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退回家后,我在额头贴了退热贴片,上床睡觉。
睡了几个小时之后,大脑总算冷却下来,思考也稍微恢複正常。
但身体还是有股疲倦感,我量了量体温,仍然有点发烧。
「可恶,居然浪费这么多时间。」
我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看着从窗外射入的深红色夕阳,我对今天一整天的毫无效率感到痛心疾首。
我打开LIME,乙和真白、堇他们都传了讯息关心我。
我很好。没事。虽然我如此回覆他们,但其实有一大堆问题。
该处理的事堆积如山。
要从那里开始着手,才能最有效率地处理完这些问题呢?
就在我以还没完全清醒的脑袋思考这种事时──……
喀嚓。
玄关的门在没人敲门也没人按电铃的情况下,突然被打开。
有人轻声走进屋里。
八成又是彩羽擅自进入我家了。
妳白天时在生什么气啊?是说不要随便进我家啦。我準备好各种抱怨的话等她,但是她一直没进我房间。
反倒是客厅的方向传来咚咚的声音和水声。
「……她在干嘛?」
我好奇地走出卧房看情况。
彩羽正站在厨房里。
「咦,学长,你已经能下床了吗?」
在制服上套着围裙的彩羽回头问道。
瓦斯炉上放着陶锅,她似乎正在煮粥。
「嗯,我已经好多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听说你早退,很担心呢。」
彩羽微笑着,温柔地说。声音中充满慈爱之色。
温柔得与平常的彩羽像是不同人似的。
仔细一看,平常穿得很随性的制服,如今也穿得整整齐齐,脖子上也没挂着巨大的耳机。
我知道这种彩羽。
是在外头走动时的,完美无缺的优等生模式彩羽。
「不过还是别太逞强喔,等我煮好粥为止,请再多睡一会儿吧。」
「……」
我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这家伙怎么了?
为什么连在我家也维持优等生模式?她在打什么主意?
「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喔。」
彩羽背对着我,彷彿看穿我心事似地说道。
我照着她的吩咐,回到卧房。
躺在床上扭了几分钟后,彩羽端着放有陶锅的托盘,走了进来。
「我煮了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学长有办法吃东西吗?」
「可、可以。」
我正想起身下床。
「学长坐在床上就好,我来喂你吧。」
彩羽以温柔的口吻制止了我。
「用不着做到那种地步啦。」
「不,请让我做吧。照顾病倒的学长,是晚辈的责任。」
「妳说得太夸张了吧。」
「并不夸张。平常的学长是绝对不可能早退的。因为你很爱说身体是资本,会彻底管理自己的身体状况。」
是这样没错啦……
「所以我想,学长应该没发现自己居然累成这样吧。」
「唉……也许吧。」
「所以,请让我帮学长恢複活力。学长平常那么照顾我,至少要让我做这些事来回报你。」
「呃,好吧……」
彩羽以认真的表情坚定地道,我只好点头。
看来,她完全没有让步的打算。
彩羽打开锅盖,热气与柴鱼高汤的香气充满整个房间。
虽然是没有加入任何配料的白粥,但正是因此,在这种时候看起来特别美味。
托盘旁的小盘子中,体贴地放着可以随喜好加入的葱花。
彩羽舀了一匙粥,拿到自己嘴边,呼呼地吹凉。
「喂、喂!」
「直接吃的话,可能会烫伤喔。」
彩羽说着,缓缓把汤匙朝我递来。
「来,学长,啊~」
这是什么丢脸到死的情境啊?
「呵呵,觉得不好意思吗?但是学长不必在意喔。生病时被人照顾,是天经地义的事。」
根本是不同的人格。
我一面感到坐立难安,一面张嘴含住汤匙。
柴鱼高汤的甘味,在口中扩散。
虽然只以高汤与盐调味,但是浓淡适中,不会太咸也不会太腻。
再加上被彩羽吹凉,所以也不至于烫到舌头。
身体热呼呼的,暖意沁入五脏六腑。
「……真好吃。」
「太好了。」
彩羽微笑着,再次递出汤匙。
正确地看出我咽下食物的时间点,準确地递出下一口粥。
觉得口渴时,我还没开口说话,就把茶杯拿给我。
无可挑剔的照护,熟练得有如一流照服员或超过二十年经验的资深看护。
在这种无微不至的餵食下──……
回过神时,我已经把粥全吃完了。
「谢、谢谢。」
「不客气。哎呀,学长,你嘴角脏髒的喔。」
彩羽拿起手帕,温柔地帮我擦嘴。
「喔……对不起。」
「没关係的。因为学长太累了,我也是自愿照顾你的。」
「……」
「还有其他想做的事吗?有的话儘管说喔。」
「不……没有了。谢谢妳。」
「是吗?我在这里待太久的话应该会打扰学长休息,等我收拾完这些,就会回去了。请学长好好休息。」
彩羽说完,离开卧室。
厨房传来清洗锅碗的声音。声音停止后,喀嚓,传来玄关的门上锁的声音。
家里安静了下来,一阵子后──
『才──怪!学长你以为我会乖乖回去吗~~!?』
刚才那些全是假动作啦!我等着彩羽以烦人模式出现,但是并没有发生。
从头到尾,都是清纯模式。
温柔、充满包容力,尽心儘力照顾人的贴心女孩。
这些是适用在刚才的彩羽身上的所有形容词。
和平常的彩羽完全相反。彷彿针对我抱怨她很烦人,「哼,你就是喜欢这种女人吧?」故意挑衅我而装成这样似的。
虽然这种女孩很可爱,但我没有无脑到会因这种转变而乐得飞上天。
这也是当然的。她可是那个彩羽喔?
完全不顾虑他人感受地缠着人,又任性又傲慢的烦人女彩羽喔?
刚才的样子与平常差太多了,甚至令人感到诡异。
儘管彩羽似乎没有整我的意思,但我仍无法坦率地享受她那清纯的模样。
……算了,我讨厌兜着圈子来。
我拿出手机,传讯息给彩羽。假如有在意的事,直接问就好。
《AKI》妳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连在我家都装乖?
讯息立刻变成已读。
《彩羽》因为学长就是喜欢那样的女生不是吗?清纯的女孩比较好对吧?怎么样?被清纯女温柔地照顾,满意了没有?比起平常的我,那样的女生比较好对不对?我再也不会缠你烦你了!学长是笨蛋大笨蛋!
而且马上就回传了这些话给我。那安定的烦人口气,使我不自觉地鬆了口气。
──是说,这不就刚好和真白相反了吗?
在LIME里对我好得要命,在现实中对我不假颜色的真白。
在现实中对我好得要命,在LIME里对我不假颜色的彩羽。
要说这两人有什么共通点的话,就是我想不通她们之所以变成这样的原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平常想了解女人心时,都会找彩羽商量,但是这次连她都失常了,所以不行。
除了彩羽之外,我会主动联络的女性,就只有紫式部老师,以及帮彩羽录音的音讯工程师音井同学了。前者根本不能算女人,后者的话,和世间所谓的『女人』,也差很多。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我正感到烦恼,手机这时震动了起来。
我拿起手机一看,是乙打电话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