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世大人,您在里头吗?』
「是的。」
听到来自和纸拉门外头的呼唤声,美世拉开门,发现捧着木製针线盒的由里江站在外头。
「我替您拿裁缝工具过来了。」
「谢谢您。」
那是个很美的木製针线盒。因为看起来很高贵,美世不禁为自己是否真的能使用这个东西而感到不安。
老实道出自己的疑虑后,由里江呵呵呵地笑出来。
「当然可以喽。啊,不过,如果您想用全新品的话,我就再去帮您準备。」
「不!怎么会呢。」
真要说的话,应该是两袖清风地来到这个家的美世不好。像裁缝工具这种东西,也应该自己準备才对。
待在斋森家的时候,她都是使用和其他佣人共用的裁缝工具,所以不小心忽略了这一点。
这样身无分文的自己,让美世困窘到想哭。
接过针线盒之后,她想起有一件非得问问由里江不可的事情。
「那个,由里江太太……」
「什么事?」
「请问……老爷有没有为了今天早上的事情动怒?」
「动怒?您说少爷吗?」
「是的。」
自己突然哭出来的行为,想必让清霞留下了不愉快的经验。
回想起这件事,让美世觉得沮丧又难为情,忍不住垂下头来。
倘若是继妹那样貌美的女性哭泣,男性想必会乐于开口安慰、或是将她拥入怀中,但美世就不一样了,她哭泣的模样,想必丑陋到让人无法直视吧。
为了清霞着想,她或许还是早点被赶出这个家比较好。让他目睹到如此令人不适的光景,美世实在觉得很愧疚。
原本是基于这样的想法提问的,但由里江却吃惊地圆瞪双眼,以「怎么会呢!」回答她。
「完全没有这种事哟。」
「可是……」
从过去到现在,每个人都说美世是令人不快的存在。愈是掉眼泪,愈会让他人垮下脸嫌她丑陋、嫌她不像样。不知不觉中,除了作梦时无意识地流下眼泪以外,她几乎已经忘了如何哭泣。
要是每天早上都如此失态,比起被赶出去,她反而更想自己先逃离这个家。
「美世大人,哭泣并非一件坏事哟。」
由里江以温柔的语气开口。
「要是忍着不流泪、凈是把这样的心情往肚里吞,反而更不好呢。」
「……是……这样吗?」
「是呀。所以,要是眼泪自然流淌出来,就放任它继续流吧。少爷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生气的。」
真的是这样吗?不,既然由里江这么说,应该就是了吧。
美世心中仍感到困惑不已。她没办法马上照着由里江说的那样做,而且,太放纵自己的话,只会让美世更害怕回到先前那种生活。
因为畏惧父亲的权威,所以美世无法主动向这个家的人坦承自己没有异能、甚至连见鬼之才都没有的事实。要是被清霞知道了,她离开这里的那一天就会跟着到来。
可不能会错意了。在这里的生活,不过是暂时的罢了。
就算无法阻止自己冰冷的心慢慢被温暖、被融化也一样。
「那么,我要先回厨房去了。要是有缺什么东西,请您再告诉我一声。」
「啊……您是要準备午餐吗?这样的话,那我也一起──」
「不不,请您就留在房间里吧。等到午餐做好了,我会再通知您的。」
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巧妙婉拒了美世的坚持后,由里江便离开了。
(……我明明应该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后头的呀。)
这样的话,总觉得自己彷彿真的只是只米虫了。
儘管有些沮丧,但这是由里江好意为她安排的自由时间。美世选择翻出裂开的和服,然后拿起针线。
开始专心缝补衣物的她,对于从拉门缝隙观察房里情况的视线浑然不觉。
在美世来到久堂家过了十天左右的某个夜晚。
「妳白天都在做些什么?光是做家事的话,应该还会有一些閑暇时光吧?」
吃晚餐时,清霞突然这么问道。
最近,美世终于开始习惯这个家了。
虽然跟清霞之间的对话不多,不过,每天和他一起共进早餐与晚餐的时光,她变得能以平常心应对。
看在他人眼中,这或许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对美世来说,跟清霞这般地位崇高的男性一起用餐,是需要极大勇气的一件大事。可说是一道必须花时间攀越的高墙。
另一方面,清霞不在家的白天,则是一段平静祥和的时光。
因为这个家规模不大,打扫和洗衣服的工作,基本上在接近中午的时段就能全数告一段落。早一点的话,甚至可以在上午完成。食材的话有业者会直接登门贩售,所以也不用外出购物,下午都是美世的自由时间。
由里江大概会在傍晚六点前离开,在那之后的时段,就剩美世一个人在家。
「呃,我会跟由里江太太借杂誌……来看。」
美世只道出一半的事实。
其实,她也会把时间拿来缝补衣物。但要是被清霞问到在缝什么,她会很难回答,所以才选择这么做。
如果回答她在缝补已经裂开、或是感觉快破掉的衣物,清霞或许会以为美世在暗示自己买新衣服给她。她不喜欢这样。
美世希望儘可能避免让清霞或由里江讨厌自己。因此,她努力想表现得诚实诚恳。然而,她怎么也无法针对娘家或自己的──至今那些生活,做出像是告状一样的行为,所以,最后也只能选择隐瞒。即使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矛盾,她也无可奈何。
不知道清霞怎么看待她垂下头的反应?以简短的「是吗」回应后,他便不再开口。
接着,在晚餐时间差不多告一段落的时候。
「其实,下次的休假日,我想出门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