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妓的赎身金大约是多少?」
在连接后宫与外界的房间里等着的李白这样问,让猫猫愣了一下。
李白不用传书而是请人来叫猫猫,让她还以为是上次那宗案子查出了详情。
(果然是笨狗。)
「妳听我说啊,小姑娘!」李白抱着脑袋,用力拍着桌子说。
房间里的两个出口各有宦官看守,他们注意着两人的动静,但脸上表情明白写着「真麻烦」。
看来是李白日前去绿青馆之际,听到了娼妓的赎身之事,而且对象似乎是三姬之一。
李白正在迷恋三姬中的白铃,这话自然无法置若罔闻。
「有高有低。」
「超一流的呢?」
「……小女子明白了。」
猫猫半睁着眼看着他说。
她请看守的宦官借她笔墨,纸张由李白提供。
「总之行情是要看时价,所以只能当个标準。」
猫猫动笔写下「二百」。这可说是农民一年能赚到的基本银两,而便宜的娼妓只要有这一倍的赎身金就够了。李白不住点头。
「不过,这个金额不包括祝贺金等费用就是了。」
赎身金是倒推娼妓还能在青楼赚几年的钱,再多少加点小钱算出金额,然后乘以约一倍,就是她的价码了。因为烟花巷向来习惯盛大庆祝赎身,替娼妓饯别。
「请妳单刀直入地告诉我,总额是多少?」
李白神情认真地看着猫猫,但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很难耶。)
白铃是自从刚在店里露面就开始接客,收入很丰厚。她没向青楼借钱买衣裳或簪子,契约应该早就到期了。即使如此,她还是留在青楼赚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的性癖好正好适合娼妓这门行当。
假如说赎身是代替娼妓还债,白铃早就没欠钱了。
(小姐今年是几岁来着?)
白铃虽然肌肤永保光泽,擅长的舞蹈也跳得一年比一年好,然而她从猫猫出生前就在青楼了,是三姬当中年纪最大的一个。
由于她容貌青春永驻,有时还有人谣传「白铃是吸人精气以保持青春美丽」。
传说有种方术称作房中术,是藉由男女欢爱以保持元气,猫猫有时也不禁猜测搞不好白铃就是深谙此道。
以年龄来说应该早已失去价值,但她姿色却不见衰退,本人也仍然充满干劲。
然而同时,老鸨也不能永远只让三姬独领风骚,应该差不多想把最年长的白铃送走了。日前猫猫返乡时,听老鸨抱怨过这件事。
白铃在绿青馆倾颓时成了稳固的支柱,的确是这间青楼的代表性娼妓,但也不能永远依赖她下去。必须趁着店里生意稳妥时巧妙地汰旧换新,否则会在不知不觉间积满老旧尘垢。
猫猫一边抓抓后颈一边沉吟。
「假如有人为白铃小姐赎身,有两名候补人选。」
猫猫搜寻记忆。
如若有人为她赎身,想必会是长年的熟客。绿青馆不太接新客。
一位是做贸易生意的大老闆,他是个出手大方的老人,当绿青馆倾颓时仍然照样光顾,是位和蔼的老者,也常常给小时候的猫猫糖吃。
这位老闆主要不是买一夜春宵,而是来饮酒欣赏舞蹈,已经向白铃提过好几次赎身之事。虽然每次都被老鸨巧妙把话岔开,但现在应该会答应。
另一位是身任高级官职的贵客,年纪尚轻,大概三十齣头而已。虽不知是什么职位,不过回想起数年前客人刀柄上的玉饰颜色,当时就比现在的李白官阶更高,如今想必更是陞官进爵了。
这一位以枕席之欢的对象来说,似乎与白铃算是一拍即合,翌日的白铃总是心情大好。
只有一点让猫猫在意,就是比起肌肤红润的白铃,客人常常显得有些疲累。
想到赎身之后的生活,两者都让猫猫有所不安。
白铃虽是擅长舞蹈的美丽娼妓,但同时也以夜晚从不吃败仗闻名。严重到有时当她慾火焚身时,不只青楼的男僕,连其他娼妓或见习的小丫头都碰──
换言之就是个色魔。
老鸨除了赎身之外,还考虑让白铃管理绿青馆,主要也是基于这一点。
还有一个方法,就是白铃自己离开青楼,但以她的个性来说不太可能。
(感觉这是最和平的方法。)
表面上採用引退的形式,但在特别场合可以接客,閑暇之时则可以自由恋爱。由于比起至今状况能享有更多自由,她也许会乐得接受。
(嗯──)
猫猫瞪着李白。
李白年龄还在二十五岁上下,体格结实。锻炼得充满武官风範的上臂正合白铃的胃口。
况且之前李白初次来到绿青馆时,结果直到猫猫回宫之前,他整整两日以上窝在白铃房里,但没有半点憔悴模样。
「敢问李大人领多少俸禄?」
「怎么突然问这个?」
李白显得有些慌张地说。
「一年八百银两吗?」
「喂喂,怎么这样给人估价啊。」
李白脸孔有点僵硬,但还算从容。
「那么一千二百?」
「……」
看李白不说话了,大概是介于两者之间,年约一千银两吧。以年龄来说算是高薪了。
即使如此,想为高级娼妓赎身,至少要準备一万银两。毕竟这位娼妓喝茶就要百两,陪客一夜更是要收三百。
李白后来又请了白铃同衾两三次。从俸禄来想怎样都不够付,不过这应该是老鸨指使的。她很可能是故意把李白派给白铃,免得她慾火焚身。
「不够?」
「不够。」
「能不能等我飞黄腾达后再还?」
「不能,最好有现款一万。」
「一……一万!」
看李白当场僵住,猫猫在想该怎么办。
只要能想到如何筹钱,李白作为赎身人还不错。他看起来体力丰沛到无处发泄,白铃应该也不会排斥。
她是觉得不会排斥,但有没有到喜欢的地步就不知道了。
(嗯──)
猫猫看着李白沮丧的样子,呼地叹了口气。
李白似乎也有同感,神情略显不安地看着猫猫。
「……假设我能筹到一万好了,妳觉得这样就能赎身吗?」
「李大人是说小姐有没有可能狠狠拒绝吗?」
猫猫若无其事地说完,李白眼睛布满血丝,把牙关咬得叽叽作响。
她只是说可能,没有一口咬定。
(真没办法。)
猫猫站起来,然后站到了李白面前。
「李大人,可否请您稍微站起来一下?」
「……好。」
心情沮丧的大型犬,乖乖地照猫猫说的做。
「那么,可否请大人直接将上衣脱了,双手抬高到肩膀位置,让胳膊鼓起肌肉?」
「好。」
看到李白听话照做,反而是看守的宦官慌张起来,阻止开始脱衣服的李白。
「小女子没要做什么邪淫之事,只是看看罢了。」
即使猫猫这么说,宦官也不可能接受。
李白继续沮丧地在椅子上端正坐好。
「脱了就不会被拒绝吗?」
「小女子只是知道白铃小姐床笫上的喜好罢了。」
「……我脱。」
李白开始脱衣服。宦官想阻止,他出示代表自己官位的玉饰让他们闭嘴。
猫猫在摆姿势的李白周围绕圈圈,从各种角度观察。有时还用双手的拇指与食指做出方框,透过它仔细观看。
不愧是武官,体魄锻炼得十分强健。骨架也没有弯曲,肌肉生长均匀。右臂稍粗一点,可能因为他是右撇子。
白铃是没得挑选就什么都吃的恶食家,但也有她的偏好。假若此时白铃在场,想必已经伸舌舔嘴了。
「那么,请将下半身也脱了。」
「……下面也要?」
「下面也要。」
猫猫不苟言笑地说。
李白不情不愿地伸手解开裤带,脱到只剩一条兜裆布。
即使如此猫猫仍面不改色,目不转睛地观察。
腰腿也都相当健硕,看得出李白每日的锻炼做得十分周全。突起的大腿肌肉秾纤合度地连向膝关节,然后肌肉又往小腿延伸,一路隆起。
(真是好肌肉。)
跟来到青楼的那些沉迷饮酒的大肚腩差多了。
皮肤也不显得苍白不健康。
(正合小姐的口味。)
猫猫心想这下可行,于是让李白接二连三变换姿势,察看肌肉的线条。
李白似乎也满容易得意忘形的,姿势摆得越来越起劲。
为了确认最后最重要的部位,猫猫正要说:
「那么请大人再脱一件……」
这时传来了「砰」的开门声。
原本姿势摆得起劲的李白脸色顿时刷白。
宦官脸色变得像是被宣判了死刑。
猫猫张口结舌。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面露青筋的后宫总管阁下与他的副手站在门前。
在门扉外头,跑来偷看壬氏的宫女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一个个应声昏倒在地。
总之……
「壬总管吉祥。」
猫猫先回了这么一句。
世间之事真是不可思议。
猫猫如此心想。
自己现在为何跪坐在地呢?而壬氏就在猫猫眼前,用冷冰冰的目光看着她。
方才还待在同个房间里的李白半裸着身子,垂头丧气地回去了。真是个大傻瓜。
猫猫虽然觉得李白很诈,但心想他在的话问题会更複杂,所以也许不在才好。
「妳刚才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