部分的五楼楼顶就顺势设计成了露天席。
虽说今天天气到目前为止还不算坏,但现在毕竟是一月,大概也没什么人愿意坐在外面吃东西吧——我边想着,边往楼梯方向走。
……姑且还是去看一眼。打开前往露台的门,寒冷的空气便迎面而来。
刚才在外面走的时候没觉得什么,但突然从开着暖气的室内出去依旧会冷得够呛。我把脖子缩在粗呢外套的领子里,上了屋顶。
露台很大,儘管数量不多,但还是坐了些人,稀稀拉拉地分散在各处。其中就有鸟子的身影。
孤零零坐在角落里的桌子旁,背朝着这边的那个人,肯定是鸟子没错了。她穿着件松垮的深绿色冲锋衣,束成马尾辫的金髮瀑布一般自然地搭在背上。
「……找到了」
我鬆了口气,停下脚步。
一方面找着她的时间比想像中要短,我还蛮高兴的;另一方面,看到她这能在冬天的室外吃饭的精神劲儿,我也放心了。
哎虽说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啦,但总有点担心。
咋办好呢。
从后面『哇』地吓她一跳?
……这可开不了玩笑吧。那家伙带着枪的。虽然我也是啦。
考虑到恶作剧或许会酿成事故,还是放弃了。
我普通地走上前,绕过桌子,一屁股坐到了对面的座位上。
鸟子抬起头,对我怒目而视。我第一次见她这样的脸,满是对无礼之人突然拼座的愤怒和警惕——却从来都没向我展现过。
可当她认出我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放鬆了下来。
「早」
我开了口,一边假装四处看风景,一边继续道。
「你没有可以一起吃饭的朋友吗?」
也轮到我问这句话了啊。虽然不知道鸟子还记不记得就是。
「空鱼……为什么在这里」
「机会难得,想着来看看」
我低头看向鸟子面前的托盘。黄色的藏红花饭,咖喱,还有不知道什么的油炸食品,似乎是套餐的样子。已经吃掉一半了。
「你买的啥」
「……厨师随性做的」
「噗,食堂还有这种套餐啊。很贵吧」
「才五百日元。一枚硬币的事」
「真不真?学校这么高端大气,我还以为起码一千呢」
「这里学生食堂挺便宜的。这还算卖得贵的了」
露台上寒风肆虐,我们俩都缩起了脖子。
「……干嘛不去里边吃?在外面都冷了吧」
「人太多了」
「噢噢」
我点了点头。鸟子讶异地皱起了眉。
「你怎么笑嘻嘻的」
「诶,没什么」
我两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笑成那样吗?不可否认,我心里的确是踏实了一些。
因为先前总在暗自担心,如果鸟子在大学其实有超多朋友、享受着阳光灿烂的校园日常,那该如何是好。
儘管我平常偷偷观察过她怕生的样子,照说那种事也不大可能,可直到我亲眼看见她一个人在吃饭,才真的鬆了口气。这孩子,平时在大学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从认识到现在也有这么久了,但以这种形式对鸟子本人产生兴趣,对我来说或许还是头一次。
「空鱼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是这的学生也能在食堂吃吗?」
「又不会看你学生证什么的」
「嗯还是算了。收银台那一堆人」
「就我一个人吃着,怪彆扭的」
「那,陪你喝点东西倒行」
我从背包里拿出装茶的塑料瓶,重新坐正以后,鸟子看上去总算镇静了一些。她那戴着皮手套的左手原本放在桌上,都攥成了拳头,也慢慢鬆开了。
我的突然出现,恐怕把她吓得不轻吧。
「所以,请问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了,鸟子女士?」
鸟子的视线不自在地落到了盘子上。见她不打算回答,我又问了一遍。
「是因为之前的情旅女子会……?」
「…………」
果不其然。毕竟也没得其他可能了。
我一边想着如何组织语言,一边将瓶口放在嘴旁,象徵性润了润嘴唇,然后合上盖,把瓶子放在桌子上。
「那啥……我记不太清,但总觉得当时醉得很不成样子」
鸟子试探似地望着我。
「一点都不记得了?」
「听小樱讲过之后稍微想起来了些」
「什么……?」
「好像大家都跳起了裸舞,来着……」
我强忍羞耻,说着,鸟子却彷彿泄了气一般靠倒在椅背上。
「哦。是跳了」
语气意外地很淡泊。
「对不起,大家变得那么奇怪,是我的错也说不定」
「你的错?为什么?」
「可能我喝高了,右眼的力量就没能控制好」
说着说着自己都快笑了。
库、都是因为酒……右眼的力量……抑制不住……!!这梗好烂真的。
「喏又来了,你从刚才开始到底在笑啥」
「啊不是、抱歉,没什么」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接着讲。
「话说,那个房间本身也有些中间领域的倾向不是么。连巴厘岛风的狮子舞都来了……」
鸟子的眼神顿时变得涣散了。
「狮子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