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塔环视周遭,小心翼翼地让马往前跑。
从追着延伸到这里的痕迹所得出的结论来看,吉兰经过的可能性很高。原因在于这条道路上有最近才有人经过的痕迹,而且不是很多个,只有一个。不仅如此,这条路是从凯洛玫亚前往领域中心地带最近的一条路,因此不太会告诉外人,会走这条路的人相当有限。
西塔很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往前进,早点确认到底经过的人到底是谁,但要是因为心急对领域造成损伤,妖精们说不定会出手干涉,所以她不得不谨慎地行动。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但她愈往深处走,就愈感到不对劲。
「真奇怪,没有妖精的气息。感觉就像在躲避经过这里的某种东西。」
妖精做事往往都是看心情,也许他们只是刚好不在而已,因此不能妄下定论,不过西塔总觉得这里和她先前偷偷来访时有些不同,儘管不明确,她还是能感觉得到。
往前移动了一阵子后,西塔看见前方有辆小型的载货马车。
那辆载货马车很像吉兰在用的。她更加确信他果然跑来这里了。
西塔在附近没有看到人影,推测吉兰是下了马车,往妖精树的方向走去,她从马上下来,慢慢地往妖精树的方向靠近。
然而就在此时,西塔感受到一股寒意爬上背脊,她慌忙躲进草丛观察四周。
「刚才那个感觉是怎么回事?是怪物吗?总、总而言之,小心点行动吧。」
既然住在上古之森内,势必时常与危险为伍。更不用说这里是森林深处,相信自己的直觉行动也是方法之一,西塔就是属于这种类型。
西塔没有走在道路上,而是隐身于草丛中,不断向前移动。很快地就看到一个空旷的地方,那里有棵非常高大的树耸立在正中央。
一名中年男子站在树的附近。
西塔一眼就认出那是吉兰,「呼~」地吐了口气,準备在缓解紧张的情绪后呼喊他。
然而西塔瞬间收起笑容,再次躲了起来。
理由是一群全身黑的人,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吉兰的周遭。
西塔看着他们,又一次感受到刚才那种浑身起鸡皮疾瘩的感觉。
所有人乍看之下全都穿着带有帽子的黑披风、黑色铠甲、黑色衣服、黑色的口罩,唯一可以看得到的眼睛部分也把肌肤涂黑了,很难看得清楚,无法分辨谁是谁。他们统一成一身黑的穿着打扮,营造了出恐怖的氛围。
人数有三人。
站在中间的人除了全身黑之外,脸上还戴着奇怪形状的纯白面具。
「你、你们为什么会在这?约好的时间不是明天吗!」
可能因为这里是宁静的森林,吉兰的音量不大,听起来却十分响亮。
「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戴面具的人回话声音含糊不清,甚至很勉强才听得出是男性。西塔总觉得在哪听过这个声音,不过考虑到声音也可能透过面具来改变,实在很难判定。
「我、我……那个……来、来处理别的工作……」
吉兰表现出难以从平时的盛气凌人联想到的低姿态,又或者该说他不知为何看起来很害怕,西塔躲得更隐蔽一些,决定静观其变。
「其他工作吗……?可是你手上拿的貌似是『奥尔托亚基那之书』?」
「这、这个是……」
吉兰面对面具男的质疑,一下说不出话来,他试图把拿在手上的一本书藏起来。把书拿走的人果然是吉兰,但对西塔来说比起这件事,现场的状况更是令她在意到不行,根本没空为自己的推测沾沾自喜。笼罩在他们之间难以言喻的紧张感,就是那么吸引人。
根据听到的对话,他们之间互相认识,疑似是伙伴或者是共犯,但气氛感觉起来不太和睦。
「对、对了!我是在检查。我正準备在交出去之前,确认这本书是否真的是奥尔托亚基那之书。」
「你在说什么不要脸的话!」
「等、等一下。」
吉兰才刚说为其他工作而来,却又马上说出推翻前面言论的借口,黑衣人们对他的态度十分冷淡。其中一个人準备质问吉兰的谎言时,面具男出手制止了。
「事前进行检查,避免给客人错误的东西,真是商人的典範呢。你就在这里好好确认吧。」
吉兰和周遭的人听到意料之外的提案,全都一脸讶异。
「可以吗……那个男人只是想把书的内容卖到其他地方……」
「吉兰,既然你会说要检查,表示打开的方法和阅读的方法你都知道吧?」
面具男无视旁边黑衣男的意见,继续说下去。
「当、当然知道,精灵的禁书我已经拿走好几本,在卖之前我都有打开过,所以没有问题,嘿嘿嘿!」
吉兰大概是因为面具男出乎意料的提议稍微缓和了紧张感,一如往常地露出猥琐笑容回答。
西塔听到他说的话,再次惊讶不已。她从以前就知道吉兰会拿书出去卖,但没想到就连宝贵的禁书都被他拿去卖了……
也许只是这次的偷书事件刚好有被发现,说不定禁书已经好几次被人用同样的方法给偷走过。
「……精灵的禁书啊……」
西塔被吉兰的发言深深震惊,没有听到面具男意味深长的低语。
在西塔和男人们的观望下,吉兰一个人在妖精树的树根附近画出魔法阵,并着手準备某些道具。
西塔一看就知道,这是类似精灵们暂时解开书上的锁的仪式。吉兰做法的正确度,甚至让人觉得他不是自学,而是有人教他的。
大概是前置作业準备好了,吉兰兴沖沖地把书放到魔法阵上,接着拿起用妖精树树枝做成的特殊法杖,开始面朝树咏唱咒语。
魔法阵发出光芒,从妖精树获得魔力的书封印解开后,自己打开了,在那之后……
「唔……啊……」
吉兰突然抱住头,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怎、怎么回事?这……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西塔不太确定吉兰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至少不是成功解锁。他看起来无疑是受到了书的影响。
他失败了?
不对,虽然是从远处看,但他的做法应该没有问题。那是完美到让人吓一跳的精灵禁书解锁仪式。如果是精灵製作的书籍,这个方法理应绝对可以开启,可是吉兰现在的状态,在西塔看来近似于强行撬开书本时会遭受到的报复行为。
西塔茫然地观望,就在她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之后会如何的期间,吉兰发出尖叫,书的光芒瞬间消失,吉兰随即像线被切断的人偶应声倒地,连动都没有再动一下。
众人完全反应不过来,深感不解,此时惟有面具男慢慢地走向吉兰。
「……谢谢你,吉兰。让我们省去确认的麻烦。」
面具男俯视动也不动的吉兰,丢下这句话后,像是嫌吉兰碍事地踹了他一脚,让他退出现场。
「……咯咯咯……这本书绝对就是『奥尔托亚基那之书』……」
面具男伸手拿起书本,原先不带情感的声音里蕴含着喜悦。
西塔从头看到尾,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她被面具男的言行吸引,很晚才察觉朝自己身后靠近的气息。
咻!
划过空气的声音掠过西塔耳边。
西塔在千钧一髮之际跳离现场,看清楚袭来的物体。
那是一把剑。
其中一名黑衣人不知在何时朝西塔逼近,悄悄地躲在西塔后方朝她挥剑。
看来对手不只有她看到的三人。这部分其实西塔先前有想到,也有小心地戒备,但她似乎是被刚才发生的事震撼到,放鬆了对周遭的警戒,才会被对方发现。
「啧!竟然躲过了刚才那击……妳和普通的精灵不一样呢……嗯?那个容貌……妳是凯洛玫亚的居民吗……?」
男子确认西塔的外表后,像是理解了什么。凯洛玫亚的精灵基础能力值和其他的精灵不同,西塔也自行解释他是因此而想通的。
话虽如此,西塔并没有自信能应付当前这个状况。
原因在于先前往后跳的动作,导致她现在离开了草丛,处于在其他人面前现身的状态。
「被看到会很麻烦,在这边收拾掉她……」
面对预料之内的发展,西塔思考着要怎么做才能脱身。
「住手!」
然而就在这时,那名面具男用足以中断西塔思考的高分贝出声制止。
「看看她的穿着打扮。她是大书库塔的书库总长。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原先说话不带情感且语气平淡的面具男态度骤变,怒气沖沖地阻止。或许是被他的气势吓到,隐约能看出周遭其他人动摇了。
「把她抓起来,她有利用价值。」
不过这些也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黑衣人们不可能给西塔思考的时间,他们在面具男的命令下不再动摇,气氛再次变得一触即发。
从对方刚才的对话来分析,感觉西塔不会有失去性命的疑虑。话虽如此,西塔根据他们先前的行动得出结论,判定对方不是随便被他们抓住也没关係的集团。
可是她没有自信能从这些人手中顺利逃走。
要是有什么事情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她至少……
轰轰轰轰……
当西塔这么想的瞬间,远处的树林摆动,外加轰天巨响传来,巨大的妖精树彷彿在呼应那个声响般扭动了一下。
「「「!」」」
很可能是有人在找妖精麻烦,或者是被妖精找麻烦了,总之就是树木们对巨响产生反应而摆动,位于中央的妖精树才会跟着它们扭动。妖精树扭动形成小型的地震,刚好能让眼前的集团短暂地心生动摇。
「Accel boost。」
西塔使用加速魔法,一口气跳上附近的树準备离开。
虽然不知道是谁造成的,但她很感谢对方在这个时机引发骚动,然而好运没有持续得太久。
「唔!」
突然,西塔的左大腿传来一阵痛楚。
最糟的是事情发生在她于树林间跳跃时,她因此没有站稳,就这么摔下来。
西塔撞到地面,一下呼吸不过来,眼前一片黑,但意识因大腿的疼痛清醒过来。
她仔细一看,发现大腿处有一大条横向的割伤。那八成是飞刀或魔法造成的伤口吧?从他们能在那样的状况下準确攻击的技术来看,不太可能是小混混集团。西塔愈来愈觉得自己不可以被他们抓到,她决定牺牲治疗伤口的时间,继续逃跑。
紧接着,她看到眼前出现一个地洞。
那大概是刚才妖精树扭动而造成的崩塌吧?仔细一看,那个地洞好像非常深,而且还与位于地底下的洞窟相连。
比起继续在地面上逃跑,去地底下说不定更好躲藏,不过西塔也没有信心,不敢肯定这么做就是对的。
西塔彻底活用精灵的听力、竖起耳朵聆听,试图透过感知对方的声音,弄清楚他们的所在位置。
随后,她隐约听见了面具男在不远处斥责其他男人的声音。
『不要伤到她了。你们是想犯下同样的错误吗?』
西塔不知道那句话代表了什么意思,但不知为何很在意那句话。
「同样的错误?」
由于西塔的注意力变得涣散,一时想到了别的事,厄运找上了没仔细留意脚下的她。
没想到崩塌的地洞连周边都很脆弱,地洞的大小因靠近的西塔体重而扩大。
「嘶、唔!」
崩塌的位置在西塔的右脚,西塔失去平衡后,支撑身体的脚变成了受伤的左脚,感受到激烈疼痛的她无计可施,就这么摔进了地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