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話 惡鬼

——正值盛夏。奎英布拉的太守古罗鲁，向帝国全境发出檄文，公布了对巴哈鲁州宣战。檄文的内容如下。

其一，利用卑鄙的策略煽动叛乱，屠杀奎英布拉的人民的阿米鲁的罪绝对不能原谅。

其一，只要是知道羞耻的人，更不用说是贵族，那么承认自己的罪过并乞求原谅是当然的事。然而不仅不承认自己的罪过，还厚颜无耻的说出要进行昇阳的仪式。绝对不能原谅。

其一，在太平的世间还过剩的增强军备，对奎英布拉反覆的挑衅，是因为企图以武力使自己残暴的野心正当化，使正义的声音屈服。

其一，皇帝陛下以前就对阿米鲁的所作所为有所忧虑。近来，与阿米鲁内通的奸臣愈发专横，甚至连日益上涨的悲叹声都不闻不问。

其一，对于作为伟大的太阳帝贝鲁基斯的不肖后裔的我自身来说，绝不能饶恕阿米鲁的残暴。

其一，我们奎英布拉州臣民，对奸贼阿米鲁和其党羽正式宣战，为了阻止他的凶行和除掉帝国的祸根而行动。正义与我们同在，讨伐奸贼的行动，即刻开始执行。

古罗带领几乎是鲁奎英布拉的全军从州都的马德雷斯出发，由迦南街道向东前进。数量大概五万。在马德雷斯留下了五千留守部队。所谓五万是正规兵和临时徵兵数目的总和，可以说是动员了奎英布拉的所有战力。虽然练度和士气并不是很高，但是只以数量而言是相当高的程度。

海上方面洛耶带领的船队，为了牵制巴哈鲁所属的战船出港了。本来的话也必须要对里贝路塔姆的海军进行警戒,不过通过密约能迴避交战。应该警戒的只有里贝路塔姆港逗留的巴哈鲁的战船。由于里贝路塔姆维持中立，所以奎英布拉把主要着眼点放在陆上的行军。

古罗鲁对在城墙一脸不安的来送行的艾鲁伽举手示意。留守部队是以老兵，伤兵为中心。姑且任命了佩利乌斯为指挥官,不过应该不会进行战斗，就是所谓的挂名指挥官。

古罗鲁一边把马首转回前方，一边向在旁边的威鲁姆搭话。

「威鲁姆，檄文準确无误的向各州发出了？」

「是，因为快马送出的，现在应该已经到达各州太守的手里了。古罗鲁大人的决心，一定能传达给他们，大义是在我们一方的。」

「里贝路塔姆有什么动作吗？」

「没有异常。跟先前约定好的一样，他们保持中立。」

「——好，已经无法后退了。无论如何也要攻下卡鲁纳斯，攻入巴哈鲁的领地。首战应该是最重要的吧。」

「请交给我们吧。一方面巴哈鲁的领主们已经有明确表示服从的，巴哈鲁州都贝斯塔那方面太守也成为同伴了。已经有几个人内通完毕。如果攻下卡鲁纳斯显示出我们的力量的话，策反应该会更加顺利的进行吧。」

「不愧是威鲁姆啊……回想一下的话跟随了我很长时间了啊，这么久以来一直持续给你添麻烦，虽然有点对不住你，但是这次也把力量借给我吧。」

「不胜惶恐。小人威鲁姆，也是为了回报能在太守底下工作这份恩情。」

「……恩，靠你了。」

古罗鲁因为威鲁姆的言词非常感动。并且，用手指向走在前方的伽迪斯的队伍。

「哈哈，好好看看。伽迪斯好像也相当努力啊。这家伙打算在这里弥补在洛克贝尔犯的失误吧。」

「伽迪斯殿也听到了之前太守的演说，做好精神準备了。这次，应当是要拼尽全力战斗吧。」

「实在是很可靠啊。到现在为止我被上天抛弃着，不过好象从家臣那里受着恩惠啊。」

古罗鲁一边心情愉快地笑着，一边眺望前方前进的部队。奎英布拉五万军势，先头部队伽迪斯队威风堂堂的行进着。在风中飘扬密布的天平之旗，场面确实壮观。如果向后方看的话，为了养活士兵的大量的物资和即将攻陷以卡鲁纳斯为首的很多城的攻城器械跟随着。大半是由友邦的根布，季布援助的。

因为大军行进所以速度并不是很快，但古罗鲁判断没什么特别的问题。

(布告文到达时，想必阿米鲁会惊慌失措吧。但是那时再準备反抗的话已经晚了。)

举行昇阳的仪式的时候，必须带领所有的兵力前去，为了向皇帝展示自己的实力。根据密探的回报，贵族、商人们已经聚集到一起开始着手仪式的準备。确实可气极了,不过现在来说倒是很好的时机。

如果听到巴哈鲁的危机后全力返回也是徒劳。从帝都菲鲁兹到巴哈鲁州的首府的贝斯塔，无论多快最少也要花费两个月。即使在帝都驻留的巴哈鲁主力全部是精兵也无济于事。

如果考虑到他们要进行战斗準备的话，大概能有三个月的时间吧。若是有这三个月的话足够了，很容易就能降服巴哈鲁的领主们，攻陷贝斯塔。之后只要不急就行了。急乃用兵之大忌，绝对不能发生敌寡我众还打败仗的事。相信奎英布拉都是弱兵这种不快的评价的人至今还不少。若是由于一次的战败，使得巴哈鲁领主全都进行抵抗的话会吃不消的。

重要的是一边巩固脚下一边慎重前进，将阿米鲁一党粉碎的体无完肤。这个就是今后的作战方针。

「太阳神也终于站到我这一边了。要将阿米鲁的阴谋完全击溃，让他当皇太子的可能粉碎。如果无谋的挑起决战就将他彻底击溃！」

击溃强行军而来的军队，比扭断婴儿的手还容易。无论怎样古罗鲁的胜利都是不可动摇的。

(如果对我说过哪怕一句道歉的话，我也许还会原谅他。但是已经晚了。阿米鲁啊，你就乖乖为自己的罪过付出代价吧！)

古罗鲁擦了一把汗，喊起口号并向街道跑去。亲卫队慌慌张张的跟上。

「这是给阿米鲁降下正义的铁鎚的战斗！立功的人，无关阶级授予所期望的奖赏！」

士兵们受到鼓舞，大声欢呼起来。士气很旺盛，大义是在我方。古罗鲁想起病危状态的莎拉的脸后，举起剑回应士兵的呼喊声。

——奎英布拉军的进攻开始了。

由于在巴哈鲁州境所设的关口很难以力量突破，所以奎英布拉军向卡鲁纳斯城进军了。卡鲁纳斯城是在大陆统一前被建造的要塞，其坚固的守备力现在也仍然健在。

虽然这么说，但现在的巴哈鲁守备队不足一千人。因为巴哈鲁军的主力都在帝都。

逐回来自卡鲁纳斯城的抗议的使者，古罗鲁命令全军进行总攻。

「卡鲁纳斯因坚固而闻名的要塞,但是绝对不能阻止我们的前进！使之感受到奎英布拉的强大吧！」

光荣的先锋攻城部队的第一波是打算一雪前耻的伽迪斯将军。部队人数是近一万人。首先看準形势，再派出破城锤部队进行攻击。但是，很多的士兵没有多少实战经验，一旦拥挤到一起就开始会有姿态不稳的人陆陆续续的出现，被从城墙上射杀，先锋部队变得相当悲惨。

几次重複投入兵力之后，伽迪斯总算投入了中心部队，开始用橹攻城。

在迪鲁库千人长指挥下的辛西娅和诺艾露，作为攻城部队第二派和其他士兵一起待机着。

第二派的迪鲁库和其他千人长组合到一起的八千名士兵，是作为预备队而準备的。古罗鲁打算让中意的诺艾露加入第一波先锋部队,不过被伽迪斯说「被新来的人加入先锋部队的话，会成为奎英布拉军的耻辱」拒绝了。威鲁姆和其他的武官都赞同伽迪斯，古罗鲁也只好点头同意伽迪斯打头阵。

但是，今天是伽迪斯开始进攻之后的第三天。第一阵的士兵们的疲劳和消耗也到达了顶峰。古罗鲁的忍耐也快要控制不住了。

「可是敌人也相当也坚持啊。虽然想今天攻下，但是。。」

辛西娅愁眉苦脸嘟哝着，诺艾露对辛西娅回答到。

「他们的目的是争取时间，到最后为止拼尽全力吧。大概，全员都是敢死队吧。」

「敢死队？」

「是呢。在这里多争取一点时间的话，一定会有好事发生的呦。你看，哪个国家好像有句谚语，大概是时间就是金钱吧」

不知为何戴上眼镜的诺艾露，说的好像自己听过一样。说不定如果不了解本性，会把她错认为才智满溢的女参谋。虽然很遗憾，但是辛西娅知道诺艾露的本性。真的是很遗憾。

「好事…吗？敌人的目标是什么，难道你知道吗？」

「不啊，完全不明白哦。到底是什么呢？」

对于满不在乎的诺艾露，辛西娅一瞬间楞住了,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 。因为平时经常发生这种事，如果介意起来天都黑了。更别说现在正在战争中。

「听你说话的我真是个笨蛋。」

「啊哈哈，真的呢」

「你还真敢说！」

辛西娅赏了诺艾露一发拳头。被打的诺艾露的眼镜歪了像是要掉下来的样子，从诺艾露队的士兵们那里漏出了笑声。辛西娅一边乾咳一边责备没有紧张感，之后又向诺艾露搭话。

「……对了，为什么戴着眼镜」

「好像到现在也还不用战斗。想偶尔的强调一下才智试试。」

听到这话的士兵们不禁发出大笑。有才智的人从来不会说这种话。说出这种话的诺艾露能不能好好指挥士兵令辛西娅很担心，不过辛西娅的不安只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单单因为指挥官是女的而被轻视也很正常，但诺艾露很好的统率着自己的队伍。明明粗暴的白蚁党的人佔大半，但是听说他们好像很有大人的样子规规矩矩的。

因为辛西娅当初真的为诺艾露操劳了很多，所以对于诺艾露好好的带领着自己的队伍这件事表扬一下她或许也挺好的。但是诺艾露容易得寸进尺，所以现在不表扬她。

「……明白你很中意这眼镜了，但还是带上头盔吧。在这里说不定会有箭飞过来！」

「恩—[不的意思]，因为很热像把脑袋蒸了一样，所以还是不要吧。而且你看，被太阳光照的话，心情会很好的。对于这一点，眼镜就没什么碍事的呢。」

把偏掉的眼镜很得意的扶正的诺艾露。变成一副很让人闹心的样子。

确实，这个夏天的阳光很强烈，非常热。擦了一遍又一遍汗还是没完没了。这种时候长时间穿着铠甲头盔战斗的话就像拷问一样。被徵兵而来的士兵们，好像有什么想抱怨的吧。他们的防具都是粗糙的皮铠和质量不好的头盔，武器是锻造的剑和枪之类的。从防具方面来说，真的是只是比没有强点那种的。

「但是比死了好吧。如果讨厌头盔，最起码在额头上带上这个，好了,不要乱动！」

「哎—，我不需要的。吶」

按住挣扎的诺艾露，往额头上强行缠上铁的护额。虽然不能当做防具使用,不过至少能避开瞄準眉间的致命伤。

「这样就好了。嗯，好像跟你不怎么相称啊」

「嗯—，总觉得镇定不下来呢，暂且先谢谢你。这个我会好好使用的。宝物又增加了呢。」

「好好使用什么的不需要，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第一位吧」

「啊哈哈，战争中不要说这种无理的事呦」

诺艾露一边苦笑一边像想要确认一样摸着护额。诺艾露的装备有护额和眼镜，活动很方便的轻铠甲，腰间带着铁鎚，手中握着漆黑的二叉枪。明显的和普通士兵不一样的装备，而且特徵的红髮变得在战场上很显眼。很显眼这件事换句话说就是容易被敌人狙击。

「诺艾露队长，这次也不行啊。别说靠近了完全在后退啊」

在诺艾露后面等待的巴鲁巴斯，一边用望远镜看一边嘟哝。辛西娅从副官拿来望远镜之后，也看向卡鲁纳斯城寨。

「那个不是很好的靶子吗？为什么不一口气登上城墙」

「那是，最先突入的不免一死吧。虽然这么说但城门的防御当然也很坚固。嘛，对方是防守方所以準备好了，所以不管从哪个地方攻过去都是我方的牺牲增加吧」

城门下的士兵想用破城锤突破但是陷入了极其悲惨的状况。被从城门上方的孔里泼下来煮沸的油淋到，之后还被火箭打中。想逃跑的人被城墙上準备好的箭射中，被无情的射杀。

翻越城墙的部队完全没有动作。在前方战斗的，当然是身份很低的士兵。强行要求他们保持高的士气很残酷啊。设置攻城梯子的作业也很棘手，被从上方射来的箭雨困住无法进行。

指挥第一波攻城部队的伽迪斯将军这次也应该毫无办法了吧。而且想避开危险的性格在这场战斗中也适得其反。虽然命令说的是总攻，但是首战还是应该减少牺牲。应该是想利用持续的攻势让挫败敌方的士气，使对方投降把门打开吧。

或者，城外有伏兵在潜藏着的可能性也考虑进去了吧。有时，会从要塞内部升起狼烟。伽迪斯在那个时候就吹响号角让士兵维持警戒状态。奎英布拉的战术书中有，攻城时要避开强攻，还需要注意守城方与城外的连携。的确是遵守那个是坚实的战法，不过照这样下去不论等到什么时候也攻不下这个要塞。

——虽然这么说，辛西娅作为指挥官并没有自负觉得自己的想法都是对的。纸上所谈的兵法和实战完全不同。

「吶，命令的应该是总进攻吧，但是为什么要一点一点地派兵去攻打呢。而且还时常在后退」

「……是想极力避开兵力的损失吧。我觉得是打算对他们施加压力，使他们投降开门吧」

「一人死了就再派十人，十人死了就再派百人，百人死了就派千人持续攻击。既然是总攻那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吧？」

诺艾露从心底感到不可思议一样歪着头。

「那是因为，谁都讨厌死吧。即使退缩了也没什么不正常的。被你说去死吧，毫无犹豫的去死的笨蛋不存在啊」

「但是好像进攻的士兵大体都死了」

「……啊，嘛，好像是这样呢」

「总感觉，像是捨不得派出自己的士兵一样呢。进攻的方法也感觉不到干劲。或许，没有攻陷要塞的意图！」

「瞎说什么呢。是很重要的首战，伽迪斯将军变得慎重也不是没道理」

「恩，是那样吧」

诺艾露恰当地附和道。

「还有，尽量不要说会成为问题的话。即使你不说也有对于你这么快的晋陞而感到嫉妒的人。不要做增加敌人的事」

诺艾露好象没介意,不过如果去听的话到处都能听到不堪入耳的骂声。其中也有擦肩而过时嘲笑她的人。所有人都是威鲁姆派，诺艾露完全被他们盯上了。

阶级在诺艾露之下的人的场合，辛西娅每次都会给予注意，但阶级在诺艾露之上的场合辛西娅也没办法。

「偷偷说我坏话的人有很多啊。快把这句话说给莉古蕾特听！」

诺艾露对莉古蕾特笑起来，莉古蕾特发出了很厉害的咂嘴声。

「辛西娅大人，笨蛋说的话还是不要在意为好」

「……恩。」

辛西娅含糊其辞当做没听到。

「然后，继续之前的话题吧，我们奎英布拉军中没有拥有攻城经验的人。因此，伽迪斯将军的顾虑也情有可原。现在继续包围，逼迫对方投降是正确的。将军应该也是那么打算的吧。跟不知道从哪来的脑内天气娘和白髮猿不一样，我们是用脑袋思考的」

莉古蕾特一边翘起嘴角，瞥了一眼巴鲁巴斯。

「你这家伙，说的是我和队长吧！」

「谁知道呢，如果心里有数的话，难道不就是那个人吗。岂止是猴子，连诺艾露队长也明白这种事」

莉古蕾特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莉古蕾特充满敌意的盯着巴鲁巴斯,不过别说让巴鲁巴斯害怕了反倒被回瞪了。如果没有诺艾露的话，真的想要互相杀掉对方一样。

「队长，不做掉这个混蛋女人吗？ 对了，以她为肉盾前进吧。她絮絮叨叨的话想必能当做进军喇叭」

「要是能办到的话就做个试试。啊—，真的很讨厌野蛮的思考方式啊。还有，拜託你把嘴塞上待着。因为听你说话我都快要晕过去了」

「好了，愉快的玩耍就到此为止了」

诺艾露把二叉枪插在地上，强行打断他们两个的对话。被诺艾露的气势压倒的两人都闭嘴了。

「巴鲁巴斯，莉古蕾特。我们不知所措是不行的哦。因为不想白白的送死。还有，拖友方后退的事情也不要做。」

「万，万分抱歉」

「哼，我不记得你们做过需要向我道歉的事啊。首先，如果是奎英布拉备受称讚的伟大的英雄诺艾露队长的话，应该毫不犹豫的去最前线吧？」

屡次很有礼貌的挑衅，内心却瞧不起诺艾露的莉古蕾特。她的说话方式辛西娅总是无法习惯。莉古蕾特在所说的话中必定包括讥讽，挖苦，自卑等负面感情。

完全不在意那个的诺艾露真的是很大度。如果换成自己的话，应该会立刻就提出更换副官的要求。

「莉古蕾特，我发出信号之后马上吹响突击喇叭。之后，弓兵对攻城部队进行援护。巴鲁巴斯带上白蚁党一口气竖起攻城梯子。因为我会为大家打头阵的，你们只要在后边跟上就好了。」

诺艾露抱着胳膊，淡淡地传达命令。但是，从盯着城塞的诺艾露身上能感受到强烈的杀意。以前和诺艾露对峙时有相同的感觉。

「啊，你真的打算去当先锋？不只脑袋连眼睛也不好使了吧！去最前线被射中就会死啊！」

「队长，这个笨蛋女人说得对，太危险了。让我去——」

「啊哈哈，那么大的身躯在登上城墙之前就会变成刺猬的。因为我相当敏捷，如果一口气登上去讨伐了守将，把碍事的弓兵踢散的话不就相当于攻下了城寨。是那样吧？」

「等等，诺艾露！严禁擅自行动，配合着步调进攻是迪鲁库千人长的命令！我们不能违反命令！」

辛西娅慌忙制止,不过诺艾露完全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