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结束后大约有两个星期左右,我都关在自己房间里,几乎没有好好进食,仅仅只是躲在棉被里面,陷入自暴自弃当中。
我抱着要毫不醒目、作为一名普通学生不引起关注,以「啊,好像的确有这个人」的形式留在他人记忆角落的想法挑战的大会,竟然连战连胜,等回神时已经变成冠军了。甚至大会才进行到一半,就已经有人开始以「白色公主」称呼我。
由于我并没有跟萨赫或萨菲纳这种强者对战,轻鬆地就得到冠军,大家肯定对于我的胜利不以为然吧。他们一定觉得我很可疑,即使没有如此,要是开始抱持奇怪的期待,我也会很困扰。我只想度过平凡无奇的人生,拜託大家放过我——这种负面的思考每天都在我忧郁的脑中不断膨胀,使得我愈来愈想躲在棉被里不肯出去。
不过在经过两个星期后,今天我顶着一头翘得乱七八糟的头髮从被窝中爬了出来。理由非常单纯,因为笔试从今天开始。
我一脸獃滞地望着从木窗洒落微光的朝阳,此时房门传来了敲门声。在我随口回应后,唯一允许进入房间的提提拿着换洗衣服、牙刷、盥洗用具等等各式各样的东西走了进来。
「真亏妳知道我今天要去学校呢。」
「因为从今天开始有笔试,毕竟大小姐这么认真,我觉得您肯定差不多要起来了。」
「真不愧是我的女僕呢。」
我边叹气边露出微笑后,提提恭敬地一鞠躬,为了让我能离开房间,开始帮我整理仪容。她熟练地準备盥洗用具,帮我擦拭脸颊及身体后就更换衣服。等我忧郁地坐上椅子,她便为我梳理头髮。这段早晨时光对我或提提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这几天忽略了一切,让我重新体悟到她对我究竟有多么鞠躬尽瘁。回想起来,在这两个星期当中,提提接受了我所有的任性,而且很有耐性地不断安慰我。
「谢谢妳……提提。」
「大小姐,您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呢?」
「嗯……总之……我就是想跟妳道谢。」
我们一同看着眼前的镜子边对话。整理好服装仪容后,我先带着提提前往餐厅。在这两个星期之间,双亲明明很担心,但直到我冷静下来前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守望着我,我必须向他们道歉才行。
而后我在前往餐厅的走廊上,遇见了正在跟执事谈话的父亲——菲尔迪德。父亲身穿有如军服的笔挺工作服,面露严肃表情下达指示。我尚未做好心理準备,不知该如何是好,停下脚步,父亲在这时注意到我,一改原本严肃的表情露出笑容,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跑过来。
「梅——雅莉————!我可爱的天使喔————!」
父亲如此说道,并朝我突袭而来,用力抱紧了我。出乎意料的情况让我全身僵硬,接着就被父亲粗壮的手臂抱了起来。
「妳已经没事了吗?可以去学校吗?」
父亲将我抱到能直视我脸庞的高度,我看着他,再度感觉到父亲有多么担心我,所以恭敬地低下头回答:
「是的,父亲大人。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听到我露出笑容说出的话语,父亲几乎要喜极而泣,再一次紧抱住我,磨蹭起我的脸颊。
「啊啊啊,我的天使。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要是妳再继续把自己关起来,我就要準备击溃学园了。」
(嗯?父亲大人,您刚刚说什么?总觉得我好像听见什么很危险的事情?)
因为受到父亲热情拥抱,我没能清楚听见他说的话,没有察觉父亲的话语中包含了很恐怖的事情。一段时间后,我们听见一道咳嗽声从父亲身后传来,于是父女一同往那边看去,才发现母亲一脸柔和,站在那边看着我们。
「母亲大人!」
我从父亲的拥抱中解放后,直接往母亲艾瑞丝身边跑去。她也同样屈膝蹲下,用力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那对丰满的胸部全挤了过来,压住我的脸庞。
(啊,好软……不对,快窒息了!)
我为了至少让脸从母亲的怀抱中脱离努力挣扎,总算成功抬头望向母亲。
「梅雅莉……已经可以了吗?妳没事了对吧?」
「是的,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为了消除母亲隐藏在温柔笑容及话语中的担心,我很有精神地回应。
(没错,明明就有这么多人在为我担心,现在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我要反省自己失败的地方,多加注意,绝不再犯。)
我在双亲温柔的包围下,为了吃早餐前往餐厅。
***
吃完早餐后,我相隔许久穿上自费準备的制服,前往玄关搭乘準备好的马车。车夫确认我和提提搭乘好后,就驱使马匹移动,驶向让我胃痛的学园。整整逃学了两个星期,不知道大家会用什么表情看我。随着学园愈来愈近,没用的我开始被这样的担心所囚禁,今早的决心也逐渐动摇。
无视开始闷闷不乐的我,马车一切顺遂地抵达学园,停在平时的停车处让我们下车。我重新深呼吸一次,挺直腰桿朝校舍望去。
「大小姐,您没事吧?感觉您的脸色很差喔。」
「没事,我没事。我们去谈话室吧。」
为了不让担心地看着我的提提更加忧心,我摆出坚毅的态度,深呼吸后,往谈话室走去。
途中无视所有看着我悄声讨论起什么的学生,我压抑急躁的心情,抵达目的地。接着我做起今天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深呼吸,站到谈话室的出入口前方。
瞬间传来的吵杂声让我想逃跑,不过听到提提从后面催促,我静静地走进室内。
接着,小狗——应该说跟我身穿相同制服的少女摇曳着栗色的波浪捲髮,气势汹汹地冲进我的视野。
「梅雅莉——大小姐啊啊啊啊!」
我的腹部受到已经可以算是擒抱的突袭,但是在发动攻击无效技能后,我还是成功接住了萨菲纳。
(应该说,竟然做出足以让技能发动的突袭……我真的让她非常担心呢。)
我摸了摸几乎快哭出来的萨菲纳的头,接着萨赫也靠了过来。
「梅雅莉大小姐,妳没事了吗?身体还好吧?」
看见萨赫稀奇地用担心的眼神望着我,我抱持着些许疑问,同时也对让他这么担心有些罪恶感,所以向他露出笑容。
「没事,抱歉让你这么担心。萨赫先生跟萨菲纳也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自从两人魔力枯竭昏倒以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虽说事到如今,不过看到他们很有精神,也让我安下心来。
「我只是魔力枯竭而已,而且当天就醒来了所以没事。比起我,更需要担心的是梅雅莉大小姐。为什么妳没有跟我们说呢?」
(嗯?)
我边说边放开抱着我的萨菲纳,她说的话令我相当介意。根据她刚刚所说的内容,他们察觉到我有事情隐瞒大家。
(咦?难道我的外挂能力曝光了……)
我可以感到冷汗滑过了自己的背。
「咦?妳、妳这是、在说什么?」
虽然努力想在应对上保持冷静,但是我动摇到根本无法隐瞒,连说话都在颤抖,两人也担心地望着我。毕竟我在大会上做出了那种事,随着时间经过,大家不可能没有察觉我异常的能力,更别提一直待在我身边的两人就更是如此了。
「大小姐……」
提提可能是把握了现况吧,她也担心地向我搭话,我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做好觉悟,重新望向两人。
「对不起,但是……」
「果然,梅雅莉大小姐一直隐瞒身体不好的事。」
「啊?」
正当我下定决心开口,要对他们说出自己的能力时,萨菲纳就抱持着确信打断了我,讲出我根本听不懂的话。
「是吗……?我听到玛基路卡带来的情报时还半信半疑,不过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咦?那个?什么意思?」
两人因为跟我的想法完全不同的理由,向我表达理解。
「这就是所谓的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吧。梅雅莉大小姐明明拥有天才级的才能及能力,却也有着身体无法跟上的枷锁。这么一来,我就能理解至今为止妳的力量起伏为什么这么大了。」
「咦?啊?」
萨赫感慨万千地表示,可是我完全无法理解,脑中一片混乱。
「梅雅莉大小姐完全没有把这些事情表现出来,比起自己的事情,更担心我,而且还为了回应我们擅自抱持的期待勉强自己……梅雅莉大小姐之所以会在比赛前躲起来,都是为了隐藏受病痛所苦的自己吧。」
眼眶泛泪萨菲纳不知道在感动什么,她温柔地握住我的手,拉到自己胸前。
「确定自己获得冠军的瞬间,就因为任务结束而悄悄倒下,直到今天都徘徊在生死关头对吧,梅雅莉大小姐真是太可怜了呜呜呜……」
眼泪终于决堤的萨菲纳大声哭了起来。由于她高声说出的那段话响彻整个谈话室,周围的人也开始多事地交头接耳。
「等等,萨菲纳!这些事情是谁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不用再隐瞒了。玛基路卡都说了,雷葛利亚卿在妳卧病在床时来找学园长说了这些事情,她是当时听说的。」
萨赫露出「不用多说了,我们都懂」的笑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这让我愈来愈无法掌握事态。
「咦?父亲大人和学园长?」
由于我完全没有听说父亲来过学校的事情,所以转头望向后面的提提,她点了点头肯定我无言的疑问,让我理解到父亲真的来过这里。
「雷葛利亚卿全都说了,自己的女儿从以前就是个虚弱、纤细、脆弱的女孩。如果没有专属女僕连平常生活都有困难的女儿,竟然一段时间没见就在武术大会中连战皆捷,所以自己也误以为女儿的身体已经没事了。他对于自己没能注意到女儿是为了回应周遭的期待勉强身体挑战大会深感后悔,另外还责备学园竟然没有注意到这点。最后表示在女儿身体状况恢複前要暂时请假。」
就在我们进行一连串的谈话时,不知道从哪里听见消息的玛基路卡摇曳着金色捲髮,来到我们的谈话室。而且王子也在她身边。
「等雷葛利亚卿与学园长谈完离开房间后,我就跟他传达『梅雅莉小姐是在确定取得大会冠军的瞬间昏倒』,然后他立刻流泪表示『因为那孩子很温柔,所以肯定是不想给大家添麻烦,才一直隐瞒吧』,总觉得我是第一次看到雷葛利亚卿露出那种模样呢。之后他告诉我,妳整整睡了一天,完全没有从房里出来。为了不让我们担心,所以禁止别人进入房间,只为了对我们隐瞒虚弱到不断呻吟的自己。」
王子就像是要帮玛基路卡做补充般开口表示,周遭的学生也兴緻勃勃地听着。
(Oh my god!父亲大人,你为什么要往完全错误的方向去解释啊!这样事情不就变得很複杂吗?)
我只能对担心地跟我说话的玛基路卡及王子露出乾笑,这时提提靠了过来,悄悄对我表示:
「两位大人说的是事实。证据就在于学园长允许我作为特例跟在大小姐身边。老爷在前几天这样告知我的。」
提提的话语,让我初次注意到身后这个明明不能在这里的存在,也总算得以把握现况。我对于自己的外挂能力没有曝光或被怀疑感到放心,同时也在心中对自己目前这种已经完全无法撼动的立场深深叹息。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么複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