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巾包起的漆器料理盒差不多有五层,放在地上时,已经快到华的大腿了。
「所有的菜都在这里了吗?」
「是啊,今天我和玛丽莲一大早就开始做了。」
「真令人期待,自从上次打架后,我这阵子身体很虚,正想靠神僎滋补一下。」
今天的华比平时更楚楚动人,全世界的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的脚下。
「对了,玛丽莲呢?」
「她和我一起把菜送来这里,但她老公(恩客)找她,所以她去找他了。她很想和我们一起去,还叫我向妳问好。」
「是吗?既然是她老公找她,就没办法拒绝了。」
「稻荷,我们一起把菜搬过去,拜託妳了。」
「啊?我也要拿吗?」
「我的手臂这么细,怎么拿得动?饶了我吧。」
「真拿妳没办法。」
我和华分别拿着四方巾的两端,五大盒菜实在太重了,光是抬到电车上,手臂就开始酸痛了起来。
将近午夜十一点的京坂线车内空空蕩蕩,我们把料理盒放在车门前。
「咦?稻荷,妳的脸怎么了?」
我们并排坐在椅子上时,华终于发现我脸上多贴了三块OK綳。
「我不小心跌倒了。」
「我也经常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跌倒,妳的胸部这么大,应该看不到地面吧。」
「对了,妳和玛丽莲很要好,妳们认识很久了吗?」
我不想继续聊脸上的伤,于是改变了话题。
「我和玛丽莲从小一起长大,是我最好的死党。听到大家叫她稻荷山的女王,我也觉得很有面子。」
「华,妳不是也有很多好客人吗?」
「是没错啦,可惜我的客人都是大叔。虽然我并不讨厌大叔,可是如果有选择,我希望年轻一点的男人喜欢我。稻荷,妳知道怎么样才能吸引年轻男人吗?妳应该有不少年轻客人吧?」
「这个问题应该问玛丽莲才对,我的客人虽然年轻,可是人数并不多,我还在为这件事烦恼呢。妳很娇小,又很可爱,年轻男人应该都很喜欢妳这种类型的。」
「玛丽莲也这么说。」
「冥府的华」的真实身分该不会是靠吸取客人的生命能量保持自己的年轻吧?我不了解她渴求年轻男人的理由。年轻男人付钱不干脆,还一战再战,根本没好处。
「妳们都很受年轻男人的欢迎,太厉害,太厉害了。」
华扭着身体懊恼时,京坂电车已经停在祇园四条车站的月台。我们慌忙拿起料理盒下车。
「我们要搭坂急去四条大宫,对吗?」
「太浪费钱了,这里离四条大宫不远,走路过去吧。」
「妳是认真的吗?即使空着手,也要走二十分钟。」
「就当作是减肥,一眨眼就到了。」
我完全搞不懂华为什么如此节俭。
华的眼神很可怕,我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料理盒。
「我拿不动了,休息一下。」
走过河原町车站时,我瘫倒在地。
「稻荷,妳年纪轻轻,体力这么差,我看妳最好戒烟。」
我无力回答。
「如果不赶快去,就搭不到电车了。妳不想走路去北野白梅吧?」
「我知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我坐下之后,屁股好像在地上生了根,无法站起来。我的手痛,腰也痛,忍不住暗自期待「最好有人可以帮我拿」。
「咦?那不是稻荷和华吗?」
我的愿望成真了,运动衣子出现在我们面前。
「原来是运动衣子,好久不见。」
「华姐、稻荷,好久不见。一大早妳们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朋友的餐厅聚餐,这些菜都是我做的。」
「这块四方巾不是西阵织吗?颜色很高雅,还有绞染的花纹,很高级耶。装菜的漆盒也是轮岛涂(石川县轮岛市出产的漆器)上画了日月文箔画,真不愧是华,一出手都是高级货。」
「我只是借用一下家里现成的东西。」
运动衣子称讚错了对象,华有点不高兴。
「运动衣子,妳要去哪里?」
「我要去接我老公,在他公司附近等他下班,然后一起搭车回家。」
「你们的感情真好,下次介绍妳老公给我们认识一下。」
「当然没问题,我也很想介绍给大家认识,但他工作很忙,和大家的时间碰不到一起,所以一直没机会。对了,妳们要去哪里?」
「我们要搭有轨电车去北野白梅町。」
「真巧,我也要去北野白梅町,可以和妳们一起去搭车吗?」
「当然没问题。」
「运动衣子,妳可以帮忙一起拿吗?」我战战兢兢地指着料理盒问。
「里面装的是华做的菜吧?交给我吧。」运动衣子说完,独自把四方巾里的料理盒抱了起来。
「运动衣子,很重吧?」
「妳们别看我这样,我很有力气,这点东西没问题啦,我不会把妳精心製作的菜摔到地上。」
「那就麻烦妳了,不过千万别勉强喔。」
运动衣子抱着沉重的料理盒,脚步轻快地穿梭在人群中。我和华跟在她身后。
「稻荷,我可以问一个私人问题吗?上次的事发展顺利吗?」运动衣子头也不回地问我。
「上次的事?」
我不知道她在问哪件事,拚命搜寻着记忆。
「不好意思,问妳这么隐私的事。虽然我很想知道哪里有卖那种鸟,可是更关心妳的恋情发展。」
「这个女人居然把神当成宠物,大失礼了。不过,呀答的确已经沦为那个小女生的宠物,虽然牠的目的是为了找回信众,但还是很没出息。」
「喔,原来妳是问那次的事。不瞒妳说,我最近没什么自信。」
「如果妳不嫌弃,可以随时找我商量。我已经结婚了,或许可以提供一些有用的意见。」
「不瞒妳说,我心仪对象的好朋友对我示好,让我很伤脑筋。」
「稻荷,妳很迷人,别人喜欢妳也是无可厚非的事。不过,妳要贯彻初衷,保持毅然的态度。」
「可是,对方是我心仪对象的好朋友,也不能对他太凶。」
「妳这种态度会让事态更加混乱,妳喜欢的人可能也会为了那个朋友而压抑对妳的感情,不,不是可能,绝对会这样。」
「原来如此!我之前都没有发现。」
「稻荷,攻击是最大的防卫。妳要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
「运动衣子,谢谢妳。很高兴和妳聊天。」
「不客气,算命师的工作就是引导人走向幸福之路。」
我向来以为算命赚不了什么钱,现在终于能够理解那些付钱算命者的心情。
「妳们在聊什么?居然排斥我。」
「华,我们才没有排斥妳,我只是找她商量一些工作上的事。」
「是吗?我看妳们聊得很开心。」
「啊,电车来了,快跑。」
我刚好看到电车驶进月台。
我们搭的是末班车。
车内很拥挤,其他乘客都对抱着一大叠料理盒的运动衣子皱起眉头。十分钟后,电车抵达北野白梅町车站。
「我先走了,妳们好好玩。」
「运动衣子,谢谢妳。」
运动衣子向我们深深一鞠躬,走进车站大楼的咖啡店。虽然我对运动衣子的老公很有兴趣,可是眼前要锁定的目标是阿邦。
我和华两个人再度拿起料理盒,餐厅近在眼前。我因为紧张,手心都是汗水。
「晚上好。」
「喔,稻荷、华,我们正在等妳们呢。」正在拖地的子俊沖了出来。
「子俊,我如约做了日本菜。」
「稻荷,妳的脸怎么了?该不会是客人打妳吧?如果真的有人打妳,我会抢走他所有的财产,再把他剁成肉酱后埋到山上,妳儘管告诉我。」
「你那是犯罪。我只是跌倒,小伤而已。」
「稻荷,妳是不是很冒失?我看妳下巴整天贴着OK綳。」
「这不重要啦……」
我很在意为什么阿邦不在。
「喂,阿邦,公主们来了。」子俊大声叫着,穿着橡胶围裙和雨靴的阿邦从厨房走了出来。无论阿邦穿什么都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
「很高兴认识妳们,我是刘阿邦,请多关照。」
「阿邦,我是万木华。」
「我可以叫妳小华吗?」阿邦腼腆地向华伸出手。
「当然可以。」
我慌忙把手藏在身后,把手汗擦在裤子上。
「我叫稻荷,阿邦先生,你好。」
「叫我阿邦就好。谢谢妳常来捧场。」
「不客气,很高兴知道你的名字了。」
我正準备伸出手。
「我也很高兴终于知道妳的名字了。子俊成天叫我打听妳的名字,这下子他终于不必再来烦我了。」说着,阿邦转身走回厨房。我伸出的手只好继续在裤子上磨蹭。
「你们还在忙吗?」
「不好意思,还剩下一点工作,妳们坐着等我们一下。」子俊说。
我和华一起把菜放在最大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子俊废话不多说,以超级快的速度打扫完店堂后,又跑去厨房支援。
「阿邦、子俊,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记得关门、关火。」
几分钟后,老闆关了招牌的灯回家了。
「让妳们久等了,现在我们包下这家餐厅了。」
阿邦和子俊脱下围裙,来到我们坐的桌子旁。他们的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
「这是我的拿手菜之一,稻荷,保证妳吃一口就会爱上它。」
「我才不会呢。」
子俊把装在大盘子里的菜放在桌上。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华也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料理盒。
「好丰盛!」
店内响起感叹的声音。
五个大料理盒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菜,每道菜都装饰得十分漂亮,令人食指大动。就连对厨艺一窍不通的我,也可以充分感受到华所花的心思。
「华,这些都是妳做的吗?」
「对啊,完全没有一道是现成的,每一道都是我用心製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