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流放女僕與古老餐桌

自决战那夜之后过了几周。

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走在白天的王都之中。

他身上的大衣破破烂烂，全身上下也有着泥土脏污。

一张充满皱纹的脸上布满擦伤与割伤，呈现一种遭恶棍攻击并洗劫一空的气氛，这名打扮宛如流浪汉般的男子边遭旁人低声指指点点，边往前走着。

「呼──……嘎啊……咕唔唔……」

男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并拖着脚步往前。

当他抵达王城附近一间咖啡厅的户外座位时，也不点餐便重重坐到椅子上。

而坐在他身后座位上摊开王都报纸的是一名将一头黑髮整齐往后梳理并打扮得体面光鲜的男子，对他说道：

「洛斯柴尔……你到底怎么了呀？弄得这么狼狈。」

男子并未回头，依然翻阅着报纸，而听他这么问的洛斯柴尔则虚弱地笑了笑，道：

「希斯……我就知道来这里就能遇见你……」

「在这里边看报纸边喝红茶可是我每天的例行公事，你不觉得有这种例行公事很棒吗？」

「希斯，我不是来閑话家常的，我濒死却还撑着回到这里，之前被震飞到莫名其妙的边境山中……途中还多次遭到盗贼攻击，虽说我都把他们给杀了。」

洛斯柴尔也并未回头，从椅子上虚软地垂下已经毫无感觉的双脚，并说：

「计画失败了……但没有问题，我已经想好下一步了。」

「下一步是指？」

被称为希斯的青年边看报纸边笑着道：

「洛斯柴尔，不需要喔。」

「听你这么说还真是感恩呢，你已经先想好计画了吧。」

「不是，我是说你已经没戏唱了，所以不需要思考下一步了。」

「你说什么？」

洛斯柴尔回过头去，对着希斯的背影道：

「如果你是说警察骑士或法官的话，不需要担心，他们很好收买的，问题是那个丹尼斯。」

「不对，那也并非问题，我弟弟……丹尼斯他应该也没在理你了，毕竟一切都完美落幕了啊。」

「弟弟？」

洛斯柴尔这么反问。

希斯则并未回答他，仅以发噱般的语气转换话题，道：

「你认识这个叫温托默理的作家吗？我很喜欢这个作家喔，她能东山再起，对一个书迷来说还真是无比欢喜呢。」

当希斯这么说后，便将一张报纸摊开，让洛斯柴尔也能看见。

洛斯柴尔见到大大印在报纸上的新闻后，怀疑起自己的双眼。

『遭文坛流放的作家温托默理戏剧性地复出！』

『揭发洛斯柴尔家族黑暗面的真相书籍！主宰黑市的幕后黑手以及与其挺身相搏的小镇全记录！温托默理带着翔实採访与冲击性证据回归文坛了！』

『洛斯柴尔即将遭逮！？』

『身负重伤的心腹继续保持沉默！』

『舆论爆发！知名大贵族竟然人面兽心！』

『王政府与王立法院邀请外国协助追缉失蹤中的洛斯柴尔！』

「这是、什么……」

「洛斯柴尔你被他们狠狠摆了一道呢，这真有趣，也有这种获胜方法呢。」

希斯细心地折好报纸后，便将它放在桌上，对咖啡厅服务生道：

「请结帐，但能不能给这男的一杯茶呢？因为这或许是他人生最后一杯热茶了，还请给他高级一点的，毕竟我听说冬天的牢房寒冷刺骨呢。」

「等等、等等，希斯。」

洛斯柴尔从椅子上起身，并试图抓住希斯。

但希斯却轻巧闪过，使得洛斯柴尔一个踉跄，当场摔倒。

「让我参加你那个计画，我很有本事的，一定可以对你的计画有帮助的，我很适合吧？然后稍微让我去你那儿躲躲，一阵子就好。」

「洛斯柴尔……」

希斯以欣赏好戏般的眼神俯瞰着双腿虚软无力的洛斯柴尔，道：

「要被砍头时还是爽快引颈就戮比较有尊严喔，像我们这种人就应该那么做。」

希斯微笑着说道。

「而且，我的计画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你已经没用了。」

此时，王都骑士团从马路对面跑来。

「找到了！是洛斯柴尔没错！」

「通报内容正确！一定要逮住他！」

见状，洛斯柴尔露出极度愤恨的表情。

「可、可恶……你们以为能抓住本大爷吗！你们这些小角色！」

大声嚷嚷的洛斯柴尔化为紫雾，并瞬间扩散开来，使得走在马路上的行人尖叫连连。

奔赴现场的骑士团见状则停下脚步，焦虑地大喊：

「别让他跑了！会用风魔法的人快去追他！」

「他或许会抓人当人质！有没有拥有强制发动型技能的人啊！」

化为紫雾的洛斯柴尔犹如蝙蝠群飞窜似地在王都马路间移动。

那阵雾与对抗丹尼斯时不同，凌乱无章地扩散，样貌极不稳定，且移动速度也大打折扣。

当希斯见到洛斯柴尔那不稳定的紫雾扩散至马路上逃亡后，便了无感慨地开始走在依然闹哄哄的马路上。

他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朝工作地点暂时走了一会儿。

此时，某处传来一阵细弱的嗓音。

「……哥哥，哥哥？」

希斯发现那道嗓音是在叫自己。

当他转头过去，发现有一名骯髒的少年坐在路边。

他面前摊着一面脏布，布上放着几幅甚至没有裱框的画作。

「哥哥，你要不要买画呢？你有钱吧，帮我买一张吧。」

少年极为瘦弱，从破破烂烂的衣服中露出的手脚皆瘦骨嶙峋。

他似乎为随处可见的孤儿，且少了一只脚。

希斯走近这名少年，并原地蹲了下来，拿起摆放的画。

「这是你画的吗？」

「对喔，不过都没有人愿意买，你帮我买一张吧，我算你便宜。」

「你的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不过我有一个妹妹，她身体不好，总是在睡觉。」

「你们是怎么过活的呢？」

「我之前都是去抢别人的东西，但之前从很兇的人身上偷东西，脚就被砍断了，之后就只能翻找剩饭。好嘛，帮我买一张吧，我听说只要画得好的话，就可以卖个好价钱，我偶尔也想给妹妹吃没发霉的麵包。」

希斯望着这幅画，并对少年说：

「我不太懂画，但这颜色很好，这上面画的……可爱的女孩就是你的妹妹吗？」

当希斯这么询问少年后，他便喜孜孜地点了点头。

「嗯，那是我的自信之作喔，未来一定会涨价的。」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越来越觉得这是幅好画了，你或许很有画画的才华，你跟我来吧。」

「跟你去？去哪里？」

当这么这么询问后，希斯则以与某处店长如出一辙的眼眸灿烂地微笑道：

「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我们非常欢迎像你这种遭到这世界排斥的才华，我们一起来颠覆世界吧，一起来揭穿这世界的罪孽吧，一起抵达世界尽头的完美结局。」

◆◆◆◆◆◆

洛斯柴尔好不容易甩掉了警察骑士，于毫无人烟的巷弄中恢複实体。

他站在骯髒小巷中，精疲力竭地用手撑着墙面。

「咕……呼……唔……本大爷竟然落魄到这步田地，可恶……」

「嗯──好好吃──！这虽然比不上老闆的饭，但这家店的三明治也好好吃喔──！」

「……」

原以为空无一人的小巷建筑物后门阶梯上。

坐着一名骑士打扮的长金髮女子正满脸幸福地大口咬着三明治。

这名金髮女骑士……海莉耶塔不经意地与洛斯柴尔四目相交。

「…………」

「……呃……」

海莉耶塔咽下了满口的三明治后，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开始找起借口。

「那个，哎呀，这个是那个啦，我没有在摸鱼，这算是今天第二次的午休，那个……咦？」

「…………」

海莉耶塔从身上拿画着肖像画的纸张，并多次比对洛斯柴尔的脸与那张肖像画。

「你该不会是……遭到通缉的……洛斯柴尔先生吗？」

「…………」

洛斯柴尔回过身去，不发一语地意图远离海莉耶塔。

「呃，怎么办……那个──……可以请你跟我走一趟吗？那个──你现在有时间吗？你接下来有事情吗？我们只是要问问话而已──」

「闭嘴，妳这小丫头！」

「咿、咿咿咿！怎、怎么办──！喝呀！你涉嫌妨碍公务！『巨剑演舞（Growth the Dance）』！」

正当海莉耶塔打算拔出背后巨剑的同时，洛斯柴尔则化为雾状尝试反击。

然而，他的体力与魔力都已经到达极限。

他无法顺利化为雾状，当身体轮廓模糊摇曳后，海莉耶塔的物理技能便伴随着爆炸般威力轰了下去，将他震飞到小巷的另一侧。海莉耶塔奔向直接昏厥的洛斯柴尔身边，并一脸焦急地观察状况。

「哇啊──！用、用力过猛了！你、你不要紧吗！那个──！八成是被通缉的洛斯柴尔先生──！？如果我认错人的话──！真的很对不起──！请不要去告我──！我愿意做任何事的──！」

此时，追蹤洛斯柴尔至此的骑士团成员跑了过来。

「海莉耶塔！这是妳做的吗！？」

「是的！？呃，那个──！我只是想问个话而已──！」

「干得漂亮！大功一件！做得好啊，新人！」

「欸！？是这样的吗！？」

「出现一个优秀新人了！她独力抓到跨国通缉犯了喔！」

「海莉耶塔，干得好啊！这一定会有奖金的！」

「喔喔──！虽然、虽然我搞不太清楚，但我成功了──！太好了──！」

◆◆◆◆◆◆

「汪汪先生在那之后又马上失去蹤影了呢──」

毕比安坐在流放者食堂的吧台座位上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