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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夏森村——有棲

作者:有栖川有栖 字数:7326 更新:2022-11-09 00:12:40

1

我们从刚才开始就很奇怪地沉默不语。

江神学长似乎在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子对面的京都御所,望月则在神经质似的不断搅动着杯子里的匙子。我第一次看到织田在读日本经济报。我一会儿比较一下学长们的这些样子,一会儿又随着收银台上的钟錶秒针移动下视线,再眺望一下窗下通过今出川的车流,就这样等待着两点钟的到来。

一点五十五分,磨砂玻璃上映出了一个人影。接着门就伴着牛铃的响声打开了,走进来一位中年绅士。听见牛铃的响声而一起望向那里的我们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绅士从容地看着我们,平静地说道:

「各位都是英都大学推理小说研究会的成员吧?」

「是的。」社长江神学长答道,「您是有马先生吧?」

「我是有马龙三。」

我们请他坐在预订好的第五张椅子上。有马先生点了一杯咖啡后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麻里亚的父亲比我们想像的要年轻。大概只有四十五岁左右。我们之前只知道他是中坚文具製造商的专务董事这一身份,他的大背头上已经开始夹杂出现了白头髮,下面是同样开始变得斑白的眉毛。双眼皮的眼睛里满是忧郁的阴影,嘴边却浮现着笑容。下巴那毫无剃鬚痕迹的光滑曲线与麻里亚很是相像。

这位绅士身穿略带绿色的灰色三件套,身材小巧,他大概是从京都站直接过来的吧。他迅速地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似乎在确认自己有没有迟到。

「我叫江神二郎。文学部哲学系在读,四年级,二十七岁。」

江神二郎社长首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又介绍了我们三个成员。经济系三年级的望月周平与织田光次郎,然后是法律系二年级的我,有栖川有栖。——大概是听麻里亚说过吧,有马龙三先生听了我这奇异的名字后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小女跟我讲过大家的事情了。一直以来承蒙各位如此照顾她,真是谢谢你们了。」

有马先生双手置于膝上俯首鞠了一躬。我不觉低下了头。

「我对女儿打趣说,『一个女孩子在四个男生的社团里,不被宠坏才怪呢』时,她纠正了我的错误。因此,我知道各位并不是只把小女当幸运女神或偶像来看的,你们是拿她当朋友的。」

是的。麻里亚是我们的伙伴——朋友。

「正因为如此,我才这样为这实在自私而无理的请求恬不知耻地从东京过来了。本来应该是同她母亲一起过来的,但因为她从昨天开始身体就有点不舒服——不,不要担心。她只是感冒了而已。虽然是我一个人过来的,但是代表着我们两个人的请求。」

我感觉他的开场白有些过于冗长而郑重。他带来的委託真的如此难以启齿吗?大前天,有个电话打到了江神学长在西阵的公寓里,说想要来拜会一下,却没有提要办的事情,学长也没有强行询问。

「我希望各位能把小女带回来。」

我们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身体。没能立刻明白有马先生的意思。

「麻里亚现在在哪里……您知道吗?」

「是的。」绅士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前几天去那附近了。」

「在哪儿呢?」

虽然在他人的对话中插了一嘴很是丢人,但我还是不自觉地这样问道。有马先生朝向我这边说:

「在四国。她在四国的深山里。」

「四国的深山里……」我重複道。

「是的。高知县北面,靠近与德岛县交界的地方。险峻的四国山地深处有一个叫夏森的村庄,她在夏森村再靠里的一个村落里。」

「麻里亚确实在那里吗?您是如何知道她在那里的呢?」

江神学长问道。一次问两个问题,这在平时的江神学长身上是不会发生的。

「请让我从头说起吧。」

有马先生这样说着,喝了一口咖啡,像是準备开始一段为时不短的讲话。

「虽有些迟,我向在嘉敷岛捲入那场事件的江神先生及有栖川先生表示诚挚的歉意。

「小女受的打击似乎也很大。一回到东京的家里,她就提交了休学申请书,说自己想暂时好好静一静。我和她妈妈都告诉她说,你这样把自己封闭起来也不好,暑假过完后就回学校去吧。可是她好像并不打算那么做。如果把她硬赶回京都我们也会很担心,所以就决定暂时让她随自己的心情去做。

「她除了在房间里听听音乐,看看书,帮忙準备一下用餐等,偶尔会去一下涩谷。即使上街她也只是看看电影,好像连购物都没有过。一直到九月初她都是那个样子。

「『我可不可以去旅行啊?』她说这话时是九月五日。一直在家里就没有什么好解闷的东西了吧。虽然她妈妈有点担心她去旅行,我却是赞成的。问她去哪儿她也只是回答说『还没决定』,我也没介意这个。她说『我想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发一个星期呆』,因此我就仅以每天打电话为条件,给她的账户里打了很多钱让她去旅行了。她是六日早上早早出门的——已经是近两个月前了吧。」

御所的各种树木鲜亮地染上了各自的颜色。今天是十一月四日。

「令人意外的是,那一晚电话是从奈良打来的。虽说对她的目的地我没有特别的想法,但我本以为她不会去西面的。我本预想着她会避免接近大学所在地京都以及让她有着痛苦回忆的嘉敷岛而向适合感伤旅行的北面去的,谁知却听她说自己住在了奈良的旅店里。她说自己去看了从以前就一直想去看的新药师寺的十二神像,非常激动,她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所以说实话我们都鬆了一口气。因为她说要去游览自己寄宿在京都时错过了游览的奈良古剎,这非常容易理解啊。

「儘管如此,我还是认为,如果她绝对不想回京都的话,也不会去奈良了吧。我还期待过,如果运气好的话,她会不会恢複精神,跟我说『我就直接回京都了,把行李给我送到公寓来吧』。虽说处在休学中,但公寓还是原样并没有搬迁,因此只要她愿意,也可以从奈良顺路去京都恢複她的学生生活。『那孩子大概还拿着公寓的钥匙吧?』她妈妈也期待着她能那样做而说过这样的话。

「第二天的电话也是从奈良打来的。她说自己跟修学旅行中的高中生熟悉起来了,一起拍照片逛市内,所以我想她大概是开始想跟人接触了吧。我跟她说:『去哪儿都能受欢迎这很好,但不要得意忘形。』她笑着说:『这些偶尔路过的朋友可是教会高中的女学生呢。』我们夫妻俩还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让她一个人去旅行真是太好了。

「然而——」

似乎从这里进入正题了。

「第三天的九月八日,这一天是她的生日,那一晚的电话是从四国的高松打来的。我感觉发生了什么异常。

「她说『我从来没有去过四国,只是突然想去看看而已』,这我也能理解,只是感觉太突然了。

「我问她『明天去哪儿啊』,她说『去保坂明美家住宿』。保坂是她中学时很要好的一个同学。她父母事业失败后搬到高知去了,不过她们好像一直有互通书信。内人说去保坂那儿的话就没事了,总算放心了一些,可听了小女的话后,又因为那里太靠山里面了而吃了一惊。

「保坂府上是农家,独生女明美在村上的一家诊所做护士。那是一个叫夏森村的地方,据说那个地方要从土赞干线途中的车站乘一个半小时的巴士,然后再换乘别的巴士,之后再往山里走一个小时。就连这个巴士也不是通到村里的,而是要下了岭道后才能好容易走到,所以那个地方很是偏远。

「但是想到这是个她与老朋友见面的鲜有机会,我便答应了她。我还没来得及说『生日快乐』她就挂掉了电话。之后,我跟我太太说应该没有问题的。

「但是,小女并未能与保坂见面。」

有马龙三先生啜饮了一口已经完全凉掉的咖啡,然后稍微鬆了一下领带。

「小女说,她从高松花了近七个小时,到夏森村时是下午四点左右。她很快就找到了保坂家,但是明美并不在家。听说好像是前一天接到小女的电话后突然来了位急症病人,她跟医生一起到城镇上的医院里去了。据说患者是她表弟。因为同小女错过了,听说明美曾想办法取得联繫,但是最终也没有联繫上。当日,也许小女提前打一个电话询问一下就好了,可是她并没有那么做。

「对方父母说,『她明天就回来了,就请你住下吧』,但小女去那儿之后发现她母亲卧病在床,就拒绝了他们热心的邀请而住在了旅馆里。那是村里的一处民宿(注:日本的一种家庭旅店,多在旅馆、宾馆较少的地区)。晚上她从那儿给我打来了电话,向我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九月九日就这样结束了。虽然同朋友错过了,有些不走运,但麻里亚身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然后第二天呢?」

我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探出身子去问道。

「第二天,她从城镇——那是一个通电车的城镇——打来了一个电话,说明美仍然不能回来。明美说表弟的病情不佳,自己想陪着他。小女说明美曾问她如果可以要不要在城镇见面,但小女并不想那样。小女说,朋友在努力地看护病人,自己却满脸无忧无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前去,这让她很胆怯。

「既然没能跟老朋友见上面,如果马上回东京或京都就好了。不,如果她还不满足,如果转一转四国或去一下九州也好了。总之如果离开那个村子就好了。

「然而,她并没有那样做。她大概是想,好不容易远道而来,就在这个村里暂且解下行装,再停留一天呼吸一下乡间的空气吧。那么,这也行。这也没问题,但是她却在住处听说了位于夏森村更里面的一个村落,并对那个村落产生了兴趣。」

有马先生用拳头敲了敲额头。

2

「喂,有栖!打开窗子,窗子!」手握方向盘的织田对副驾驶座上的我说。

「明白!」

打开窗子后,海风夹杂着声音吹了进来。——我们正行驶在海上。

我们四人都是第一次穿行濑户大桥。如果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本可以饱览「日本之爱琴海」,遗憾的是今天天空却阴云密布。正面所见的四国的连绵山脉也如水墨画般模糊不清。

「沖绳好像要下大雨了啊。」望月在我们身后说,「身负着浓重水气的颱风低气压似乎正在靠近。」

这种日子真不适合去深山里。

「赶紧完成委託赶紧回去吧!这车也是信长跟朋友借的吧?」

我这样说完,开着车的织田点了下头。

「不过也不用那么在意的。借我车的家伙把我借给他的摩托车给弄坏了,所以在他给我修好之前这车就是我的啦!那个笨蛋,竟然神奇地撞在平安神宫的牌坊上了,他会遭天谴的!」

信长即织田光次郎前辈,他憎恶地噌噌地挠他那短髮的头。明明是生于名古屋、长于名古屋,他却学得一口关西腔。

「到四国后我来驾驶吧!」

今年夏天刚在家乡和歌山拿到驾驶证的望月周平说道。他也许是想借练习的机会顺便握一下方向盘。

「不行。你的驾驶技术太令人恐怖了。这车上可没贴新手标誌。」

「没事的。我都带来了。」

听了这话,织田叹了口气。望月摘下他那金属边框眼镜边擦拭边补充道:「都说了不用担心了。」

江神学长是长发,与织田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边用一只手压住被风吹乱的头髮,边在望月旁边阅读周刊杂誌。他在反覆阅读一本有马龙三先生给的资料。

受他影响我也拿起装在车门里的另外一本周刊杂誌,翻开浏览了多遍的卷首插图新闻页。左右两边是新进小说家与版画家的肖像画,夹在中间的是一幅佔了两页的合页版空中照片。

这是一幅奇异的风景。照片上照有一个深山处带有乡土气息的村庄,可以看到四处分散的田地和七户人家。其中的六户好像是小型农家,中间的一户样子与其他不同。那是一座拥有广阔前院的二层公馆。院子里好像还有喷水池。这所公馆坐落在深山处废村般的村落之中,与周围完全不搭调,总让人觉得像是合成照片。

我又找了一下卷首插图以外页的新闻,把那些又读了一下。

是艺术之乡,还是收容所?

四国山中木更村的深厚面纱

外号「兜町荒马」、经历过无数次大宗投机的投机商——木更胜义。六年前,六十五岁的他突然引退,买下四国山地深处的一处废村退隐,并宣言说「我要把余生奉献给本国文化、艺术的振兴事业上」,他的这一决定让举世震惊。

喜欢美术与音乐的先生,原本是多个艺术家的资助人,他带领这些艺术家建立了这个新村庄。他们计画建立一个可以只埋头于艺术创作的艺术之乡。

最初村子里只有木更夫妇与三个艺术家,后来又加上了一些被先生叫来入村的人以及闻听传言而来的人,现在的村民估计有十二个人。涉及从文学到前卫舞蹈等非常广泛的艺术领域方面。在这里,这些未来的毕加索及莫扎特们不仅受到经济保护,似乎还过着半自给自足的生活而专注于创作活动。

前年,木更先生去世后,菊乃夫人也秉承其遗愿,照常运营着艺术之村。先生去世后,西井悟先生获得了J文学奖。樋口未智男先生的版画在美国受到好评,才华横溢的他,将在纽约举行个人展等。也许,收穫的季节已经要光顾这当初被揶揄为青涩才能之收容所的村庄。

卷首插图的照片就是该木更村的全貌,只要浏览了地图就能知道这里是在多么深的山里了吧。此处位于四国山地的正中央,周围全是人口非常稀少的地区。由于在不知不觉间建起了一个奇异的村庄,最近好像连与其隔江相邻的夏森村也有了些麻烦。一个靠股票积累了一定财产的饱经世故的人物,带来了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所以惹人非议也无可厚非。而且他们除了偶尔置办日常生活必需品及寄邮件时出现以外,并不出木更村,过着完全孤立的生活。

木更村不允许外界人员进入。本刊记者屡次拜访请求也没有起到作用。当问其不準入内的理由时,出来接待的画家小野博树先生回答说:「这是木更夫人的意思,也是我们全体村民的意思。我们可以拒绝想要赤足踏入创造之园的人。」

我相信我们的採访态度并无不真诚之处。所以对于小野先生的回答我们感到非常不满,但我们无权强行踏入私人土地,这一点我们还是非常清楚的。

媒体最初介绍木更村时,一部分称其为「青涩才能之收容所」,也许他们对此仍很反感吧。又或者是,他们存在着自己已落后于社会的意识,这种自卑感使他们拒绝採访?

我们想揭开这谜一般的深山艺术之乡或收容所的面纱,受好奇心,不,是受窥探癖驱使而试验了空中摄影,就是那张卷首插图。图上只有中央的那座公馆惹人注目,除此之外,能看到的几个人影也好像正在进行农业作业,与人口稀疏的荒村景緻并无两样。

「我们也不知道住了多少人啊。只是写着估计十二个人罢了。」

织田斜视了一下我看的杂誌,这样说道。

「不知道啊。」

望月在后面打了个哈欠说。

这个大家称为「木更村」的村落刚出现的时候,媒体不时报道的是豪放不羁的投机商退隐后的奇行。现在又对其进行大量报道,是因为它接连不断地向社会输送了不时出现在新闻中的西井悟、樋口未智男两位成功人士。特别是铜版画家樋口在现代艺术之都纽约受到好评,以再输入(注:指出国之后重新返回日本)的形式进驻画坛,非同小可。

虽然二人现已离开木更村,但二人都是出自于此,这一共通点刺激了媒体的好奇心。介绍一下未来的艺术家吧,披露一下生活状态吧,让我们看看你们都在做什么奇特的事情吧,你们在创造什么?在描绘什么?在思考什么?你们想要什么?总之,让我们窥探一下里面吧!——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形。

木更村固执地紧锁大门也许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虽然新闻上写有「我们的採访态度并无不真诚之处」,但对于这种表达,连我们这些局外人都无法持有好感。——请不要管我们。这个村庄在如此向社会通告自己的愿望。

然而讽刺的是,由于村庄蒙上了一层面纱,似乎更刺激了媒体的窥探慾望。

「真是低级趣味啊,竟然从空中偷拍。」

我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过不了多久就会腻的。」江神学长在后面应道,「被人拍了很多张空中照片,也知道艺术村大体的样子了。就像哪家杂誌写的那样,那里景緻与普通荒村并无两样。既没有陈列什么古怪物品,也没有人跳葛吉夫舞。每天都会不断地出现有趣的话题,所以过不了多久,就算村子里的人敲锣打鼓地邀请,也不会有人要去採访了。」

也许是那样吧。

「不过,」望月说道,「就连麻里亚的父亲也没能进去。简直就像新兴宗教的总部一样。我们还是不要期待他们能轻易跟我们见面的好。」

我想起了三天前有马龙三先生说的话。

3

「你们听说过木更村这个名字吗?」

有马先生环视着我们问道。对于木更村,我们四人所知道的加起来也只在二十字之内。

「它也被称为艺术之村,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方。——麻里亚,小女就在那里。」

「嗯。」不知道是我还是谁低吟了一声。总之我觉得事情好像变得很棘手。

「您是如何知道麻里亚在那里的,还是通过电话吗?」

江神学长问道。

「是的。——九月十日晚上,她没有打来电话。自从她出去旅行,从来没有一天不打电话回来的,所以我们很担心,但第二天她又一如既往地打来电话了。那天,我记得我因为工作关係回家很晚,是我夫人接的电话,内容好像是这样的……」

麻里亚说她好不容易到了四国,所以就去了高知,并打算从那里回来。我以为这样她已经心满意足了。没想到九日的晚上,她从住宿的人那里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她听人说在那山的深处有个叫木更村的村落,未来的艺术家们在那里共同生活。她突然被勾起了兴趣,一定要去那里看看。第二天,收拾好行李出了宿处后,她就去游览木更村了。

「不过,木更村不是一个外人禁止入内的圣域吗?」

江神学长插问了一下。

「是的。所以,结局本应是他们无情地拒绝她、让她回来的,却又因为一个偶然的小恶作剧……」

从夏森村走十分钟左右,就到了一个山涧,那山涧很深很陡,说溪谷有些夸张,那是龙森河。对岸是山毛榉树林,树林间隐约可以看见传说中的木更家族的公馆屋顶,一座气派的木桥意外地横架在洋溢着世外桃源般氛围的对岸。

虽然听说禁止入内,但并没有人监视。如果被责问了就道歉回来吧,这样想着麻里亚就走过了那座桥。

在木更村一侧的桥边,有像道口的断路闸一样阻断了去路的栅栏,但是非常简易。她大胆地跨过栅栏,侵入了圣域。——唉,真像麻里亚的作风。

「她真是不像话。刚穿过森林没多久就被人叫住了。被村里人发现,揪着她的肩膀摇晃说:『干什么呢你,赶紧出去!』她可能也没抵抗,只是事出突然吓了一跳,脚不听使唤就摔倒了。据说还不是单纯的摔倒,而是扭伤了脚脖,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好像能听到麻里亚悲壮的惨叫声。——不管怎样吧,有了这么一幕,村里人A氏就把她背起来带到公馆里去了。于是她就成功进入了木更村。

「人家是好心才把她带回公馆里去的吧。想着至少给她做一下冷敷。」——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旅途疲惫,她竟然发烧卧床不起了。

简直就像麻里亚是被拉到木更村去的一样,偶然的锁链哗啦啦地连了起来。

「因为生病的原因十日的时候她没能打电话回来。第二天晚上她在电话里说明了事情的经过,还说『烧已经退了,但是脚还是很疼,所以我再在这里待一天』。这是她打的最后一个电话。」

他把手伸进西装的内口袋,拿出了很多封信。上面写着收信人有马龙三先生、惠里子夫人,笔迹似曾相识。有马惠里子大概是她的母亲吧。江神学长接了信把它翻了过来,上面只写着有马麻里亚。用细细的深蓝色钢笔写的迴转文(注:顺读或倒读都相同)名字「有马麻里亚」。——这让人很怀念。

「我可以看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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