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约好只有两个人比赛。
丑之助趁大人观看比赛时,以眼神向伊织示意。
(过来!)
伊织也瞒着权之助从人群中溜出来。
同时丑之助也趁兵库和助九郎不注意时,偷偷跑到兴福寺塔下。
「嘿!」
「干什么?」
寺塔下两名小武士怒目相视。
「你死而无悔吗?」
伊织说着。丑之助答道:
「你别高兴得太早。」
他没有带刀,随地捡了一根木棒当武器。伊织带着刀,他一拔出刀便大喊:
「你这家伙。」
并向丑之助确过去。
丑之助往后一跳。伊织认为他是胆小害怕,追了过去。
丑之助将伊织当成麻胚子,一脚踢中伊织的脸。
「哇!」
伊织单手捂住耳朵。踉跄一下,又立刻站起来。
伊织站妥之后,再次挥刀,丑之助也举棒还击。
伊织情急之下,把武藏和权之助教他的招式全都忘光了。他一心认为自己如果不先发制人,就会被对方打败了。
眼睛——
平常武藏对伊织耳提面命,必须用眼睛注视。
可是伊织全忘光了,闭着眼睛盲目地确向对方。丑之助等伊织攻过来,身体一闪,立刻用木棒将伊织打倒在地。
「哎哟……」
伊织痛得爬不起来。手仍握着刀,趴在地止。
「我赢了。」
丑之助很高兴,但看伊织动也不动,有点担心,立刻往山门方向跑去。
「喂!」
背后突然响起呼叫声,声音之大彷彿响自四方的林子。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支四尺长的木杖,迎风直飞过来,正好打在丑之助腰上。
「好痛啊!」
丑之助扑倒在地。一个人随着木杖飞奔过来。不用说,他就是来找伊织的梦想权之助。
「站住。」
那声音更加接近了,丑之助顾不得腰痛,如脱兔般跳了起来。跑了将近十步左右,迎面撞上从山门进来的人。
「这不是丑之助吗?」
「啊?」
「你怎么了?」
丑之膈一看是助九郎中立刻躺到他身后。这一来,追赶丑之助的权之助与助九郎一言未发,怒目相视,形成对峙局面。
四目相交。
两人之间一触即发。
助九郎手握着刀,权之助手握木杖。但是——
两人皆具有敏锐的观察力,他们知道事出必有因。
「朋友,我不知道详情,但是你一个大人为什么要欺负小孩子?」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你看倒在塔下的那个小孩,伤得很重,已经昏迷过去了。」
「那名少年是你带来的吗?」
「正是。」
权之助说完后立刻反问:
「这小孩是你的僕人吗?」
「不是僕人。是我主人在照顾他,他叫丑之助。喂!丑之助,你为何打伤那位小孩?」他回头望着丑之助。
「你老实说来。」
助九郎质问丑之助,未等丑之助开口,倒在塔下的伊织已经醒过来了。
「我们在比武啊!」
伊织大声说着。
伊织忍着痛站歧异来,边走边喊。
「我们比武我输了,不是他的错,是我技不如人了。」
助九郎看见伊织坦承自己输了,心中好不感动。
「哦!你们是按照比武规矩,事先约好的吗?」
他微笑地望着丑之助。
而丑之助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我不知道那张草席是他们的,没问一声就拿走了,是我不好。」
他说明事情的原委。
伊织现在精神也恢複了。原来只是小孩之间的纠纷。若是刚才权之助和助九郎不分青红皂白就打起来的话,恐怕现在已经血染塔下了。
「哎呀!真是失礼。」
「彼此,彼此。是我们对不起你。」
「我主人还在那边等我,就此告辞。」
「后会有期!」
他们相视而笑,一起超出山门。助九郎带着丑之助,权之助刚带着伊织离去。
四人来到兴福寺门口,一方要向右走,一方要向左走。正要分手时,权之助忽然想起一件事。
「啊!请问到柳生庄该怎么走?是不是这条路直直走去就到了?」
助九郎听了,问道:
「你要到柳生庄的哪里?」
「柳生城。」
「咦?你要到城里?」
助九郎听了停下脚步,又走向权之助。
事情一说开来,彼此也清楚对方的身份了。
柳生兵库久等助九郎和丑之助不到,也找到这里来。听完事情原委之后,频频叹息。
「哎呀!哎呀!太可惜了。」
他望着这两位老远从江户城来到大和路的权之助和伊织。
「如果你们早来二十天就好了。」
兵库不断地重複说着。
助九郎也一直说:
「可惜,可惜!!」
如今,他们要找的人不知身在何处了。
梦想权之助带伊织来到此一地,当然是要来找柳生城中的阿通。
权之助来找阿通并非为了自己的事。前一阵子在北条安房守的宅第里曾听泽庵说过,伊织的姐姐便是阿通。所以权之助才会带着伊织来此找她。
可是——
很不凑巧阿通已在二十天前便离开了柳生城,到江户找武藏去了。更糟的是,权之助离开江户之前,听说武藏也已经离开江户,连他身边的人都不知他的去向。
「似乎大家都迷路了。」
兵库自言自语。
他想起前几天自己曾经快马追赶阿通,在往宇治的途中又折回一事。现在回想起来,真有点后悔。
「阿通还要熬过多少不幸的日子啊?」
兵库心中对阿通的淡淡恋情,使他陷入往事的回忆中。可是,这里还有一个更可怜的人,那就是伊织,他在一旁听着大人讲话。
那是他从未谋面的姐姐。
可能因为如此,伊织并不觉得特别寂寞。
她还活在世上。
有人告诉她:
「你的姐姐在大和的柳生城。」
自从知道这消息后,就像在海上漂流看到一块陆地般,激起他对骨肉的思慕之情。为了找寻姐姐,甚至连累了权之助。
他一直梦想能与姐姐重叙天伦之乐。
「……」
伊织快哭出来了,却没掉下眼泪。
要哭的话,也要到无人之处哭个痛快。权之助和兵库一直在谈论江户的话题。伊织望着路边的花草,想偷偷的离开大人。
「你要去哪里?」
丑之助从后面走过来搭着他的肩,安慰他说:
「你哭了吗?」
伊织摇摇头,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
「我才不哭呢!我根本没哭。」
「哎呀!这里有地瓜叶子,你知道怎么挖地瓜吗?」
「当然知道,我的家乡也有地瓜啊!」
「那我们来比赛挖地瓜吧!」
丑之助这么说着,伊织找到地瓜藤,两人开始挖了起来。
兵库听权之助谈到叔父宗矩的近况和武藏之事。
除此之外,还有江户街头的改变,也听说小野治郎右卫门失蹤的事。
他们愈谈愈起劲。
兵库很难得地能在这大和的野外遇到江户来的人,谈论江户新社会的点滴。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谈论良久,兵库和助九郎说道:
「请到城里盘桓数日吧!」
权之助诚挚的道谢并婉拒美意。
「既然阿通姑娘不在,我们也不便打扰。」
他希望能儘快踏上旅途。
他本来就是云游四海,到处修行。但是,他母亲在故乡未曾去世时的遗发和牌位,现在仍随身携带,虽然这一趟经过大和路时平安无事,但他希望能将母亲的遗发和牌位供奉在纪州的高野山或河内的金刚寺。
「你心里想必一直挂念着这件事吧!」
兵库见极力拘留也是枉然,正要与权之助告别时,突然发现丑之助不在身边。
「咦?」
他看到权之助也在找伊织。
「嗯!他们在那里,不知道在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