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王子找妳过去?」
「是啊……」
平静的午后,我结束武术锻炼,正在中庭优雅地喝着红茶。坐在我对面的萨赫也同样在喝茶。
(才认识短短几天,这人就变得这么不拘小节啊……)
从那之后,萨赫每次都会在我锻炼时现身向我挑战,接着被我打飞出去。他一开始充满敌意,不过在几天之后就认同了我,现在更表示我是他最好的劲敌。
(竟然把女孩子当成劲敌,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我在这几天的交流中多少理解了他的个性。唉,讲好听一点是不会记恨、不拘小节的类型。讲难听一点,就是个笨蛋。他只对战斗有关的事情感兴趣,其他都不在乎。
「时间是在两天后呢,根本没有时间準备礼服。」
随侍在旁的提提把红茶注入茶杯中的同时,参与我们的对话。
「梅雅莉大小姐,妳对王子做了什么?」
「萨赫先生……我先前也说过了,你可以想清楚到底要用敬语还是口语吗?两种一起讲,我感觉很不舒服耶。」
「口语是什么?」
「就是指像你这样用随意的语气与别人说话。若是要用口语,就别叫我大小姐……」
「我只是因为父亲大人要我加上『大小姐』,所以我才叫妳梅雅莉大小姐喔?」
萨赫认真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吗?」,歪过头去。
「无所谓了……随你高兴吧。」
我深深叹了口气,把手放到额头上。
跟同年代的孩子说话时用敬语,就像隔了一道墙壁般,感觉很不舒服,但这个男孩却採用那种一边称呼我大小姐,一边使用口语的对话方式,使得我不知道在身分上该把他放在什么位置,然而他本人似乎没想太多。
(我决定不要继续多想了,这种肌肉脑笨蛋放着不管就好。)
「所以呢?妳有没有自己被叫过去的头绪?被找去王宫可是相当不得了的事情喔?」
当话题被拉回来,我也跟着变郁闷。
没错,在这个国家,被指名叫去王宫是很少发生的事情。一旦被指名,就只能想成是犯了严重的错误。如果要我形容,就是突然被通知得去警察局报到的感觉。情绪自然是跌到谷底。
「果然是神谕仪式时发生的事吧……」
我跟王子只有在那个时候有过接触,所以不难想像。
「咦~我那时轮完自己后就去外面睡觉了,所以王子在那之后有过来?」
(你也在场喔?毕竟我们同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妳那时候有说什么失礼的话吗?」
「失礼的话?我什么都……没有……」
这时,我注意到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没错,我什么都没有说。不管是谢罪或道歉,我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糟~糕~了~!这样可不行吧!明明妨碍到王族的人却没有谢罪,而且受到帮助还没有好好道谢!啊啊啊啊,我是笨蛋,笨蛋啊——!)
我痛苦地抱着头。
「大、大小姐,您没事吧?」
「喔,看来妳似乎有什么头绪♪」
有因为我苦恼的模样感到担心的人,也有嘲笑我的人。就在下次的锻炼把后者打飞出去吧。
「总而言之,得跟王子谢罪……是不是要趁现在来练习下跪道歉啊……?」
「下跪道歉是什么?」
提提感到不可思议地问道,看来这个国家没有这种文化。我还想说这是谢罪中最有诚意的行为耶。
「那么,只能带点心盒去王宫了。」
「要带点心去吗?不过不是茶会,所以没什么意义吧?」
「只有表层是点心喔,重点是藏在下面的金钱。到底该包多少才够呢?区区我的零用钱可能没办法满足王子。」
「大……大大大、大小姐啊!」
「……妳啊……」
我明明那么认真地烦恼,不知为何周围的两人却一脸尴尬,还全身僵硬。
(咦?这个国家连这种概念都没有吗?我还以为有耶。)
我轻咳一声,端正了姿势。
「哎呀,我只是开玩笑啦。」
我若无其事地喝起红茶,两人则是鬆懈了僵直的身体,抚摸胸口鬆了口气。
(总而言之,去王宫后得向王子道歉跟道谢才行……然后在他开口前动如脱兔地逃走。只能这样做了。)
我边喝红茶边规划今后的计画,为了那一刻做好準备。
***
接着,自首……应该说前往王宫的时刻来临。
当天僕人全都慌慌张张地忙进忙出,至于我,则是在包含提提在内的女僕军团百般挑剔下,不断替换服装。我不知道面对王族究竟该穿什么服饰,就这样把自己完全交给她们处置。
接着,我穿上逐渐变成我外出用标誌色的白色基调连身洋装,搭上了停在玄关的马车。衣服各处用金线綉出刺绣,另外还有蓬裙这项特徵。
马车车厢只有我跟提提搭乘,待马车出发后,我拿出带来的纸张开始碎念,不断复诵写在上面的内容。
「大小姐,那是什么啊?」
「我写了对王子谢罪时要说的话,为了能好好讲出来正在练习……我正式上场时会因为太紧张,导致脑袋变得不灵光。」
「我觉得会找大小姐过去应该……不是为了要您谢罪喔?」
我现在根本听不进提提的这番话。
我就是紧张与不安到这种程度。
王城位于王都的中心位置,受到坚固的城墙围绕着。
渡过架在护城河上的大桥,我搭乘的马车终于要进入王城。车夫与卫兵交谈后,马车就速速驶入,没多久便停了下来。
「看来我们到了,接下来要用走的喔。」
提提跟平常一样先下车做準备,我也看準时间走下马车。
不知何时出现的王宫侍从漂亮地排成两列站在那里。在王宫女僕的带领下,我们来到某间房间的门口。
「请在这边稍等一下。」
女僕边说边打开房门,于是我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
哗啦————!
不知为何,从入口附近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上,落下了一个洗脸盆份量的水。由于时机算得刚好,我就这样被水幕彻底包围起来。
(这是怎样……?跟走进教室后板擦就从头上掉下来一样的展开……)
接着在水幕消失之后,就只剩下全身湿淋淋的我独自站在那里。即使只是一个洗脸盆的份量,也足以让娇小的我湿透了。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别说我,就连周围的人也僵在原地看傻了眼。
(咦?如果利用这个机会,我就能不跟王子见面逃走了吧?)
在把握状况前,我轻率地先想着这种事。
(冷静下来,梅雅莉……从周遭的人全都当场僵住来看,大家应该都跟这件事情无关吧。这么一来是单独犯?王子独自的犯行?不对,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出现水,就表示那是魔法吧。以我们的岁数应该无法使用太厉害的魔法……那么,会是大人吗?若是如此,未免也太幼稚了。)
如字面上所述被泼了冷水,我开始冷静下来,保持这个姿势陷入短暂的沉思。
(啊,这么说来,我能够无效化「攻击」魔法对吧?那么这是「生活」魔法啰?这样的话,我们也有可能办到……不过从水量来看,应该是相当熟练的使用者……)
愈是思考,就愈是难以理解。
「大、大小姐!您没事吧?」
四周最先回过神的是提提。她来到我身边,发现没有能用来擦拭的东西,激动地要求周围的僕人去拿浴巾。
(谢谢妳像是看待自己的事情般地为我生气,提提。)
我在感谢她的同时,决定放弃寻找犯人,为了不让这个机会逃走而展开行动。
「提提……我们回去吧。这副模样没办法与王子见面……」
我楚楚可怜地低下头,用微弱但周遭也能清楚听见的音量说完,转过身去。
(这样对王子可能有些失礼,不过我没有带替换的衣服,所以这算是正当的判断吧。)
在一脸讶然的王宫僕人回过神叫住我之前,我快步地离去。
(总之,无论如何……虽然不知道犯人是谁,都非常感谢你给了我逃跑的机会!)
我在心中摆出胜利姿势,但同时于脸上露出有些忧郁的表情从王宫离开。
至于父亲当天晚上听完详细情况,暴怒前往王城的事,我就当作没发生吧。
你应该……没有冲进王宫大吵大闹地寻找犯人吧,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