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吃饭了!」
推开拉门,苑子探头朝房里望。看到卧病在床的善三脸上泛着红光,难道是因为看到自己而脸红吗?公公善三在三个月前跌倒后,就一直卧床不起,现在整个人都变痴呆了。
这间八个榻榻米大的和室里,瀰漫着善三身上如鹹鱼干般的体臭味与屎尿臭味,可是苑子还是面不改色。她将午餐摆在枕头边,确定善三不会伸手把它打翻,然后再以高亢的声调对着听力不好的公公说:
「该吃饭了,今天早上你只吃一点点,这样是不行的哦!身体会搞坏的!」
像在哄孩子般,苑子伸出食指摇一摇,然后将午餐摆在盘子上面。一人用的砂锅里面装了五分满的粥。菜色跟早餐一样。可能因为刚从炉子拿下来的关係,粥还冒着滚沸的泡泡。噗噗噗地叫。
「今天天气真好!想不想到外面吹吹风?」
苑子动作俐落地甩甩棉被,将善三的浴衣衣领敞开。在他那个年代,很少有人像善三一样,身高近六尺,而且体格很健壮。可是这一、两个月时间里,却瘦到连影子都快看不到了。两只手臂上,青筋血管曝露,肋骨都跑出来了,让人不得不联想到被剖开的竹荚鱼片。他本来是个魁梧、很有男子气慨的男人,现在变成这样,更让人觉得悲伤。苑子用一只手轻轻遮住自己的脸,将早餐拿开,却将还冒着热气的砂锅朝枕边移动。噗噗噗噗。
打开南向的窗户,风吹进室内。现在是二月中旬。虽说是春天,但风还是很冷。窗外的天空灰濛濛一片,感觉好像又要下雪的样子。没有穿内衣,只穿着一件浴衣的善三身体,此时正在发抖。
「你看,这样子吹风很舒服吧!」
善三的脸已经瘦到可以看到皮肤下的头骸骨了,这时他已经冷到牙齿髮出打颤的声音,苑子忍不住伸出手遮住他的嘴巴。让他像黄莺一样抖动着喉咙。由苑子指尖不停有声音传出来。咳呵呵呵。
使用金汤匙舀了一口刚煮好的粥,送到善三嘴边。应该说是人类生存本能吧?善三闻到了味道,鼻子动了一下,嘴巴也靠了过来。
「别急!别急!」
当苑子将汤匙拿开时,面无表情的善三眨了眨眼睛。当苑子将汤匙再靠近他嘴边时,他就像婴儿般张开嘴巴。眼看就要吃到了,苑子又将汤匙移开。善三瞪的跟玻璃珠一大样的双眸中,浮现出略带失望的神情。苑子忍不住又用喉咙笑。
「来,乖,嘴巴张开!」
当善三将青筋暴露的脖子往前伸的那一瞬间,苑子又将手收回。啪哒。热腾腾的粥就滴在善三胸前。善三却没有任何反应。苑子开始在心里数数。一、二、三……
「呜~」
时间已经超过三秒,善三才发出呻吟声。因为他是老人家,所以反应迟钝。他这样缓慢的反应速度,让苑子感到相当满足。而且非常乐在其中。接下来要清洁他的下半身了。对于看护者来说,处理排泄物是最痛苦的事。实在讨厌极了,而且味道还会传到厨房、客厅,那更让人受不了。
苑子是在十年前决定跟丈夫刚士的父母住在一起。因为刚士是长男,而且那时候夫妻两人都要上班,跟父母住在一起比较方便,刚士就以这些理由劝苑子跟公婆同住。
早知道就该拒绝才对。这十年的生活对苑子来说,真是非常痛苦,因为婆婆节子老是对她吹毛求疵,经常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要骂她,等婆婆生病后,无法再骂她时,也是由苑子负责照顾她。好不容易节子死了,以为可以喘口气,想不到现在轮到公公病倒了。
哼!剥下尿布的那一刻,苑子不禁在心里嘀咕抱怨。实在很讨厌帮他处理大小便,所以都只给他吃一点东西而已,可是怎么会排出这么多的粪便呢?避免闻到恶臭味,苑子总会事先在鼻孔抹万金油,现在她的鼻子下面就好像有鼻涕流出来般,闪闪发亮。
苑子没有生孩子,所以一直很嚮往可以帮婴儿换尿布。可是她只想换满意宝宝或画有大象图案的帮宝适尿布。像巨大土司般大的成人尿布,以及臀肉鬆垮、长出很多肿大疹子的屁股实在一点都不可爱,让人不想正视。
虽然善三体重减轻很多,变得很瘦,但他年轻时可是曾经参加过全国竞赛的柔道选手,所以骨骼非常粗大,要移动他也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还有一件更让苑子惊讶的事。没有帮他处理排泄物之前完全看不出来,善三的阴茎好大。同样都是父子,跟自己的丈夫刚士相比,真的大好几倍。一想到这里就生气,好像大家都买同一间店的福袋,自己却选到礼物最少的那一份。
你也曾经引以为傲吧?不过现在已经没用了。帮不到你,也派不上用场,只能被人拿来当做惩罚的工具。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苑子又用汤匙舀了一大口冒着热气的粥,然后将粥倒在善三那根长得像海篸的宝贝上。
一、二、三……。
又迟了好几秒,善三才痛苦地呻吟。
哈哈哈!唉呀,怎么这么好笑?苑子在心里以胜利者的姿态狂笑着。你是我的玩具啊!快叫我女王吧!
苑子伸出舌头,将金汤匙上面的粥舔乾净:心里还在盘算着接下来要滴在哪个地方,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只滴一汤匙的粥实在不够看。将砂锅直接摆在他的私处上面,他会有什么反应呢?光想就觉得好兴奋,胸口怦怦跳得好快。
现在砂锅还很烫,根本不能赤手碰。苑子把尿布当成手套使用,抬起砂锅,摆在善三的大腿股间,再用金汤匙碰触善三的阴茎。这次苑子忍不住笑出声音来了。
「哈哈哈哈哈!来,你动啊!我看你还是早点觉悟比较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当苑子一个人笑得花枝乱颤时,
叮~当。
从玄关传来门铃声。苑子很不甘愿地嘀咕了一下,然后站起来。到底是谁啊?怎么挑这种时候来呢?
如果是报纸推销员,应该会用鼻子敲门才对,但也可能是最近常来拜访的合作金库年轻行员。为了小心起见,苑子站在玄关大厅镜子前,重新涂上口红,抿抿唇,整理一下散乱的头髮。这时候发现鼻孔的万金油泛着光,赶紧用手指擦掉。
根本不需要再重新涂口红。站在门前的人是矢岛。他是善三柔道社的朋友,善三不当柔道选手后,凭他多年的柔道经验,开了一间接骨院,矢岛就是接骨院的病人,跟善三一样都是老人家。矢岛的体格像只企鹅。走起来路来像螃蟹,两只脚张得很开,啪啪地很大声,虽然是老人家,但是气色很红润。善三的朋友每个人都跟矢岛一样,气色超好。
「妳好,因为我刚好到附近办事,所以就想绕过来探望一下老善。如果不会给妳添麻烦的话,可以让我进去看他吗?」
搞什么?其实你是想来看我吧?苑子发现矢岛在看自己,赶快露出甜美微笑,然后以小姑娘般的高亢声调说:
「哪里会麻烦呢!请进,快请进!」
「好,谢谢!老善呢?有没有好一点——」
苑子很想再挤出笑容,但是笑不出来,变成苦笑的脸。这三个月以来,苑子最擅长这个表情。这个表情很有用,矢岛看到了,马上他的脸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对不起,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事……」
「高桥医生说老善并不是痴呆症,只是一时地意识障碍或抑郁罢了,他叫我们要常常来看他,多给他鼓励。任何一个小机会,都有可能让他的身心恢複健康,又跟以前一样——」
这些话让苑子不晓得该如何接话。其实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不可能有这种事吧?真的是这样吗?善三一定要早点死才行。现在就是因为高桥诊所的院长多管閑事,做了这样的诊断,所以不能把善三送到便宜的养护中心,也无法取得「需要被看护」的认定,如此就无法申请看护保险金。
「我现在正在处理他的大小便。」
她要矢岛在走廊等一下,然后赶紧关上窗户,收拾摆在善三股间的砂锅,重新为他盖上棉被。
两个月前矢岛知道善三意识还有点清醒,但是现在叫他却毫无反应,害得矢岛不晓得该说什么话才好。
「喂,老善,是我啊!你不认得了吗?怎么这么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的你是那么魁梧,还被称为关节技之鬼呢……」
你这么说是不是认为他瘦,都是我造成的——虽然我并没有照三餐喂他,事实上也是如此,可是——既然被人说中了,只好假装哭,搏取同情。
「……对不起,都是我没有好好的照顾我公公。」
苑子用无名指压压眼头,然后偷偷看着矢岛。因为万金油跑进眼睛里,竟然很快就流眼泪,害得苑子也吓一跳,想不到反应这么快。这时矢岛显得不知所措,赶紧对苑子说:
「不是那样啦,错不在苑子。谁都没有错。人老了,难免会生病。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看到年纪跟我一样,从年轻开始一起打拚的好朋友现在变成这样,心里很难过,所以就……苑子,妳真的做得很好,我还要向妳鞠躬致谢呢!」
苑子悄悄地用无名指拉拉下眼皮,吐了舌头。她的坐姿乱了,裙子往上掀。就当免费给你看好了。虽然已是年近四十的妇女,但是大腿非常白皙。对矢岛这种年纪的男人来说,散发出的性感氛围应该会让他招架不住。最近,鲜鱼店那个不懂礼貌的店员竟然叫自己欧巴桑,害得苑子很渴望男人的注视眼光。
「您过奖了……您过奖了……」
苑子从指缝间偷看矢岛。以为他会色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大腿,想不到他竟然一脸沉痛表情,直盯着善三看。苑子气坏了,开始呜咽哭泣。矢岛赶紧回头看她。
「对不起!对不起!乱说话害妳伤心。苑子和刚士,你们的痛苦比我沉重多了。虽然我附刚那样说,但其实老善很幸福。儿子能娶到妳这么好的媳妇。其实我家女儿啊,她就说如果我病倒了,不会把我留在家里照顾我,如果我得了痴呆症,一定把我送进养护中心。前几天我还看到她的书桌上摆了老人养护中心的介绍手册呢……」
矢岛拉拉手背上的皱纹,开始向苑子诉苦。
「说这些话实在很难为情。以前我常跟我老婆说,就让住在堉玉的小女儿照顾我们吧!我不想被外人照顾,我还是希望能被自己的亲人照顾。但是现在亲子之间好像有所谓的代沟,孩子都不想照顾父母了。我实在不希望这种孝亲的美德消失不见。毕竟日本这个国家,就是靠懂得尊敬与爱护老人家的伦理观念而建国的。」
苑子突然很想也对着矢岛的小弟弟滴上滚烫的粥。他到底在胡说什么?这个老糊涂!你曾经帮人把屎把尿吗?竟然在这里跟我谈尊敬、爱情、牵绊等等的大道理。这个老人的想法竟是如此天真,看来从他身上也得不到任何善意的回应,总之,让我如此辛苦的人一定要赶快从这个世上消失。
不希望矢岛待太久,可是又不能赶他出去。到厨房泡茶再回到善三房间时,矢岛刚好靠在善三耳旁窃窃私语着。当苑子露出惊讶表情时,矢岛才很不好意思地说:
「……不好意思,因为我想起医生曾经说过,要给痴呆患者刺激,并且经常呼叫他……我并不是在对妳说教,可是对病人来说,每一句话都可以是让他清醒的因素,不是吗?我听说有老人痴呆症患者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痊癒了。」
可不可以请你不要这么多管閑事?苑子勉强挤出笑容,努力压抑内心愤怒的情绪。
「我也做了很多事……」
没错,苑子确实做了很多事。房间里绝对不放任何可以让善三勾起回忆的东西。也尽量不移动他的身体。还要留意不让电视或收音机的声音传进这个房里。
「另一半走了,让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老善和节子啊,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
「啊~」
善三突然叫了一声,吓到苑子了。因为这一个月里,善三不曾发出正常的声音。
「老善,怎么了?你想说什么呢?」
矢岛将脸凑近善三,想握住棉被里善三的手。啊,糟了!这下子只让善三穿一件浴衣的事情就会曝光了。苑子假装要照顾善三,将矢岛推开。
「公公,振作一点!」
善三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着。可能矢岛的脸和声音给了他过度的刺激。还是故意装出来的?难道他已经好了?
「又发作了。是不是太兴奋了?」
苑子的手就在棉被上面,一直搓揉着善三的身体。她的眼里有责难与感谢,直愣愣地看着矢岛,矢岛终于抬起沉重的臀部,準备离开。
「……想帮老善,结果反而让情况更糟糕。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还可以来看他吗?」
「思,随时都欢迎您来。我公公也会很高兴的。」
当玄关门关上的同时,苑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想来就来吧!哼,其实你是想来看我的吧?苑子摆出模特儿的姿势,站在玄关大厅的镜子前。用双手将头髮拢高,双唇做出「哇」的嘴形。我还是很美的。只要化了妆,穿上美丽的衣服,再戴上高人一等的珠宝首饰的话。
四月有同学会。已经五年没跟同学见面了。上次只有一条人造珍珠项链,实在很寒酸。所以这次一定要盛装打扮——
希望善三在春天结束前死掉。她知道他有偷偷存了一笔钱。只要他死了,就可以马上继承到那笔钱。真是太好了,如果能以葬礼费用的理由,事先将钱领出来就好了。婆婆节子病倒的时候和这次公公善三病倒时,老公的大姐都装做不知情,拚命找理由不想照顾两位老人家,如果让她知道我们继承了那笔钱,她又会说出多难聼的话呢?突然想起跟婆婆节子长得很像的小姑房枝的脸孔,这时候镜子里苑子的表情也变得跟鬼一样难看。她赶紧快跑冲到里面的房间,粗鲁地推开拉门。
「我不是叫你要保持安静嘛!」
忍不住捏了善三的脸颊一下。因为变瘦了,只捏到一层皮,每当苑子生气时,就会捏善三的脸颊消气。以前也常捏节子的脸颊。那时候节子是住在医院里,趁别人不注意时,苑子就会偷捏节子的脸颊。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真的很令人怀念。双手捏着善三的脸颊,苑子开始沉浸在回忆里。她想起节子还没病倒时的很多事情,忍不住指尖也越来越用力。
「你知道吗?我也常常捏你太太的脸颊。那个鬼婆婆节子的脸颊。」
平常善三只会盯着天花板看,微张的眼珠子开始在转动,脸颊又被苑子这样朝左右捏拉,看起来好像青蛙。苑子突然想到一件事——她想帮善三做新造型。
拿出口袋里的口红,涂抹善三的唇边,把他的嘴巴涂成三倍大。又在上眼窝画圆圈,还画了睫毛。善三连睡觉时,表情都很严肃,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鬼Q太郎。
「哈哈哈,这张脸比较适合你,看起来很开朗随和。」
三年前,节子因肋骨骨折长期住院,后来就得了痴呆症,苑子也常把节子画成小叮噹。对于这个要求媳妇每天要画浓妆、穿漂亮衣服、做家事不能马虎,不懂礼仪的家庭,我要一点一滴地惩罚你们。
每次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善三,就会让苑子想起婆婆节子。苑子之所以会欺负善三,有一半的理由是要报复那个鬼婆婆。因为报复得不够,就将怨气出在善三身上。而且苑子本来就不喜欢这位公公。平常公公都会疼爱年轻媳妇胜过自己的太太。可是善三却老是「节子、节子、节子」不停地叫。就算苑子故意在他面前晾自己的内衣,他也视而不见。也不会偷看苑子洗澡。
「你的双眼真的只有节子、节子而已。那样的老太婆哪里好?你告诉我啊!」
被画了圆圈的善三眼皮动了一下。他的头髮也快掉光了,只留下稀疏的几根白髮,苑子又在他的头上画了三条线,好像是小鸡的头,这些游戏苑子已经玩腻了,生气地将口红丢在地上。
「既然节子那么好,那你赶快去找她啊,快去找节子啊!」
丢下这句话,苑子飞也似地逃出这间充满家畜臭味的房间,跑到隔壁房间。她已经受够了。每天每天都要照顾这个行动不便的痴呆老人。当节子开始变痴呆后,老公刚士显得很慌张,几乎每天都去医院照顾节子,但是善三病倒了,他却异常冷漠,把照顾善三的工作全部交给苑子一个人。
这对父子关係本来就不好。刚士年轻时,身体不是很强健,运动神经也不发达,善三却对他实施柔道家的斯巴达式教育,所以到现在刚士都很恨善三。虽然关係不好,但为了省下房租钱,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父亲住在一起。
苑子渴望早日获得自由。很想跟以前一样,再参加太太高尔夫球具乐部。那一天就快到了,只要再辛苦一阵子,就可以拨云见日,拥有自由身。然后这个家和善三夫妇的财产全都是我的——
最里面房间的隔壁是一问六个榻榻米大的和室。原本善三夫妇住在这里时,只是一间平房,后来再加盖,变成两代同堂的二层楼房,所以一楼的房间都很小,加上隔间不易,所以就保留,没有做任何更动。
这个房间原本还摆着节子用过的桐木衣橱与梳妆台,可是当善三病倒后,苑子就把它们当成大型垃圾丢掉了。现在则变成苑子的更衣室。
望着吊在铁管上面的衣服,苑子正在思考同学会该穿哪件衣服出席。还是只能穿这件吧!伸手取出还用乾洗店塑胶袋包着的两件式套装。这是浅粉红色的香奈儿套装。当时很努力地存了私房钱,到名牌二手衣专卖店才买到这件套装,结果却被节子骂:「年纪多一大把了,还穿露膝盖的衣服。」。像跟衣服跳舞般,苑子伸开双手,将衣服贴在身体上比试。好久没穿了,很想试穿看看。
结果却穿不下。裙子的拉链拉到一半就拉不上去了,勉强地再往上拉,结果COCOCHANEL发出哀嚎声。
为了照顾病人,不能打高尔夫球,所以变胖了。为了抒解压力,拚命吃零嘴,导致自己变胖。会变成这样,都要怪那个善三。苑子气到整个眉毛都往上吊。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惩罚他才行。
再用粥烫他好了。为了有更好的效果,这次粥的汤水一定要加多一点。今天绝对不能放过他。苑子捲起袖子,冲到饭厅,将连接厨房的玻璃窗全部打开。拿起摆在流理台的砂锅。然后她歪着头——。
奇怪?
砂锅是空的。应该还有剩两汤匙的粥才对。难道是我丢掉了?可是因为怕浪费,让善三吃的粥都会一直煮到糊状,让他继续吃的啊?难道是因为矢岛突然来访,搞得我手忙脚乱就将粥倒掉了?
苑子想从厨余桶取出东西喂善三吃,可是她又想到一个更好的点子。用冷水惩罚他。就用浸泡过冰水的毛巾帮他擦身体。善三一定会像一条活蹦蹦的鱼,拚命地跳吧?光想就觉得很兴奋。今天就将冰毛巾摆在他的心脏位置,看看他会有何反应。
苑子忍住笑意,拿着加了冰块的洗脸盆到里面的房间。虽然善三生病了,但还拥有小动物般的求生本能,他应该知道自己将被惩罚吧?平常连翻身也不会的善三,现在整个人就蜷缩在棉被里。
「躲起来也没用,因为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苑子大动作地掀开棉被。结果却听到苑子发出惊叫声。她的双手遮着嘴巴,眼睛瞪得好大,隐形眼镜都快掉出来了。
棉被里面根本没有人。
苑子的脑袋几乎有五秒钟是处于空白状态。等恢複意识后,浮现脑海的竟是那句禁己i的话。
被绑架了?
别开玩笑了,要绑架一位动弹不得的病人,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啊?
到底跑到哪里了?该不会是去了外面?如果真是那样,那就暂时别管他了。这刚好是让邻居知道我每天有多辛苦的最好机会。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有人送我们轮椅呢。
每次打扫完以后,窗户应该全关上才对。又看了一眼玄关,大门内锁是锁上的。再回到厨房,确认厨房后门,也看不出有人从这里出去的迹象。
抿抿乾涩的嘴唇,苑子抬起长长的脖子,环顾四周一圈。眯成细缝的眼睛视线就停留在饭厅的桌上。自己买来準备当午餐吃的三明治、起司蛋糕都不见了。这个老糊涂,难道是耐不住肚子饿才跑出来的——?
有种不祥的预感,苑子打开冰箱一看,果真如她所料。蔬果柜里被咬过的红萝蔔和小黄瓜散落一地。蛋盒里剩下的几颗蛋也不见了,蛋壳就被塞在冷藏室里。刚士说他今晚不回家吃饭,所以只买了一人份的霜降牛排,结果牛排也不见了。那牛排很贵,一公克要日币五百元呢!
苑子的表情非常可怕,她手里紧紧握着蛋壳,就在那时候听到喀沙喀沙的声音。
好像有东西在动。将所有意识集中于耳朵,刚开始只听到冰箱在震动的小声响,可是后来越来越清楚。那是衣服摩擦地板的声音,是从走廊方向传过来的。
不能走的善三应该是用爬的才对。就像蛆虫那样爬着。苑子冲出厨房,踢开饭厅的门。
走廊上并没有善三的蹤影。探头朝里面的房间看,确定他并没有回房。果然不在这里。
苑子用布满红色血丝的双眸看了四周一眼,然后她的视线停留在一个位置,眼睛眯成细缝。六个榻榻米大的和室门应该是关上的,但现在拉门被推开了。我总算找到你了。苑子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现在就带你回房间,一定要让你知道偷吃我的霜降牛排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会像训练狗那样地教训你。
苑子大叫一声,推开门,以胜利者的姿势说:
「够了!散步已经结束了!」
在这个无人的六个榻榻米大的和室里,只听到苑子的迴音而已。接着马上又听到苑子的尖叫声。
粉红色的碎布块散落在房间的地板上。那件香奈儿套装已经被人撕得四分五裂。
啊啊啊啊!苑子摆出梵谷「吼叫」那张画作中的模特儿姿势,大声吼叫。手里紧握着已变成碎布的香奈儿套装,抱在胸前,边叫边跑出去。啊啊啊啊!
用力地扭转门把,推开厕所门,还是没人。
又打开当储藏室的四个榻杨米大和室的门,也没看到人。
苑子慌了,快步跑向浴室。唯一可能的地方就只剩这里了。如果他爬到浴室里,我就抓他的头浸浴缸。浸一分钟,不,两分钟,不行,要三分钟才能消怒气。就算他是痴呆老人,该惩罚时也不能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