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因为房屋仲介公司老闆跟惠太三个月以前任职的那间公司的坏蛋课长太像了。
「房租日币五万元以下,要附浴室。」
跟那个坏蛋课长一样,将黝黑头髮往后梳得很整齐的近藤房屋社长,浑身都是造型髮胶的臭味,他复诵着惠太说过的话。他的语调听起来,就好像是在念着「在阿拉斯加泡海水浴」的广告台词般,感觉很不屑。
「押金是一个月。如果不需要付押金,那更好。」
「月租日币五万元以下、附浴室、不需要押金。」
这次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说,去阿拉斯加泡海水浴,而且是当天来回。原本他在推荐月租日币十万元的租屋资料时,忙着翻阅档案的手指头,现在几乎动也不动。
「这样不行啦,你开出的条件太严苛了。如果说是郊区,可能还找得到,不过,这里算是都会区啊!」刚刚惠太走进店里时,社长还满脸笑容,很有礼貌,但是现在笑容和礼貌都消失不见了。「你一定要捨弃一个条件才行。如果没有浴室的话,日币五万元以下应该没问题。如果你肯将价钱提高到日币六、七万元的话,可以租到附整个卫浴设备的套房。」
每个条件都不能放弃。失业保险金只领到这个月为止。就算月租日币五万元,对我来说也是相当拮据。还有,如果没有浴室,纯子来家里找我时,就会很麻烦。没有浴室,有洁癖的她除了城市饭店外,绝对不会答应去别的地方洗澡。如果对她说:我们一起去澡堂洗澡吧!她就会回我一句:「那就跟泡在亚马逊河里面没两样。」,然后摆着一张臭脸,可能以后都不来找我了吧!
「能不能帮我这个忙?其他任何条件我都愿意接受。」
「其他任何条件都愿意接受。」
近藤房屋社长抓到惠太话里的玄机,抬头望着上面,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露出诡异的笑容,转身看着惠太,右手大拇指打个啵后,敲敲自己的额头,那样子看起来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一样。
「有一间房子很适合你。」说完,社长就走到摆在办公室后面的柜子,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张纸。跟刚刚的电脑图不一样,那是一张手绘的隔间图。那张纸非常老旧,已经泛黄。「就是这个地方。」
确实有附浴室。有六个榻榻米大的和室和饭厅、厨房,还有一间洗手间,写着附卫浴设备。比我现在月租日币十一万元的单人套房还宽敞。
「这里房租一个月只要日币三万六千元。不需要押金,也不需要缴管理费。」
真便宜。便宜到让人觉得怪怪地。
「为什么会这么便宜呢?」
原本双眸闪闪发光,直盯着惠太瞧的近藤房屋社长,在那一瞬间突然变得面无表情,大概过了一秒后,才再度勉强挤出亲切的笑容。
「这个嘛,之所以会这么便宜,就是因为那个唯一的缺点。」
「离车站很远吗?」
「不是啦,走路只要九分钟就到了。」
就算这位社长将一分钟当成八十秒计算,九分钟也不算太远。
「那么,是因为日照不佳,光线昏暗吗?」
「没有啦,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日照充足,光线很好。」
「是因为下雨会漏水吗?球摆在地板上会因为太滑而滚动吗?」
「都不是。那栋建筑物很坚固,算是不错的公寓大楼。」
「那么,为什么房租如此便宜……」
惠太觉得近藤房屋社长的眼角露出一抹笑意。
「只是有点老旧,就只是这个缺点罢了。」
「建筑物老旧?到底有多旧呢?」
「那栋建筑物已经有三十五年历史了。」
不知道为什么,社长的语气又变得很有礼貌。三十五年前就已经有人在盖公寓大楼了吗?那时候所谓的公寓大楼应该还没问世。
「月租日币三万三千元可以吗?」
近藤房屋社长以一种神似益智猜谜节目主持人的眼神看着惠太,像是在告诉他「这是最后的机会」,手不断摇晃着那张旧纸片。
「那么,我就租那间房,一切拜託你了。」
没有参观房子就做了决定。因为怕看过以后,心意会动摇。
不管怎样,惠太今年也才二十八岁。他是在阿波罗11号登陆月球以后出生的。虽然不笨,但是对于含有人情世故的谚语并不是很清楚。如果他熟悉这些谚语的话,脑海里应该就会浮现这样的警告谚语。譬如「贪小便宜,得不偿失」或「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 * *
脚程快一点,从车站走来真的只要九分钟。那栋名叫「月之丘公寓大楼」的建筑物,确实古老破旧。虽然号称是公寓大楼,但其实只是一栋小小的三层楼公寓。外墙已经剥裂的很严重,颜色也被熏黑成昆布咖啡色,长春藤好像在掩饰公寓的破旧感,毫无忌惮地任意缠绕伸展,使得建筑物的外观看起来就像是长满青苔的巨大石碑。打开镶崁着雾面玻璃的木製大门后,穿过玄关,水泥地板使得惠太走路发出脚步声,感觉有点阴森。
这里当然没有电梯。惠太心里不断埋怨家电製造商,为何要设计出这么重的商品,一个人扛着双门冰箱爬上楼梯。为了要省点搬家费,就只租了一辆车,自己搬东西。也曾想过是否要找朋友帮忙,但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失业了,新工作也没有着落,还搬到这么烂的地方,实在不想让朋友看到这样的窘境。自从辞掉工作后,就不再跟原职场的同事和学生时代的朋友连络。
一楼有三个房间。前面的两个房间都没有门牌,也就无法确定是否有人居住。只有最里面的那个房间挂着一块大大的木製门牌。镀金的花纹下面写着「八龙会」三个字。由名字应该能确定那不是花艺教室或茶道教室。所以决定不进去参观。
由楼梯的平台往上观看二楼,也是寂静无声,感觉不到人气。惠太的新窝是302室。位于三楼的正中间。
走进玄关就看到饭厅、厨房。右手边是附卫浴设备的洗手间。里面就是铺了杨杨米的房间。最实惠的空间则是玄关旁的衣柜。
惠太不晓得上楼、下楼几次了。要将电视、音响、冷气机、MD组装零件、电脑、餐桌、床搬上去。还有塞满了书和DVD的厚纸箱。因为是第一次自己搬家,这下子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以来就是在这些家具的包围下生活。还有製作义大利麵条的机器,实在想不通为何会买这种东西。
利用空档时间通知相关单位将瓦斯和电话接通,当全部的行李都搬上楼,窗外的天色已经变暗了。惠太搓揉着像被铁板打到的腰,望着堆积如山的厚纸箱叹了一口气。算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以后再整理吧!
先去跟邻居打个招呼。虽然东京人的作风会无视于邻居的存在,但是对于在乡下长大的惠太来说,以前连在一公里外的邻居晚餐吃了哪些东西都可以知道,现在不让他知道隔壁住了哪些人,他会觉得很不安。惠太将要送邻居礼物的毛巾拿在手上,首先按了左邻303号的门铃。
按了三次门铃都无人应门。可能没人在家吧,正打算离去的时候,终于听到屋内响起脚步声。
应门的是一位看起来比惠太年长的男子。脸色苍白,看起来很不健康,戴着一副度数很深的眼镜。虽然门只开了几公分,但因为那男的很矮,可以清楚看到屋内景象,跟惠太的302号房一样,都是细长形的房间,里面有张简朴的书桌,墙上贴着美少女动画片海报,以及一张写着「离早稻田大学入学考试还剩一百五十天」的纸条。实在无法置信,眼前这男人竟然年纪比自己小。
「您好,我是多村,刚搬到隔壁房间。」
对方没有回应。
「请多指教。」
还是没有回应。他只是鼓着剃得很乾凈、没有丝毫鬍渣的双腮。当惠太将毛巾递出去时,他竟像抓旧抹布般地将毛巾抓过去,然后用力关上门,差点就要碰到惠太的鼻尖。过没多久就看到他从信箱将毛巾丢出去。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惠太气炸了,真想从信箱将毛巾拉出后,拿回来。
301号房的门铃坏了。用手敲门,大概过了五秒钟门就开了。里面正播放着听不懂的民族音乐,还传来浓浓的烟草熏烟,眼前顿时变白。
站在眼前的是一位有着小麦肤色,五官轮廓深邃的男子。惠太向他打个招呼,对方以一种奇妙的腔调回话。
「捏好(你好)!」
他应该是外国人。亚洲裔的外国人。房间里面挤了大约十个人。大家的长相都很像。可能因为看到惠太的关係,大家赶快起身冲进浴室里。站在门口的男子耸耸肩,然后以彷彿是有着长睫毛的悲伤骆驼眼神,回头望着惠太。
「你是警察吗?」
「不是,我才刚刚搬到隔壁。」
「搬到隔壁?」
「是的——」,惠太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要跟他说英文。
「那是警察的意思吗?」
「不是,不是的,No Problem。我叫多村惠太。是刚搬进隔壁302号房的新邻居。请多多指教。」
这次他好像听懂了。
「302号房?」
「是的。」
男人从门边探出头,朝惠太的房间看了一下,不到一秒钟又马上将头缩回来。
「那个,那个,请多多指教。你会很辛苦的。隔壁是佛陀会来的地方。」
「佛陀……什么意思?」
惠太反问他,那位男子开始以惠太听不懂的外国话念祷告词,低声呢喃念了两句、三句后,又慢慢地左右摇晃着他那纤长的脖子。
「TEDA·APAAPA。这句话翻成日文就是请别在意的意思。我是住在大都会区的外来民族流浪汉。」
这应该是日本人教他的,表演了一段让人无法招架的低级笑话后,还对惠太眨眼睛。那个动作就好像是双峰骆驼在沙漠中,发现遇难者后在眨眼睛。
回到自己的房间,只将马上会用到的东西整理一下。将二人餐桌和餐具柜摆在饭厅。将床组和情侣沙发搬到榻榻米卧房。这些家具都是纯子挑选购买,全部是义大利制。一个人住使用这样的家具是有点奢华,不过就算纯子没有说出来,惠太也了解她在买这些家具时心里的想法。纯子一定是这样想的:「这些东西结婚以后也能用到」。
将这些高级家具摆在老旧公寓铺着亚麻油地毡的地板上和褪色的榻榻米上,看起来就像是毫无价值的膺品。
已经两个月没跟纯子见面了。在惠太辞去工作后,两人的关係马上就出现裂痕。两人之间已经超越同事情谊,也交往了两年,虽然尚未论及婚嫁,但是彼此的关係已经是非常亲密,就算没有说出口,但两人谈话内容的前提,早已经摆明了包含「结婚」这两个隐形字。虽说惠太是自己辞去这份工作,但形式看来与被裁员没两样,一定是这个原因在不知不觉间让纯子觉得焦虑没有安全感,惠太也觉得对不起她。身无分文,连想带纯子去她最爱的法国菜餐厅或酒吧的这种念头,都不敢有。
最近都是惠太打电话找她,对方连一通电话也没有。虽然传了简讯也留言,但对方几乎都没有任何回应。再不赶快找到新工作的话,两人的关係一定会更恶化。
辞去工作的时候,还是寒冷的冬天,但现在月曆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夏天的前夕。今晚非常闷热。惠太脱掉满是汗水的T恤。明天再整理吧!先去洗个澡!这也是惠太坚持要租的套房必须附卫浴设备的原因。
当惠太伸手推开浴室门的那一瞬间,感觉好像有人在抓他后颈项的头髮。在公共厕所小便时,如果有人站在后面,就会有那样的感觉。
他回头看,当然没有其他人。只见洛可可式设计风格的餐具柜玻璃上,映照着自己全身赤裸、眼睛张得很大的影子。
转开旧式的水笼头,当不怎么热的水淋在身上时,惠太才发现肥皂和洗髮精都还摆在厚纸箱里。边走边甩湿头髮,回到卧房。到底是哪个纸箱呢?大费周章找过以后,打开的纸箱里只有鸣笛水壶和清一色的德国Meissen餐盘器皿。
飒飒。
听到轻微的声响。那是摩擦榻榻米的声音。惠太环顾屋内一周,又听到,
飒飒声响。
这次是正面对看。惠太吓呆了,脖子动也不动。在厚纸箱的另一侧有个人。
「……妳是谁?」
惠太眼前站着一位短髮女孩。从堆成三层的纸箱上面,只能看到小女孩像沙拉盘形状的髮型和细长的眯眯眼。这时惠太才想起来,他并没有锁门。
「妳想干嘛?这里是我的家。」
少女的眼珠子移转到惠太的大腿之间,眯眯眼突然变大,张开成如树叶的形状。这是很窘的情况。没穿裤子的男人和小女孩。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了,一定会以为自己是将年幼可爱的女孩诱拐到家中的变态男子。惠太赶紧用水壶遮住私密处,捡起长裤飞也似地再沖回浴室。
听到那个女孩朝玄关走去的脚步声。惠太穿上长裤,采出头窥看玄关时,已经不见小女孩蹤影。
她是楼下邻居的小孩吗?惠太歪着头沉思。这栋公寓到底是什么怪地方?月租日币三万三千元,的确是太便宜了。
* * *
隔天下午,惠太吹着口哨,两个阶梯当一步地快步上楼。今天去东亚有限公司面试,有一种非常吉利的感觉。不,不只是感觉而已,事实上就是很顺利。自己简直就像是被公司内定的优秀职员。
东亚有限公司是一家新开幕的化妆品行销公司。目前採取无店面销售方式,但是最近开始展开跟松清公司一样的联营店连锁销售模式。因此需要广徵人才。跟之前的公司相比,这间公司不是那么有名,但薪水却是原公司的1.5倍。奖金也很可观。突然由董事级主管来面试,在离开的时候,社长对惠太这么说:
「您什么时候能开始来上班?」
现在惠太的脑子里,一直在反覆回味这句话的含意。一只手上提着便利商店的塑胶袋里面,装的并不是平常买的海苔便当,而是双层炸猪排便当,还有酒和小菜。提前庆祝自己找到工作了。
这次的公司应该能让自己好好地大展身手吧!之前任职的公司是一间大型百货公司。惠太是在总公司的外商部门工作。那是以企业或大宗有钱人为顾客对象的豪华级职场。在公司里,从哪所大学毕业也成为升迁的重要依据之一,自己虽然不是一流大学的毕业生,但是营业成绩非常优秀。已经握有出人头地的单程车票了。虽然因为物流业景气不佳,惠太任职的百货公司也吹起裁员风,但对他来说,那根本是别人家的事,那股风暴是吹不到自己身上的。至少在木曾调职来担任外商一课的课长之前,情况对惠太都是有利的。
木曾到职没多久,就要搬新家,还办了入厝宴席,一定是因为整个课里只有惠太没有出席这场飨宴,因而结下的梁子。并不是因为一开始就对木曾印象不好,所以才故意不出席。实在是因为那一天有个无法推辞的重要约会。那一天要跟纯子一起到餐厅用餐,那可是等了三个月,终于预约成功的人气法国餐厅。
从大厝宴的隔天开始,木曾就将属于麻烦製造者的客人全部塞给惠太。一旦生意没有谈成,就责备惠太,骂他无能。因为这样,惠太在公司里的评价越来越差。听说公司即将公布裁员名单的隔天,惠太就主动提出辞呈。可能因为他不想让在隔壁部门工作的纯子看到自己被裁员的窘态,才决定主动辞职。
打开第三瓶啤酒,将手机拿在手上。一定要打电话给纯子。毕竟自己搬家了,只是想传简讯告诉她新的地址。如果再告诉她自己被内定,找到新工作的话,她一定更高兴。
这样子两人就可以重修旧好吧?不停地复诵已经想好的台词,喝口啤酒润润喉咙,从与众不同、只登录一组手机号码的电话簿中,叫出纯子的手机号码。但是手机另一端传来的女人声音并不是她的声音。
——您拨的电话号码已经停止使用……
怎么会这样?
又重拨了好几次,但答案都一样。惠太用手机敲额头,一直在思考。他努力地想找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再喝一口啤酒,滋润乾涩的喉咙。
应该是这样吧?纯子喜欢追求新机种,她一定又换新手机了。交往的这两年期间里,她已经换了三支手机。就是这个理由。从很早已前就一直念着要将罟系统的手机换成DoCoMo手机。过几天她应该就会打电话来,告诉我新的手机号码吧!
啤酒还剩下半罐没喝完,惠太就换喝威士忌。没有加冰块稀释,一口气就喝了半杯,然后像在吃壁纸般,嚼着没有任何味道的牛肉乾。再一次对自己喃喃自语。就是这个理由。
* * *
到底是几点了?因为梦见自己用电钻挖柏油路,于是就惊醒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倒在床上睡着的。现在脑袋里还可以听到电钻的声音。昨晚好像喝太多了。头像打鼓般,很有节奏地刺痛着。
喉咙很渴。内心祈祷希望冰箱里的矿泉水没有喝完,然后慢慢地抬起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在昏暗的衣橱上方,惠太不禁揉揉惺忪的眼睛。
是个人形娃娃。那是奶奶的市松人形娃娃。好令人怀念哦。
惠太的家并不算富裕,所以老么惠太没有自己的房间,在上高中以前,都是跟奶奶一起睡。叫朋友来家里玩,当他们看到衣橱上面摆满的木製人偶或人形娃娃时,都拚命地取笑惠太。
好久没再看过那么大的人形娃娃了——因为醉意未失,惠太就用睡意深浓的脑袋在思考。他爬起来,想到这里并不是故乡的家,而人形娃娃在奶奶过世的那一年就捐给了神社,当他想到这些事情的那一瞬间,感觉人形娃娃的身体奵像动了一下。
有个人影缓缓地走下衣橱,朝厨房走去。市松人形娃娃的那头短髮造型,惠太好像在哪里见过。没错,是昨天闯进家里的那个小女孩。惠太马上跳下床,在黑暗中寻找电灯开关,将灯打开。
「妳想做什么!」
惠太大叫一声,努力挤出恐怖的表情,将头朝厨房探出去。
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惠太也开了厨房的电灯,检查餐桌下面。还是没有人。真是个动作灵敏的小女孩。应该已经跑出去了。
可能因为之前住的地方是自动锁设备,惠太常会忘记锁门。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才行。也不晓得这栋公寓住了什么样的人。双手抱着沉重的头,朝玄关走去,这才想起来。
昨晚门确实是锁上的。
真是个聪明的小孩。竟然可以闯进别人上了锁的家中。可是,我连门炼也挂上了啊!惠太歪着头沉思。头就这样歪着,久久无法转正。
难道,是幽——
忍不住要脱口而出的话,赶紧再吞回去。如果整个说出来,那是很可怕的。惠太拚命地想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对于在阿波罗号登陆月球以后才出生的惠太来说,从他一出生,在他的生活周遭,合理性就是一个很重要的生活指标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