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話 青春的海邊只有我格格不入

「？明，你怎么了？怎么一直缩着身体。」

「没、没事。真的没事喔。嗯。」

乙疑惑地问道，我只能苦笑着带过。

──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呢？

我和乙正在金丝雀庄（金丝雀的别墅之意）充当男生房间的客房中换泳装。

金丝雀庄不只外观气派，内部装潢也一样奢华，完全和电影中常见的THE欧美富豪之家一模一样。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柱子，白色的沙发，白色的椅子。天花板挂着造形奇特的吊扇，从窗口可以眺望美丽的沙滩与海洋。

墙上的奇怪鱼拓与鹿头标本，也都为『欧美富豪风』加了很多分。

由于我们决定放下行李后立刻到海边玩，所以说好分别在男生与女生房间换衣服后，在海滩会合。

因此，我现在是上半身打赤膊，下半身只穿着一条海滩裤的状态。

在这种防御力极低的情况下，收到彩羽传来的泳装照。

就算是恐攻，也该有个限度。

──再说，自从那个结缘式之后，我的状态就一直很奇怪。

例如那张LIME过来的照片，「好啦好啦很好笑」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会这样敷衍过去。可是现在，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不心脏怦怦跳。

以LIME传充满诱惑力的照片，以我的反应为乐的烦人行径。

那种烦人的行为，明明一点魅力也没有才对。

──难道说，我对彩羽的烦人言行感到……？

不不不。

我为了甩开浮现在脑中的某个想法，用力摇头。

也许误会我的动作了吧，乙嗖地来到我面前。

「难道你觉得穿泳装很可耻吗？你的体格锻炼得很精实，我觉得可以抬头挺胸地走出去喔。」

「不是那样……喂，不要这样一直盯着我看啦。」

「谁教你的身体很有看头。」

如果对女人这么说，肯定会被告性骚扰。乙一面说着，一面观察我的腹肌。

「我只是为了保持健康，适度锻炼身体而已。因为生病是最浪费人生资源的事……你也是，不好好养生的话可是会早死的喔。」

「啊──嗯──」

乙抓了抓脸，随口应声。

只穿着泳裤的他，身上没有肌肉，但是也完全没有赘肉。如海豚般光滑，如瓷器般白皙的肌肤与纤细的线条，更是突显美男子特有的魅力。

不愧是只穿一条泳裤也美如画的英俊青年。可惜他不怎么打理自己，这是他美中不足的地方──……

「是因为每天被你盯着，所以我才总算变成现在的样子。基本上，我是那个样子的人喔。」

「有自觉的话，就改善自己的生活习惯啊。虽然说和自我放弃的时期比起来，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是吧？」

「不对那种『所以该夸奖我喔』的态度很有问题。改善生活习惯，是为自己好喔。」

「哈哈，你还真像啰唆的老爹呢。」

「别说了。光是被彩羽和真白缠着，我就觉得自己像休假时的老爸了……连你都这么说的话，我会真心觉得自己老了喔。」

「放心，你还很年轻喔。证据就是你因为彩羽的泳装而兴奋了。」

「什……！？」

「反正你刚才是在和彩羽聊LIME对吧？」

「呜……」

「既然是彩羽，当然会趁机整你了。」

这家伙，是确实地观察过后，才得出结论的。

就是因为这样，直觉敏锐的家伙才会很麻烦啦……

我正心想，乙开始打量我的脸。

「哼──……明，你终于发现了吗？」

「发、发现什么啊？」

「彩羽的魅力。」

「我承认她长得很好看。身材也很好。」

「个性呢？」

「……我也能理解学校那些家伙的心情。因为她一直隐瞒真正的自己。」

无时不刻是个嗨咖，只对我展现烦人的一面。但是在学校时的模样却截然不同。

是清爽又随时挂着清纯笑容的优等生。

不分男女，不论对方位在校园金字塔的任何阶级，都能一视同仁，开朗又亲切地交谈的，温柔可爱的女孩。这是一般人对小日向彩羽的看法。我很清楚。

「我不是在说那样的彩羽。」

「……那你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烦人的彩羽也很可爱呢？」

「…………啥？」

出乎意料的问题，使我愣怔住了。

烦人的彩羽很可爱？

那是什么类似背脂100％的拉麵有益健康的鬼话啊？

「不论面对谁，都是温柔优等生的彩羽，只对自己敞开心房，展现烦人的态度──就现代阿宅来说，分数相当高喔。」

「是所谓的烦人可爱吗？最近这种属性的角色变多了。」

「没错没错。我觉得这是很有人气的属性喔。」

「嗯──……根据我做的市调，确实有些人喜欢这种属性。不过那终究只是二次元的世界啊。」

「这不像为了让我理解什么叫沟通，让我玩美少女游戏的人会说的话呢。」

「那是不得已的啊！」

我试过各种增进沟通能力的方法，但是全都没有效果。而美少女游戏，是乙唯一能接受的教材。原因就是这么简单。我可不是分不清楚现实与虚构的人喔。

先不管这部分了。

「在动漫画里，主角和我们是有次元之隔的。所以烦人的感觉不会当头当脸地袭向观众或玩家，而且製作方会变更视角，让观众明明白白地了解女角对主角的好感，因此能放心地接受女角的烦人之处。但现实中不可能那样啊。」

想想看，要是有人一直找自己麻烦，有人会高兴吗？

会高兴的，只有被虐狂吧。

「彩羽愿意表现出真正的自己，当然是好事。如果我能让她展现真正的自己，就算代替你或乙羽阿姨当她的沙包也无所谓。虽然很烦就是了。假如以为了让那家伙和大家一起发挥才能为前提，她的烦人程度也不到吞不下去。可是──」

「──那和觉得彩羽可爱不同。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真拿她没办法──虽然会这么想，但是感受不到作为异性的魅力。」

「所以你没有喜欢上她？」

「……应该吧。」

没办法断言。做不到。

因为我连在影石村时对彩羽萌生的感情，都还搞不清楚到底是哪种感情。

「你不觉得她喜欢你吗？」

「……是的话，不自然的部分未免太多了。」

「不自然？」

「如果爱烦人是那家伙的本性，不论怎么想，她都没把我当成谈恋爱的对象。」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

「喜欢一个人时，会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美好的一面。如果是进入倦怠期的情侣就另当别论，不过还在单恋期间的话，不可能不在乎这点。然而那家伙根本不怕让我看到自己的本性，正这是她对我没有恋爱方面的好感或其他麻烦感情的证据。」

「你以前也曾这么说过呢……唉，也许就是那样吧。」

「对吧？」

「假如是一般男女，的话。」

「……那是什么别有深意的说法啊？」

「如果是各种感情或人际关係都扭曲的人，在恋爱方面，说不定也是扭曲的喔？虽然你全面接受了那扭曲……但是在讨论彩羽有没有喜欢上你时，也许你没有把扭曲的部分作为判断的依据。」

「……不要说那么难的事啦。」

假说是很重要的。所有人类的发现与发明，都是基于假说而出现的。

但是检验假说很花时间，也有风险。而且人际关係方面的假说，不能轻易做实验。

如果是包含彩羽的心声在内能看透一切的神，处理这些事应该很简单吧。可惜我不是。

「别说无聊的事了。走吧。」

「好好好……啊，差点忘了这些。」

「那是……？」

我不解地问道。乙拿着打气筒与干扁的塑胶布，腼腆地搔了搔脸。

「救生圈。因为我不会游泳。」

「你啊……反差萌的点也太精準了吧。」

天才程式设计师兼王子系美男子，加上旱鸭子属性这种小缺憾，造就了完美无缺的魅力。我和这样的好友，一起离开客房。

＊

我们来到沙滩时，女生们似乎还没换好泳装。我与乙在原本就设置好的遮阳伞底下坐下，优雅地打发时间。

乙深深躺在可以调整高度的海滩椅上，一面哼着歌，一面滑手机。

虽然看起来像在玩游戏，但他其实是在设计新的网路服务的雏型。最近就算不使用电脑，也能以手机写程式了，乙充分活用这个功能，一有空就会开发全新的APP。

乙在打发时间之余写的这些APP中，不乏相当具有市场价值的种类，但是考虑到《5楼同盟》没有持续维持服务的体力，所以都没有公开。

其实也可以先上架，如果能赚钱，就连同后续服务的部分一起卖给大公司。但是乙似乎不喜欢看到自己创造的东西被别人糟蹋，我尊重他的想法，所以并不强求。

我坐在勤奋地写程式打发时间的乙身旁，思考着可有可无的事，以此打发时间。

──这片私人海滩明明这么美，有很高的观光价值，但是金丝雀小姐不在时，就没人使用了，实在可惜。

虽然说正是因为没有观光客，海滩才能这么美，不过如果在能维持美景的範围内进行商业用途的话，例如以奢华体验为卖点，把单价拉得极高，或者订出一个月之内可以使用多少次的定额付费制，招募游客。定价高的话，客人的品质也会相对提升，如此一来，应该不需要特地雇保全监视，就CP值而言，似乎很划算。在现代这个时代，有不少虽然有钱，但是故意不买土地，崇尚极简生活的人，出租海滩的话，说不定意外地好赚──

总之，我思考的就是这类的事。

就连我自己都觉得，面对大海时想这些，实在不像男高中生，真是对不起。

不过没办法啊，因为我就是会去想──呜呃！！

「啊哈哈哈哈！学长呜呃了──！」

「呜、呜噢噢噢……」

瞬间腐蚀我那可有可无的商业思考，极度降低他人IQ的笑声。

我抱着肚子，蜷起身体扭动不已。砸在我腹部的西瓜因此滚落到一旁。

「妳、妳这……干嘛这样登场啦……」

「啊哈哈♪这是为了帮即将面对我们的西瓜的学长锻炼对西瓜的耐性，特别做的窝心对策喔☆」

「听不懂啦。为什么是西瓜啦。」

「就是两球西瓜的意思！」

「什……！妳……」

充满诱惑性的辞彙，使我停止扭动身体，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对了。既然彩羽在这里──……

「久、久等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