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 流放女僕不會笑

<b>尾声

她于那之后日以继夜地走着。

感觉似乎这对机械双脚再也没有停下脚步过，但也无从确认是否真是如此。

虽然她的记忆构造远比货真价实的人类更值得信赖，但容量却并不充裕。

每当记忆容量达到上限时，她就必须删除老旧记忆或相对不重要的记忆。

后来就连许多弥足珍贵的记忆也被删除了。

因此，她并不清楚自己到底于这世上徘徊了几许岁月。

连对于自己可能忘记重要事物的疑惑，都被遗忘了。</b>

1

时值炎热酷暑，盛夏气候炙热到犹如攀升至头顶耀眼的太阳正计画将地面上一切万物灼烧殆尽一般。

中午的流放者食堂人声鼎沸，坐在吧台与座位区的食客几乎皆为食堂的老主顾。

身为活招牌的艾朵莉耶穿梭于顾客之间，精神抖擞地端运着菜肴。

「……请用每日套餐。」

「艾朵莉耶妹妹！比耶──！」

「笑一个──！」

「胜利手势免费，但笑容要收一枚铜币。」

艾朵莉耶以娇小的手比出胜利姿势，并解说道。

「妳、妳可不可以叫我主人呢……嘟噜呵呵呵……」

「那要收三枚铜币。」

「艾朵莉耶！？不要做起诡异的生意！」

丹尼斯这么吐槽后，门铃随即响起。

转头一看，发现来者为披着绿色轻薄短袖大衣的毕比安。

「喔，毕比安。」

「你好，请给我老样子。」

毕比安仅这么说后，便坐到吧台座位上。

「生意真好呢──」

毕比安眺望店内，并这么说道。

「对啊，忙的时候只靠艾朵莉耶一个人会忙不过来呢。」

丹尼斯回答道。

「要不要雇其他人手啊？」

「如果有合适的人选的话，毕比安，你要试试看吗？」

「我还要当冒险者啊……」

毕比安这么说道，并露出了苦笑。他最近似乎换了新髮型，但看在丹尼斯眼里，只觉得与之前一模一样。虽然毕比安说明这是剃掉两鬓再垂下髮丝以维持发量，但会感到比较凉爽，又可以塞到耳后云云，但对基本上觉得只要剪短即可的丹尼斯而言，根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新队伍如何呢？」

丹尼斯起了油锅，并这么问道。

「哎呀，就是要忙东忙西的呢。」

「对了，据说芭琪儿正式到王都学校中担任讲师了呢，你有听说了吗？」

「啊，她也寄信给我了，她其实相当优秀呢，你也知道海莉耶塔大姐的近况吗？」

「她写信说骑士候补生训练快操死她了，据说她吐了三次。」

「呃、呃，海莉耶塔大姐的体力和物理数值都很高，所以不要紧的……大概啦。」

◆◆◆◆◆◆

当毕比安吃完炒饭时，食堂也接待完午餐时段的顾客了。

艾朵莉耶望着顾客如潮水般退去空空如也的店内后，便快步前往门外收拾店外的门帘，打烊休息的时机最近全权交给艾朵莉耶判断。

因此，艾朵莉耶判断出打烊的时机，「咔啦咔啦」地推开店门走出店外，并又立即「咔啦咔啦」地推开店门回到店内。

「嗯？艾朵莉耶，怎么了？」

丹尼斯觉得她回来也太快，便这么问道。儘管艾朵莉耶身为流放者食堂的活招牌，并且深受居民喜爱到甚至做起了诡异的生意，但却应该尚未习得0•5秒即可完成打烊的超人技术。

她一定是看到外面的状况，并转身回到店内的吧。

艾朵莉耶不发一语，不停地招着手，示意丹尼斯与毕比安来到店外。而丹尼斯与毕比安依她要求走出店外后，即发现有人倒在食堂正前方。

这名趴伏在地的人身穿沾满泥沙的骯髒连帽长袍，自盖住大半头部的兜帽中可见到一头短齐金髮散乱于地上，由于对方的相貌掩盖于金髮之下，勉强仅能见到下半张脸，似乎为一名女子。

「喂、喂喂，妳怎么了？还好吗？」

丹尼斯走近女子并蹲了下来后，这名女子美丽工整的大眼睛即从遮掩面容的润泽金髮后方微微睁开，并发出低哑嗓音，道：

「啊……啊──……不好意思，能不能把我搬到阴影处呢？我无法自主行动、了……」

「是、是中暑了吗？」

「类似那样。」

「那就先讲好了，我接下来会扶妳，但这并非出自于性骚扰或图谋不轨，而是一种堂堂正正的救助行动……」

「由于我内部温度濒临危险值，还请您快一点……」

丹尼斯忐忑不安地伸手触碰女子的肩膀后，对手掌感受的异常高温吓了一跳。

「这、这热度是怎么回事啊！？毕比安，快帮忙！这有点不妙啊！」

「欸、欸欸！？怎么了？是发高烧了吗？」

「不、不知道！妳还好吗！？这并非正常的体温啊！话说妳好重啊！？超重的！？」

「丹尼斯大哥，你这么说对女士太失礼了啦！啊、好重！？这真的好重喔！会不会太重了点！？」

丹尼斯与毕比安用肩膀扛着女子进到食堂之中后，她便有如颈部尚无法自行支撑的婴儿一般，微微睁开眼睛，以有些奇特的语气低喃：

「啊、啊──……请、请让我坐到那张椅子上，麻烦两位了。」

丹尼斯与毕比安让女子坐到食堂的椅子上后，她便将头往后一垂，以极不自然的动作「喀吱喀吱」地举起双手，脱掉原本披在身上的长袍。

见状，丹尼斯与毕比安皆瞪大了双眼。

长袍之下为剪裁合身的晚礼服型女僕装。

那是一袭格调高雅且完美无瑕的连身裙，带有纯白荷叶边的漆黑连身晚礼服搭配上围裙，带有荷叶边的裙襬相当短，毫不惋惜地暴露出她修长白晰的双脚与大腿，一头短金髮修剪得十分整齐，头上配戴雪白的发圈，容貌极为姣好，犹若精緻的雕像一般，五官位置十全十美，有如精心设计一般。

「女、女僕？」丹尼斯反射性地低声道。

身穿女僕装的女子解开腰际钮扣以鬆开肩带后，便有些笨手笨脚地从上半身脱除白色围裙。

「呃、呃──妳很热吗？要不要扇子？」丹尼斯询问。

「不，还请不要担心，我能自行散热，谢谢您将我搬到这里，多亏有您，我才得以远离光线，并获得适度气温与姿势。」

「啊──等等，妳要脱到什么程度啊？」

女子的眼睛望着丹尼斯，但双手却解开连身晚礼服前方的钮扣，「唰」地一声往两旁撕开似地大幅展开。

「当然是要脱光上衣，如果造成您的不快，我非常抱歉，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贵重的衣物就会无法修复了。」

金髮女僕毫不迟疑地顺势拉开遮掩发育良好胸部的内衣。

在那瞬间之前，丹尼斯则以手捂住毕比安的双眼。

「唔喔喔！？丹尼斯大哥！？你、你太狡猾了！这太卑鄙了！」

「因为店里突然变成18禁了，这对你来说还太早了点。」

「可恶！这是大人应该做的事吗！你这混蛋！」

艾朵莉耶仅呢喃一声「好大」。

「什么好大！可恶！那很大啊！可恶啊！」

被遮住双眼的毕比安气愤到鬼吼鬼叫，随即传来「噗咻」一声，女子胸口忽然喷出了白色蒸汽，她外露的胸口出现数道几何状的龟裂，并随着「咔铿」一声机械声，朝向外部「展开」了。

这是一种诡异的画面，女子身穿女僕装慵懒坐于椅子上，一根根肋骨彷彿皆因某种机关而朝体外敞开一般，使得外露的胸口上呈现出一个巨大开口。

然而，自开口往内一望，并无法见到人类的内脏或骨骼等器官，而是有着无数齿轮与弹簧複杂地组合，多处可见的发条弹簧机构中心镶着各种颜色的矿石，正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芒，胸口中央则有一颗心脏大小的发亮红色宝石。

「魔、魔法人偶……？」丹尼斯不禁低喃。

以魔法驱动的自主型魔法人偶，丹尼斯曾听过高等魔法师会透过写入单纯行动术式以驱使人偶，也曾亲眼见过几次，但这……

身穿女僕装的女子自敞开的大洞释放出蒸气，随即以不协调的动作抬起头后，望向丹尼斯等人。

「二次散热结束……给各位添麻烦了。」

「啊、啊啊……如果妳没事的话就好了。」

「话说回来，您为何么要遮住他的眼睛呢？」

「呃……为了健全的教育？」

◆◆◆◆◆◆

「非常感谢各位在我遇到危机时出手相助。」

身穿女僕装的女子坐在吧台座位上，以毕恭毕敬的仪态鞠躬致意后，这么说道：

「我是女僕型发条式魔法人偶，名叫奥丽薇。」

「魔法人偶……？」

坐在一旁的毕比安望着奥丽薇的脸与身体，并低语道：

「我、我知道有种东西，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但竟然可以这么精巧，又这么像真的人……？虽然讲话语气有点僵硬，但看起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美女……」

「蒙您称讚，让我甚感光荣，谢谢您。」

「好、好厉害……这厉害到让我觉得感动呢，丹尼斯大哥，魔法人偶都是像这样的吗？」

听毕比安这么一问，丹尼斯则于心中摇头否认。

儘管说是魔法人偶，但依旧不改其为一种魔法道具的事实，那基本上只是一种能执行单纯动作的人偶而已。依据驱使它们的魔法师不同，即使能以长袍或面具遮掩外貌，但一旦失去衣物掩饰，即可发现那并非人类，光是透过人偶特有的不自然走路方式也能瞬间分辨出来。

然而，位于丹尼斯眼前的魔法人偶……奥丽薇却几乎等同于人类。

至少，她看起来就像是个人类，由于毕比安从未见过高等魔法师所驱使的「普通」魔法人偶，才会以为魔法人偶都像这样……而实际上，倘若丹尼斯未见识到奥丽薇的发条与充满诡异矿石的「内部」的话，也无法相信她「并非人类」吧。

「丹尼斯先生，再次感谢您，刚才如果没有及时处理，内部温度将会升高到危险等级，最后我很有可能在瘫痪状态下炸毁，真是好险……」

「比想像的还危险呢，这也太危险了吧。」

「哎呀，不过这真是太厉害了！」

毕比安望着奥丽薇，双眼闪闪发光，并情绪亢奋地说：

「妳看起来就像真正的人类啊！但却不是人类！竟然是魔法人偶！真是太厉害了！」

「不是、人类……」

奥丽薇不改其色，却显现出一种极为沮丧的气氛。

毕比安与丹尼斯不禁迟疑了一下，该不会踩到地雷了吧？

「没错……我不是人类……就算做得再像人类，但我毕竟是一个不同于人类的噁心人偶……对。」

「咦、咦？奥丽薇小姐，妳怎么了啊？咦──？」

毕比安这么对忽然消沉下去的奥丽薇说，并瞥了一眼丹尼斯后，露出「我搞不好说错话了……」的表情，这个名叫奥丽薇的女僕出乎意料有着纤细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