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闯进戏场的男子,原来是那三胞胎的父亲,似乎名叫博文。然而性情却不像名字这般沉稳,他闯进来闹事导致棋赛被迫中断。
他好像有注意到壬氏与怪人,但一件事情使得他无暇旁顾。
「您说这是令公子的手指……」
观众在骚动之下被驱离,仅剩相关人士留在戏场内。
换作是平常的怪人军师,绝不会让人妨碍棋赛,但看来今天身体是真的不舒服。一回神才发现他已经一头倒在棋盘上睡着了。
目前他被移到戏场角落,让随侍的官员照料着。那人一副希望猫猫代替阿爹来照顾他的表情,但被猫猫瞪了一眼后就乖乖闭嘴了。
燕燕她们代替猫猫接下了这个担子。虽说两人似乎不能算是相关人士,但继续留了下来。害得猫猫也错失了开溜的机会。
姚儿看到桌上的手指险些没昏倒。虽说已经渐渐习惯了,但可能还是怕看到断口。有人擅闯赛场,怪人又变成这副德性,恐怕一时半刻之内是不能继续对弈了。
「都有记录下来,不用担心。」
罗半对壬氏说:「等一切平静下来,再行续弈。」壬氏的神情显得有些发窘。亏他还一脸洋洋得意地使尽了所有卑鄙手段以求必胜。
(不过都拉开了那么大的差距,怪人不太可能赢他吧。)
这下猫猫知道了,罗半是想让义父输棋。
毕竟这男的出卖过亲爹与亲祖父,只要利害关係一致的话,出卖一下养父不算什么。
(我该追问吗?)
不,追问这件事只会让事情没完没了。
比起这事,猫猫比较关心找阿爹麻烦的博文。
「可以请你解释清楚吗?」
两个儿子拦住了博文。
冷不防闯进来的三人怎么看都是不速之客,要是敢对阿爹动手动脚的话,就算被人拿下也怪不得人。壬氏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留下来。棋赛有头无尾,让他露出一副难以形容的神情。
「请你把话说清楚。你打断了我的兴緻,想必有着够充分的理由吧?」
壬氏的声调中罕见地流露出怒气。
(都做了那么多準备了,会生气情有可原。)
看来名唤博文的男子还没丧失理智到敢忤逆壬氏说的话。他好像不知该如何启齿,由背后的三胞胎之一代他开口:
「我二哥失蹤了。」
既然是说二哥,那就是他的第二个哥哥,也就是三胞胎的中间那一个了。就是日前对别人家的姑娘出手,被一状告上官府的男子。而这名男子叫次男为哥哥,可见他是三男。
「三天前就不见蹤影。今天早上,这个布包送到了家里。」
依照删去法,自然就是长男的男子打开布包。这是成年男子的手指,他们说来自于不见人影的次男。长男不知是否在哪里受了伤,手背上留下了红线。
「请让我仔细瞧瞧。」
「妳是什么东西!」
「闭嘴让她看就是了。」
博文破口大骂,但被壬氏一瞪就安静下来。
猫猫不算相关人士,但知道内情。姚儿她们也是。
可是——
(怎么连那个人都留下来了?)
就是旁观壬氏他们对弈的那个什么棋圣。
那人一脸若无其事地坐在椅子上。由于完全一副堂而皇之的态度,博文父子也没说什么。
他们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然而既然被壬氏盯着,就得心平气和地慢慢解释。博文做个大大的深呼吸后继续说下去:
「你害得我儿子被捉拿了。不只如此,还接二连三地有人跑去控告,说是以前受过欺负。」
那是他活该。三胞胎的另外两人调离目光,一定是把自己乾的好事也赖到二哥头上了。真要说起来,一开始是怪人军师拿着麻烦事来找阿爹的。干嘛不直接找怪人抗议?
或者也许是想找怪人抗议,但退缩了,所以才想转嫁到阿爹身上。
(其实找阿爹麻烦才可怕。)
这个做父亲的在担心儿子,但已经太迟了。他以往似乎一直在包庇家里的浪蕩子,但怎么都不会想到是教育出了问题?
「您是说那些人当中,有人掳走了令公子?」
「这还用问吗!」
被阿爹这么问,博文用力拍桌回答。
「您对嫌犯有头绪吗?」
「怎么可能会有?难道要我天天盯着儿子的一举一动吗!」
(早知道还不如盯紧点好。)
猫猫观察断指。断口已经发黑。
(假如伤口新鲜的话还有可能接回去。)
更何况这手指,恐怕是死后才砍下来的。
她曾听闻生死状态会让切断的人体出现差异。阿爹的话应该看得出来。最明显的是,他看到手指时的悲痛表情已说明了某些事实。
另外,还有一点。
(指甲变色了。)
中间的颜色变得黑中带青。
「……」
猫猫扯扯姚儿与燕燕的衣袖。
「怎么了?」
「想说是不是该奉个茶。两位姑娘来帮我。」
「噢,也是。」
虽然用不到三个人,但找姚儿的话燕燕会跟,只找燕燕的话姚儿又会闹彆扭,无可奈何。
「可是,这儿有茶水吗?之前做的都是姜汤。」
「有是有,只是略嫌不够名贵。」
燕燕偷瞄一眼壬氏。既然知道他的身分,就不能端出不入流的东西。这位能干的女官虽对壬氏不抱好感,但这点事情还是顾虑得到的。
「他怎么都不走呢?」
姚儿望向壬氏。
「月君喜欢插手管怪事,这恐怕是无可奈何的。」
不愧是燕燕,讲话毫不客气。猫猫一面心想「光听都觉得过分」,一面又想起自己其实也常常这么说。
「果子露一类的话倒是有很多,是人家送来给罗汉大人的。可是,也许不大适合端给客人喝。」
「果子露啊。」
猫猫摸摸下巴。
(或许反倒是个机会。)
「有葡萄水吗?」
「我记得有。用美丽的玻璃瓶装着,所以应该是上好的东西。」
燕燕看看戏台后方。
「那就拿它来用吧。」
猫猫前往戏台背后的休憩处。
「呃,擅自拿了没关係吗?」
姚儿显得不大放心。
「不是说收了很多吗?反正他在睡觉,拿走一瓶不会被发现的。」
「……既然猫猫都说可以了,应该不妨事。」
燕燕也表示赞成,于是猫猫决定去搜刮放在那儿的贡品。
她们给每个人倒了一杯回来,发现事情没谈出个结论。
博文破口大骂,阿爹默默地听他说。
壬氏没做什么,只是閑坐着,但指尖做出拈棋子的动作,也许是在思考下一步怎么走。
棋圣还是一样从表情猜不透心思。猫猫不懂他待在这儿干嘛。
罗半留是留下来了,不过似乎正为了大赛的善后处理焦头烂额。不只是物品方面的收拾善后,他似乎已经跟人收了订金,正在写信交代怪人的指导棋事宜。
「请用。」
姚儿与燕燕把果子露端给众人。
罗半一瞬间以为是酒,显得有些畏缩,但闻过味道后似乎发现是果子露了。他跟怪人一样不太会喝酒。果子露倒在常用来盛酒的杯子里,会弄错是情有可原。
就在燕燕把杯子端给三胞胎中貌似长男的男子时,事情发生了。
啪的一声,男子把杯子甩开。
红色液体泼到空中。金属杯子掉到地板上,匡啷匡啷地满地滚。
「阿哥……」
么子露出苦涩的神情。
燕燕被红色浆水泼得满头满脸,但表情不变。
(幸好不是姚儿。)
不然燕燕就可怕了。燕燕自己被人泼了果子露也无动于衷,但若是换成小姐,她就要凶相毕露了。当然,燕燕绝不会让小姐站在明知爱好女色的男人面前。
「大人恕罪。都怪小女子不知大人的喜好。」
燕燕淡定地收拾杯子。猫猫是故意请她端给两人的。
(果然。)
阿爹脸上的皱纹变得更深,眉毛悲伤地下垂。
猫猫都发现了,阿爹自然不可能没发现。
阿爹轻叹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
「公子厌恶葡萄酒吗?」
阿爹向长男问了。
「……不。」
他回得不大干脆。
「你不是很爱喝葡萄酒吗?」
博文偏头不解。
「不对,现在跟这事无关。别说这个了,快把吾儿找出来。否则——」
「我已经知道令公子人在哪里了。」
阿爹一面悲伤地摇头,一面抬起头来。
「在、在哪!」
「失蹤的令公子是次子对吧?」
「对!」
猫猫虽不像阿爹那般仁慈,但也感到悲从中来。
这个骚扰别人的男子博文,是真的以为儿子失蹤了。
但他却不明白事情的关键。
(竟然连亲生儿子都分辨不出来。)
阿爹指着打翻杯子的长男。
「公子还是实话实说吧。假冒你哥哥,又能骗得了多久呢?」
自称长男的男子与么子顿时脸色大变。
猫猫回溯记忆。他们是在一个多月以前向三胞胎问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