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头蛮大约从两个月前开始出现。
据说第一个看到的,是个结束一天劳动的男佣人。
男佣人漫不经心地走在月光下,就发现一个白色的东西浮在半空中。凝目一看,是个纯白的面具飘在空中。
兴许是有人恶作剧吧。操劳了一天的男佣人没多想就想直接走过。岂料这时,那面具竟转过来望向了男佣人。
男佣人大吃一惊,吓得拔腿就跑。
隔天早上,男佣人心情平静下来,觉得是自己太累,把什么东西给看错了。然而去到昨晚面具飘浮的地方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事情就从那时候开始。
不只那男佣人,关于诡异面具的事开始传闻四起。
有人说听见奇妙的声响转去一看,看到一只面具在笑,又有人说看到面具在空中飞动。
而最近这阵子,更有人说看到女子的头颅绕着宅第飞行。
所以,有人说了。
说那头颅也许是「飞头蛮」。
「小姑娘妳也看到了吗?」
李白边吃粥边惊讶地说了。
猫猫在药房和大家一起吃早膳,就提起了昨晚的事。
「哦,咪咪,妳大半夜的在房间外头閑晃啊?」
天祐打断他们讲到一半的话。他似乎早上比较没精神,只喝果子露当朝食。
「晚上多危险啊。就算睡不着也不可以在外头乱跑啦。」
庸医除了粥跟山羊奶,连炸麵包也拿了,吃得十分丰盛。
「因为雀姐找我,我一下子没想清楚。抱歉。」
猫猫随口道歉。旅途劳累,回来得又晚,再加上目击到飞头蛮,害她没睡好。她一时恍神,才会不慎说出昨晚的事情。
她也没有胃口,其实早膳也跟天祐一样喝果子露就够了。但庸医说多少得吃一点而替她準备了粥,她现在正在勉强灌进胃里。哪家的妈妈啊。
「话说回来,李白大人。您说『妳也』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其实也有人来找我商量飞天脸孔的事。」
「噫欸!我怎么都没听说?」
庸医浑身发抖。要是鬍子还在,一定已经像泥鳅一样摇动了。
「我放在心里没说。因为医官小叔很怕听到这种的,对吧?」
李白真是了解庸医。
「是哪位人士找您商量呢?」
猫猫早就在好奇了。昨夜也因为时辰已晚,她跟雀决定明日再来一探究竟,当下就道别了。
「是个跑腿的小丫头。我给她糖吃,她就跟我混熟了。」
(又不是小猫小狗的。)
李白自从常在绿青馆进出后,似乎变得相当擅长跟小孩子相处。
(因为要是被那儿的小丫头嫌弃,就没人帮忙引见白铃小姐了。)
猫猫心想,但也没必要在这西都外地发挥本领吧。大概是这阵子当庸医的护卫当得太閑了。
「当然,我不认为会是什么妖魔鬼怪。小姑娘妳虽然说看到了,但其实妳也是对那一套嗤之以鼻的性情吧?」
「……但既然看到了,我想查出牠的真面目。」
「那我也会帮忙的。不过我今日接下来要休息了,有什么事再把我叫醒吧。」
李白收走粥碗,就回一楼自己的房间去睡了。再怎么精力过人的男人,只要是活人就得睡觉。李白的职责就是结束夜间的护卫任务之后好好补眠,外头站了个换班的护卫。
而当李白离开后,一个小孩子来到了药房,正好与他错过。
「武官大人呢?」
孩子脸色发青地来找人。看来现在阻止孩子进房间的护卫武官,并不是她要找的「武官大人」。
「李白大人他去休息了。」
猫猫立刻就会过意来了。这女童一定就是刚才提到的跑腿小丫头。女童看起来大概十岁。
「这、这样啊……」
女童变得很沮丧,别开目光。
猫猫略瞄一眼庸医与天祐。
「那么,需要我去请李白大人过来吗?」
「妳想让不当值的武官干活啊?」
天祐回嘴道。
天祐是对的。让侍卫睡不好觉,万一出事时就伤脑筋了。可是,是李白说有事的话就叫醒他。
「嘿。」
李白起来了。可能是听到吵闹声了,立刻就出了房间。
「武官大人——」
女童凑到李白面前。
「那个又出现了——」
「出现了啊——」
「出现了出现了——女人的头——」
果不其然,说的是那个妖怪。
「在哪出现的?」
「在宅子的外面——园丁老爷爷吓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园丁爷爷人在哪儿?」
「嗯,铁青着脸在打扫园子——」
「知道了。好,赏妳糖吃。」
「好棒喔——」
女童高高兴兴地离开了药房。
猫猫盯着李白瞧。
「李白大人,容我请教您一件事。」
「何事?」
「您这么做莫非不是出于好奇,而是在查案?」
「哦!真敏锐。」
李白直接承认,毫无要隐瞒的意思。李白必定是在怀疑,那个怪异飞头也许是飞贼。既然是查案,想必是有人下的命令。
「不过,那个叫天祐的家伙比较麻烦。」
李白低声嘟哝。难得听到这个阳刚磊落的好汉说出这类牢骚。
天祐用完朝食去外面刷牙了。因为长官命令过他们,说医官绝不可有龋齿。顺便一提,长官说的是刘医官。
庸医正在边哼歌边洗盘子。
(李白不擅长跟天祐相处啊……)
跟猫猫料想的一样。
「跟他合不来吗?」
「算是吧。那个叫天祐的,感觉跟我八字不合。虽然不到要起争执的地步,但感觉话不投机。妳能明白吗?」
猫猫也不禁觉得他说得对。若是碰到这样的人,大体来说只要敬而远之就不会出事,偏偏——
「您的意思是说,换作平素遇上这种人虚应故事就好,但现在距离太近所以不好办。如果是个吵架吵得起来的人还好,偏偏对方绝不是那种性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哦!真敏锐。我不是觉得他难以捉摸。只是,我摸不透他的心性。看得见枝节,却看不见主干。」
李白出于本能看见了天祐的本质。
「小姑娘作风看似奔放,其实是有着準则的。就好像不是毒就是葯。」
「……最起码请您先说葯再说毒吧。」
猫猫请李白更正说法。
「天祐的性子虽然有点毛病,但我认为不需要那般放在心上。」
天祐好歹也当上了医官,就算人手再怎么不足,想必也不会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带来西都。
「这我知道。真是对不住,我是武官,难免会用作战的眼光去看事情。」
「作战的眼光?」
「意思就是说,我看得出来哪种人绝对不能交託性命。」
「……」
对于李白的野性直觉,她不能多说什么。
总之她决定先把天祐的事放一边。
「先不说这个,请问调查飞头蛮的命令,可是月君或其他大人下达的?」
「对对对,就是那个什么壬总管。」
李白说起最近鲜少有人提到的名称。
(为何不直接跟我说呢?)
可是,是猫猫自己总是只挑要紧事跟壬氏说的。
「抱歉抱歉,我是不是应该头一个就告诉妳?照小姑娘的性子,对什么事情一感兴趣就会废寝忘食了。人家要我别让妳太操劳。」
她以为自己在喃喃自语,没想到竟说出口了。李白代替壬氏跟她道歉。
(别让我太操劳,是吧?)
她忍不住心想,既然这样就别把我叫去房间啊。
壬氏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关心她。强人所难的要求却又照做不误。
(然后,这回是关于飞天头颅。)
还是老样子,总是拿些近乎神异鬼怪之事找上她。
「说到这个,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什么事情不可思议呢?飞天头颅本身就够不可思议的了。」
「就是这件事,我当初听到的,是一个面具飘浮在半空中。可是差不多在这二十天之间,常听到的都是飞天头颅。」
「……那可真是怪了。我看到的那个不像是头,比较像是个面具在飞。」
她只匆匆看到一眼所以不能断定,但看起来像是面具。
「早膳那个话题还没聊完啊?真是愈听愈有趣。」
后方传来声音,猫猫急忙回头。
只见刷完牙的天祐站在那里。脸上笑咪咪的。
李白表情没什么改变,大概是早就料到可能会变成这样吧。
「偷听别人说话太没礼貌了吧?」
「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你们俩要聊到什么时候。她好歹也是未出嫁的姑娘家嘛。」
「「啊——不可能啦。」」
猫猫与李白同时否定。
「说得也是——我也觉得不可能——」
不知两人的对话被天祐听到了多少?
「所以,你们在讲飞天头颅的事?好像很有意思。能不能也算我一份啊?」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