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自我在王都散步,于阴错阳差之下拯救公主就这么过了两天。今天的开学典礼结束之后,学院便进入下个年度,我也终于来到这里上课。
正如父亲路克所言,骑士院上午的课程是体育课,不过正确来说是实战训练。
我们这群一年级菜鸟们在吃完早餐后,就来到状似道场的设施内集合。
这是一座木製道场,空间差不多由两个柔道场组成。其实校方可能想造得更大间,问题是这个世界并未发展建筑学和结构力学,仅凭木头来打造没有主柱的厅室恐有崩塌的风险。
骑士院内有多座这类设施,其中也有供学生租借,可容纳数人在里面练习的小型道场。
「好,接下来开始上课!所有同学各拿一根放在这里的木枪!」
面对尚未进入状况就被吩咐前来道场集合的我们,状似教官的成年男子如此大声下令。不是应该先整队来个精神训话吗?
「怎么啦!?还不快去拿木枪!?」
在被如此厉声斥责后,孩子们这才纷纷开始动作,朝着位于教官身后的长型木箱走去,并从插满长棍的木箱里各自取出一根。
我钻进人群里取出一根。长棍的其中一端包有一坨棉花,紧紧绑于长棍上的此物能做为降低杀伤力的软垫。听说棉花里还有加入铅块来重现枪头的重量,不过我稍微试挥几下,并没有感受到里面有塞入铅块。
或许这是专为年幼学生所设计的。毕竟若有小鬼胡闹拿这个卯足全力往别人的脑袋瓜砸下去,单靠铅块的重量就足以夺人性命。
我回到原本的位置上,竖起长棍等待下一道指令。虽说我跟师父索伊姆学过枪术,但能看见有不少学生维持着与我相同的站姿,显然这动作并非霍乌家独创的。反过来说,也有学生并非摆出这个姿势,表示这些人未曾接触过枪术。
「好,接下来开始进行指导。所有人都退至墙边排成一列,然后每人依序出列与我切磋。」
咦。
马上就进行这种训练?不是从如何使用长棍开始吗?
「怎么啦!?立刻通通到墙边站好!」
被教官训斥后,学生们纷纷困惑地跑至墙边。
儘管教官破口大骂,不过看錶情应该没在生气,恐怕是每年都会上演相同的戏码吧。
「等等,首先从妳开始!过来这里。」
被教官招手点名的对象并不是我。
「没错,就是妳。妳的名字……记得叫做凯萝是吧。快挺起木枪吧。」
劈头就点名本国公主,而且还大声训斥这位日后有可能成为女王的少女,真是个颇有胆识的教官。
就算可能他暗自在内心捏把冷汗,依旧值得尊敬。
「我、我知道了,摆出架势就好了吧。」
「妳要回答『是』,而非『我知道了』!」
「唔、是。」
「好!那就快摆好架势!然后儘管放手攻击。」
「是!」
凯萝以颇为宏亮的嗓音回应后,挺起木枪开始攻击。
教官迅速挡下凯萝的连续刺击,道场内充斥着一连串木头相撞的清脆声响。
教官陪练大约三分钟,便用力弹开凯萝刺来的木枪令她露出破绽,然后迅速把木枪刺向凯萝的胸口,并在击中前停下动作。
「妳是第二组,记好我现在说的组别。下一位!同学们就按照站在墙边的位置依序出列!」
教官大声下令。看来是要大家根据站在墙边的顺序上前接受测试。
一段时间后,教官人数增为两名,并改从队列另一端点名学生出列。
由于应付每名学生都会花上数分钟不等,因此等待时间真的很久。假如我是跟妙罗待在一起还能够小聊几句,问题是没人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偏偏我与他隔得有点远,害我閑得发慌。
此时轮到妙罗上场。妙罗挺起手中的木枪,嗯~……他的架势看起来像是第一次接触枪术。
「喝!」
妙罗随着这声大喝使出刺击,就这么被教官化解掉。恐怕教官已一眼看出妙罗的臂力太差,倘若类似应付凯萝那样用力弹开木枪,木枪很可能会直接飞出去。反过来说,妙罗就是这般弱不禁风。
「喝!呼~呼~……」
似乎木枪本身对妙罗来说就已经太重,他才进攻不到几分钟就气喘吁吁。
「好!你是第四组。另外你在放学后记得多多运动锻炼体力。」
「呼~呼~唔、是……」
妙罗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到墙边的队列里。照此情况看来,第四组就是最初阶的组别吧。
假如可以的话,我很想跟唯一聊得来的妙罗一起上课……嗯~但我还是别为此加入第四组比较好,毕竟若是传入父亲路克或索伊姆的耳里,他们肯定会起疑而导致这件事难以安然落幕。
妙罗大口喘息,彷彿快拿不动木枪般慢慢返回队列。
脑残混帐在接受测试时,果不其然地如野猪般沖向前去,接着木枪被教官打飞出去便宣告结束,但他仍被分配至第二组。看他像是全靠蛮力几乎没有技巧可言,实际上却似乎并非毫无技术,大概是其父亲迦拉多少有锻炼过他,让他至少有打好基础中的基础,不过这种人也只排入第二组的话,能进第一组的人应该是少之又少。
接下来便轮到我了。
「请多指教。」
我向教官鞠躬行礼。关于武人的礼数,就是鞠躬时别将目光从对手身上移开,稍稍点头致意即可。原因是倘若对手突然偷袭时才能够做出应对。
根据听来的解释,其用意并非随时去质疑对手的品格,而是没有秉持武人精神就上前挑战才是不尊敬对手。
「好,开始吧。」
得到教官的允许,我随即挺起木枪。那么~我该如何进攻呢?
追根究柢,这场切磋对我是极为不利。理由是我的臂力远不如人,儿童用的木枪又比较短,再加上手臂长度等体型方面全都是对手佔优势,因此单看攻击距离的差异,我挥动木枪也无法击中教官的身体。
即便这对一名孩子来说是理所当然,不过想弥补这段差距是难如登天。儘管其他学生都只想着要拿木枪去攻击对手,但此举是有勇无谋,看在教官眼里是有充分的时间让他挡开或化解攻势,想怎么应对都不成问题。
「是!」
我大声回应后,首先是向着反手的位置轻轻一刺并迅速收枪。依照我刚刚的观察,这名教官对于此类突刺都一定会打掉或挑开对手的武器。
在见到教官因我的假动作而稍稍移开枪头之际,我立刻卯足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刺向教官持枪的右手。教官见状连忙收枪反击。由于我早就料到这招并不管用,因此我挡住教官的木枪,压低身子宛如往前飞扑般切入教官的攻击範围内。
这下我的木枪就能够击中对手。教官此时朝我踢出一脚。原因是使用长柄武器时,难以应付在脚边溜来溜去的目标,所以一般成年人都会这么做。我已记不清自己被索伊姆踹过多少脚了。
我双腿一弯,如跳舞般利用脚跟迴转一圈躲开踢击,可是我仍被教官的腿扫到肩膀,导致我稍微失去平衡,慢一拍才站稳双脚。
我把收回的木枪刺向教官的下巴,但因为我本来就没站稳,以致于双腿无法使出充分的力气踏步前沖,像这种缺乏腰力单靠臂力的攻击,轻轻鬆鬆就被教官躲开。
教官的木枪朝我挥来。面对像是扫过地面的木枪,我将手中木枪移至侧面进行格挡。无奈我相对姿势太差,没能站稳脚步,在挡下这记劲道十足的横扫时,我直接被强大的臂力推出去,整个人滚倒在地。当我翻滚两圈打算重新摆好架势之际,只见教官迅速冲来,将木枪抵在我的眼前。
「我认输了。」
「……看来你已被霍乌家的老将好好锻炼过了。你是第一组。下一位!」
原本跌坐在地上的我起身,朝着队列走过去。
第一组……老实说这种事怎样都行,重点是能类似免除授课听讲那样让我免修这个学分吗?
我暗自在心中如此期待。早知道就先跟妙罗问清楚关于学校的制度了。
当我回到墙边,某个原本离我很远的欠揍家伙走了过来。
来者正是多拉,他离开原本的位置向我走来。难道他没有上课时不能擅离队伍的普遍常识吗?这小子还是一样脑袋有洞。
「你别以为这样就算赢了,我绝对会升上第一组的。你给我把脖子洗乾净记好啊。」
多拉这头蠢猪在甩下这段不知是呛啥的蠢话后,才慢慢回到先前的位置。
也不知教官有没有看见这幕,大概是很快就结束的缘故,没有出声喝斥或多说什么。
这小子到底想怎样啊?
◇ ◇ ◇
关于骑士院的课程,基本上是上午皆为实技课,下午则是学术课。由于我有好几门课都已经免修,因此下午不会跟同学们一起上课。
今天下午我是安排上级算盘课。遗憾的是妙罗在这个时间是选修其他课程,所以没在我身边,我现在是孤单一人。仔细想想,我在大学时也常常独自一人听课。
我走进教室里,发现这间能容纳三百人左右的教室已挤满了人。我原以为这只是类似珠算补习班那样的小型讲座,事实证明我猜错了。明明我都提早过来,结果这里已挤了那么多人。不过像这种一般科目,教养院的人也会来听课,所以学生才这么多吧。
我随便找了张座位坐下,接着从书包里拿出算盘放在桌上,至此我就无事可做了。
「嗨,你是骑士院的学生吗?」
坐在旁边的人突然向我攀谈。我扭头看去,对方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帅哥。至于年纪……乍看之下大约二十岁上下吧。
此人肤色黝黑,体格也相当不错。我在骑士院里见过多名学长,绝大多数都拥有强健的体魄,可是像这样把皮肤晒那么黑的人就没几个了。
话说香人的皮肤不太容易晒黑,就算是户外劳动者,也只是肤色稍深,还不到小麦色的程度。儘管有可能是受体质影响,但我认为主要原因是出在地理位置上,而且这里的紫外线并不强。
「你好,确实被你说对了。」
「我叫做哈洛尔•哈雷尔。」
哈洛尔•哈雷尔──
我从没听过这个姓氏。真要说来是我都还没提,他就自报姓名了。该怎么说呢?真是个自来熟的家伙。
「我叫做悠里•霍乌。」
「喔~」
哈洛尔浮夸地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你是霍乌家的继承人吧。没想到能见到名人呢。」
怎么大家都知道我的名字,总觉得怪噁心的。假如我有靠自己拿下诺贝尔奖也就罢了,像这样啥也没做就出名还真叫人傻眼。
「这我就不清楚了。」
「你是跳级来这里听课对吧?」
他想问我是否有抵免学分吧。
「嗯,没错。」
「我是自去年起来学院上课的,原因是得继承老爸的事业。」
自去年起?此话怎说?他怎么看都是二十岁左右喔。
无论是骑士院或教养院皆为十岁即可入学,虽然二十岁应该还是可以来这里念书,却很容易跟其他人格格不入,在我所属的学年里也没见过不同年龄的学生。他说自己是去年加入,偏偏怎么想都跟他的年纪不符。想必他是成年之后才入学。
「恕我冒昧,请问你是哪里的学生?」
「我是旁听生。」
咦???旁听生?
「因此你并非骑士院或教养院的学生,而是一般民众吗?」
仔细观察,此人并没有穿着制服,而是一身相当随兴的便服。
「你不知道吗?这里有许多来自坊间的旁听生,我想在场有一半左右都属于这种人喔。」
咦,真的假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而且比例达到现场人数的一半,那就真的有点多了。
原来如此,所以在场有一半是校外人士。稍微观察一下,大家的衣着是五花八门。
「来旁听有什么好处吗?比方说取得证照等等。」
「并没有这回事啦……不过学费便宜,师资也不错,因此有不少人是远道而来听课的喔。」
「意思是单纯为了学习新知啊。」
真有上进心呢。
「倒也没那么伟大啦。像我是商人之子,就非得学会使用算盘不可。另外要是不会读书写字的话,也会被同行瞧不起吧?而且多少要有点教养才够格跟贵族交流,要不然就连结识的机会都没有。」
原来如此~
正因为没有义务教育,反而会自发性地求学进取。相较于聘请家教,来旁听是更为便宜吧。
更何况即使聘僱家教,有时未必是传授正确的知识,但在这里是与大贵族们一同上课,先不管知识是否正确,至少在商谈打交道时无须担心认知上有所落差。
「意思是大家都挑选自己想学的课程,也就没有所谓的必修学分吧。」
「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话说哈洛尔先生你刚提到自己是个商人,请问是从事哪方面的商业活动呢?」记得他说过自己是商人之子。
「我家是贸易商,跑船的。」
「所以是跟基鲁希那往来吗?」
说起船运贸易,贸易国也只剩下基鲁希那,除此之外都灭国了。
「没错。」
果然是横跨波罗的海与他国贸易。想想这让人无奈的。毕竟基鲁希那遭亡国的话,我国就无法对外贸易了。说起基鲁希那目前是正遭受侵略,而且战况严峻,因此这算不上是有展望的商业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