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法兰西斯科王子立即离开了后宫。
至于惊愕情绪还没平复过来的奥拉与善治郎,则直接前往亲生孩子等待着的育婴室。
只是很遗憾地,两人的主要目的并非拥抱病刚好的小宝贝,而是重新对软禁在房里的医师、乳母与侍女下禁口令。
「听好了。今天你们在这个房间里听到、看到的任何事情,无论遇到任何状况,都不许张扬出去。万一此事泄漏,届时丢掉的不只是你们的命,还要株连九族。明白吗。」
「遵旨。」
对于奥拉女王的严肃告诫,医师、乳母与侍女异口同声,低头领旨。
「嗯,记住了。」
奥拉满意地点头。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米歇尔医师身为王室御医的立场,惯于保守秘密;乳母卡珊德拉也对王室忠心耿耿,受到奥拉的信赖。
而金髮侍女——玛格莉特,更是不需要特别叮嘱。
她是奥拉的心腹。
讲到泄漏机密问题,如果她都不能信赖,可以说奥拉的部下没有一个能信赖了。
因为这些因素,奥拉判断除非情况特殊,否则不会演变成什么大问题。
「呼……
「今天连我都累了。」
善治郎与奥拉从卡洛斯的房间回到起居室,两个人都跌坐在沙发上,好半天不发一语,只是浑身无力地瘫在沙发上。
「……」
「……」
光是今天一整天,就发生了太多状况。
洛斯的发病。
法兰西靳科王子的采病。
然后从这件事,得知了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秘密,卡洛斯的秘密也被揭穿。
不管是哪一件事,都严重震撼了善治郎与奥拉的内心。
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将室内照得烨烨明亮,但善治郎与奥拉连把头抬起来的精神都没有。
早上就将今天工作通通取消的善治郎还好,奥拉应该还有事务必须在今天内处理完,不过在这个时候,奥拉已经决定今天临时休业了。
遇到这种时候勉强继续工作,长期累积下来,总有一天会被工作压垮。奥拉从感觉上明白这一点。
更何况就算放弃了王宫的事务,今天接下来也不会变成假日。
「……唔唔。」
懒散了一会儿后。奥拉总算恢複了最低限度的精神,在沙发上撑起身子,重新坐好。
「善治郎,如何,你还不行吗?」
「呜呜……嗯嗯?什么,已经要开始啦?」
被叫到的善治郎躺在沙发上,只把头转向坐在对面沙发的妻子。
「嗯,只要你可以,我想开始谈了,如何?」
「嗯嗯……我知道了。」
还有些懒洋洋地半闭着眼睛的善治郎,如此回答之后,就在沙发上撑起身体。
「那么,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奥拉好像还没完全恢複元气,在沙发上佣懒地重新翘起腿来,坐在对面的善治郎也转动脖子发出喀喀声,边打呵欠边回话。
「嗯——?那么,首先我有几个疑问,可以问你吗?」
「嗯,不知我答不答得上来,但你问吧。」
得到许可的善治郎,像是要整理思绪般,不流畅地开始说了。
「那么,首先是最根本的问题,或者该说确认。法兰西斯科王子替善吉治病的那一招。那个的确是『治癒魔法』没错吧?不会是他偷偷使用了右手拿着的『治癒秘石』吧?」
「噢,不会。你也看到了,那个瞬间,魔力是从法兰西斯科王子身上散发出来,注入卡洛斯身上的,错不了。那的确是法兰西斯科王子自己的魔法。
而且就像这样,『治癒秘石』也还没用过。」
奥拉说完,将蕴藏了强大魔力的白色石子喀瞪一声放在桌上。
善治郎眨了好几下眼睛。
「咦?结果还是给我们啦?」
「嗯。因为法兰西斯科王子来后宫探病的正当理由,本来就是对卡洛斯使用『治癒秘石』。他说若是把未使用的『治癒秘石』带回去,前后就矛盾了。」
「可是法兰西斯科王子不是说过吗?把这用掉会被柏娜公主骂。」
「法兰西斯科王子有言:自己习惯被骂,柏娜习惯骂人。」
「呜哇啊……光听这句话,好像应该同情法兰西斯科王子,但想像实际情况,还真的只能同情柏娜公主呢。」
善治郎在心中对柏娜公主合掌。
「不过话说回来,法兰西斯科王子果然不只是个普通的傻瓜。这么说来,被那个国家的国王直接拜託担任法兰西斯科王子监视人的柏娜公主,该不会……」
「不会错,必定是掩蔽真相用的障眼法了。只要有一个人真的被法兰西斯科王子弄得七荤八素,可信度就高多了。」
「太可怜了……」
善治郎的鼻腔深处一阵发热。
真的同情起柏娜公主来的善治郎,为了捨弃这种想法,进入下一个话题。
「对了,善吉之所以不只能使用『时空魔法』,也能使用『附加魔法』的解释,我算是明白了。可是追根究柢说起来,法兰西斯科王子为什么要做到那种地步,只为了告诉我们这一点?总觉得好像只有我方得利耶。」
对于善治郎的疑问,奥拉表情有些郁闷地摇头。
「不,其实就短期来看,知道此事对我方等于没有好处。
你想想。『附加魔法』的正确咒文、正确的魔力量,以及使用时脑中描绘的效果认知,没有前辈指导,学得成吗?」
「啊,对耶。只知道能够使用『附加魔法』,但还是得学实际使用魔法的详细方法,否则根本不能用嘛。」
看到善治郎明白了,奥拉懊恼地点头。
「正是。没有夏洛瓦王室的协助,想建立起『附加魔法』的体系,恐怕得花三个世代的岁月才能实用化了。」
「呜哇啊,那还真久呢……」
原来如此,难怪奥拉敢断定「短期之内没有利益」了。
「那所以是怎样?法兰西斯科王子不久就会跑来跟我们说『善古小朋友能够使用「附加魔法」喔。我教他怎么使用,所以跟我做个交易吧?』,是吗?」
想了一会,善治郎说出对法兰西斯科王子企图的推测,奥拉虽表示肯定,但又稍微做了点修正。
「很有可能。只不过,很难把这件事当成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独断。因为和盘托出的情报实在太大了。
如果他的背后有夏洛瓦王室的第一王子与现任国王,说不定他们的目的,是更大观点的变化。」
「更大观点的变化?」
善治郎觉得纳闷,奥拉摆出较严肃的表情,继续解释。
「对,卡洛斯就算成了呵附加魔法』的术士,对夏洛瓦王室也没有直接的利益。然而,如果卡洛斯能够使用『附加魔法』的情报公诸于世,有一个人的立场就会改变,不是吗?」
「你是说法兰西斯科王子吗?」
「正是。不去思考政治立场,只从做为一个人才来看,法兰西斯科王子是最优秀的人物。
不只是能灵活运用两种魔法,更重要的是,国家一定会想将他那庞大的魔力量继承给下一代,这是极为自然的想法。」
「对耶,虽然有例外,不过基本上魔力量是会遗传的嘛。」
虽然机率跟高个子的双亲生下高个子的孩子差不多,不过魔力量的确会遗传。对于操纵「血统魔法」的王族而言,丰富的魔力量很有魅力。
然而以压倒性魔力量为傲的法兰西斯科王子,却因为密约而不能生儿育女,的确从某个角度来看太可惜了。
「也就是说,他们企图让善吉这个前例公开,转来转去,最后发展到让『显现出另一个血统魔法的人,血脉必须断绝』这个决定变得无效?」
「哎,这只是我的想像就是。若真要如此做,双王国恐怕会引发近乎革命的骚动。我认为他们不太可能做出如此大胆的行径。」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应该不会演变成太大骚动,是吗?」
善治郎抱着淡淡的期待说,却遭到女王无情地即刻否决。
「不。很遗慽,这个可能性很低。像这样卡洛斯能够成为『附加魔法』的术士之事,既然已被外界人士知情,不得不说事情传遍国内外的可能性更高了。
如此一来,接着就会有人抱持疑问,『为什么卡洛斯王子不只能使用「时空魔法」,还拥有「附加魔法」的资质呢?』。
事情一旦曝光至此,善治郎。你被人发现是继承了夏洛瓦王室血统的人,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之后以普约尔将军为首的激进派,想必会比以往更强硬地迫使你迎娶侧室。」
「呜哇啊啊……」
听到丈夫发出绝望的喊叫,本来还平淡地描述未来预测的女王,脸上浮现了宛如承受痛楚的表情。
「抱歉了。结果我总是无法遵守与你的约定。明明你从未违反过与我的约定,我却……」
看到妻子明显地垂头丧气,善治郎的嘴巴反射性地说出了安慰的话来。
「不会啦,你不要这么介意。该怎么说呢,只不过是我的祖先问题太特殊了,我知道不是奥拉不好啦。」
实际上,奥拉的确没做错事。硬要说她有什么过失,顶多只能说她一开始想得不够周到吧。
只是,状况无论如何就是往善治郎不乐见的方向发展,而如果要阻拦这种发展,对国家的坏影响又太大,结果身为君王的奥拉只能让丈夫善治郎受委屈了。
「话虽如此,毕竟我召唤你时,开出的条件是『除了生小孩之外什么都不用做』啊。真是,若是能用『时光倒流』魔法回到过去,我真想给当时的自己后脑杓一记手刀。
说得明白点,目前你若是真的『什么都不做』,王宫可是会陷入大混乱的。」
奥拉不屑地如此说,像在嘲笑自己当时的预测之天真。
「嗯——不过没差啦,反正我从一开始,就不觉得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做。而且婚礼办完后,也的确有几个月空閑的时间啊。
可是,那段什么事都不用做的期间,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快乐呢。所以就结果来说,这样不是很好吗。」
善治郎的回答,确实是为了安慰奥拉而字字斟酌过的,但他并没有说谎。
以一国代表的立场处理公务,压力很大,但最近无论是好是坏,他也渐渐习惯了,精神上也不再觉得那么疲劳。
他对目前的生活没有太大不满。
然而,正因为如此,只有会大幅改变目前生活的「侧室问题」,他一定要坚持拒绝。
到了最坏的情况,说什么都无法逃避的时候,自己是有必要下定决心,但善治郎重新发誓,最起码要维持「拒绝侧室」的态度,直到一筹莫展的那一刻。
「可是,你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是想做的事吗?」
妻子这番话不晓得是第几次了,都听习惯了,善治郎想了一下,今天回答了跟平常不太一样的话。
「嗯——这个嘛……现在别的不管,我只想抱抱善吉。」
这个回答恐怕跟奥拉所期待的完全不同,但无庸置疑地,这的确是善治郎现在最想要的。
毕竟这几天工作忙,没空去育婴室,今天又闹出了「赤斑热」骚动。
善治郎好想亲手抱抱应该已经痊癒的宝贝儿子,感受他的体温,儘早获得安心感。
「善治郎……」
听到这话,奥拉也只能苦笑。
自己一直在给丈夫找麻烦,做丈夫的却从没有一句怨言,奥拉那样问是想以某些形式回报善治郎的辛劳,然而善治郎的回答却让她不由得深有同感。
「说得是。既然病已经好了,米歇尔医师也不会太罗嗦吧。再过一会,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卡洛斯吧。」
「嗯,就这么办。很好,这样一想,我精神都来了!」
正如善治郎所说,他的眼神恢複了气力,从沙发上探出身子,转动着肩膀。
「不过,你不可在卡洛斯面前说话喔。」
「不,我最近也很努力了。这阵子发音进步许多,差不多可以让我讲讲『我是爸爸』以外的话了吧。」
「那可不成。我承认你很努力,但没收到成效。」
「好严格喔。」
「哼哼,因为事关我儿子的将来啊。」
之后两人像要拭去原本阴暗的气氛般,明朗欢乐地谈笑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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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斯科殿下!您太轻率了!居然勉强要求进入他国后宫,走错一步就要演变成大丑闻的呀!」
同一时刻,回到王宫南栋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果然如他做好的心理準备一样,被气急败坏的「监视人」少女训了好长好长一顿。
也因为名为酷暑期的最炎热季节已经过去,用称做「雾风盆」的魔道具吹凉的这个房间应该保持着颇为舒适的室温,然而涨红了脸扯着嗓门的柏娜公主,额上却布满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