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索乌尔「暗之守护者」
帕尔莎一面小心不要让水流绊住脚步,一面沿着墙边乾燥的岩石前进。背后的光源变成了一个小点,不久后便消失了。在分不清双眼是睁是闭的黑暗之中,单手摸索着岩壁,帕尔莎缓缓地持续往前走。
(必须带着火进到洞窟去。)
秦库洛的声音在耳朵深处浮现出来。儘管已经过了二十五年之久,想起来却依然恍如昨日,实在不可思议。
(索乌尔『暗之守护者』痛恨火焰。如果拿着火把或灯火,索乌尔闻到了味道,就会发动攻击。要想活着走出洞窟,就只能沿着岩壁,慢慢摸黑一步一步走——我很清楚穿越洞窟的方法,你不用担心。)
现在一想起来,那个时候秦库洛是想用他自己的方式,鼓励害怕得哭个不停的帕尔莎吧。
秦库洛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儘管帕尔莎的父亲卡鲁纳,是个健谈爱笑的男人,跟秦库洛个性截然不同,但是他们两人的感情非常深厚。帕尔莎隐约记得,几乎是每天晚上,他们两人都要对酌。
帕尔莎的父亲,是亢帕尔王纳库尔的主治医生。据秦库洛所言,卡鲁纳因为天才型的医术而受到国王赏识,年仅三十二岁便成为了国王的主治医生。讽刺的是,这份运气也可说是招致他将来的悲剧的主因。
纳库尔王的父亲——佑拉木王娶了四名王妃,生下了四位王子与五位公主。虽然王子们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便为了争夺王位展开丑陋的斗争,但佑拉木王突然生病驾崩,结果便由长子纳库尔继承王位。
然而,纳库尔并未坐稳王位太久。次子罗库撒姆是个阴险的男人,他暂时将王位礼让给兄长纳库尔,让兄长鬆懈下来。然后一直在等待着将某个阴谋付诸实行的机会。
纳库尔王天生就体弱多病,不过某年冬天得到了重感冒之后就一直没康复,到了春天也无法从病床起身……这就是罗库撒姆在等待的绝佳机会。
罗库撒姆暗中将帕尔莎的父亲卡鲁纳找到自己的房间,命令他去毒杀纳库尔王。
因为身为国王的主治医生,卡鲁纳不论是要下毒之后作成喂葯的样子让国王吃下肚,或是将毒发身亡的国王装出病死的情况,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罗库撒姆威胁卡鲁纳,说万一毒杀行动失败而卡鲁纳又有走漏风声的企图,就会马上杀死卡鲁纳的女儿。深知罗库撒姆的阴险为人,卡鲁纳为了保住女儿性命,只得下手毒杀了纳库尔王。
可是,儘管表面上卡鲁纳听从罗库撒姆的话动手了,但是却偷偷试图有所抗拒。
骤逝容易招致外界毒杀的疑虑。如果使用一种叫做「究卢尬」的毒药,就能让身体逐渐衰弱,不久后走向死亡。国王因病去逝,应该就没有人会起疑心了。卡鲁纳拜託罗库撒姆,让他使用究卢尬。
罗库撒姆答应使用究卢尬。虽然直到卡鲁纳开始下毒之前,罗库撒姆始终对他进行严厉监视,不过卡鲁纳遵守承诺动手之后过了几天,国王便开始衰弱到旁人肉眼可见,罗库撒姆这才鬆了一口气——因为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卡鲁纳不可能会背叛他。
卡鲁纳抱持着必死无疑的决心,等待着罗库撒姆的监视鬆懈下来。然后,他找到了短暂的片刻,好不容易终于与好友秦库洛见上一面。
秦库洛当时因为担任国王的武术指导而住在城里。卡鲁纳将一切告诉他,要他带着女儿帕尔莎逃命,因为国王一死,罗库撒姆不可能让知道毒杀真相的他活下去。罗库撒姆就是这样的人。不只是知道秘密的卡鲁纳,为了杜绝后患,他大概也会连卡鲁纳的女儿一起杀害。对于妻子早已病逝的卡鲁纳而言,帕尔莎就是他的一切。于是,秦库洛为了这个痛苦到似乎要吐血的好友的请託,捨弃了自己到此为止的所有人生。
帕尔莎直到今日,依然清楚记得六岁那一天的傍晚。父亲已经好几天没从王都回家,家里只有她跟老保母两个人在等着父亲。
心想不知道能否看见父亲回来的身影,帕尔莎坐在窗台上,双脚朝着院子,悬空晃呀晃的。亢帕尔的冬天漫长而严寒,房子都是用非常厚的石墙建造的。所以,帕尔莎十分喜欢有如椅子的窗檯。
春末的温和傍晚,空气中飘散着些微甜蜜的花香,院子周围有由石块堆积而成的围墙的影子以及树木的影子,在草地上长长地延伸。
突然,传来了一个像是某种柔软的东西相撞的微弱声音。帕尔莎吃惊地朝着声音源头一看,一位高大的男人腋下抱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打开院子的木门走了进来。得知那个男人是秦库洛而腋下抱着的是人的那一瞬间,一股寒意从帕尔莎脚底窜了上来。
秦库洛注意到了帕尔莎,便将手遮住自己的嘴巴,做出要帕尔莎别出声的手势。接着,把腋下抱着的男人在围墙内侧树丛的阴影处放下。然后,迅速绑住对方的手脚,再绑到木头上面,拿东西堵住嘴巴。
顺从秦库洛做出的「偷偷下来,过来这里」的手势,帕尔莎光着脚跳到院子里。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但是她记得,她感觉到周围的颜色一瞬间全都变了,宛如作梦一般的心生忧虑。
秦库洛抓住帕尔莎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
「你父亲拜託我带着你逃走。你现在马上跟我走。」
帕尔莎惊慌失措地抬头看着秦库洛。
「可是,婆婆晚饭就快做好了……如果要去哪哩,要先跟她说过才可以……」
「不可以跟婆婆说。要是婆婆知道我跟你逃走的事情,会带给她麻烦的……你看,在那边的那个人,为了要杀死你,一直偷偷躲在围墙的另一边。如果你不想死,就要照着我说的做。」
儘管秦库洛抓着帕尔莎的手臂就要走,帕尔莎却撇着嘴快要哭了。
「我的鞋子……」
一发完牢骚,秦库洛口中说着「哦」,然后从背着的袋子里拿出了鞋子。穿上脚一看,对帕尔莎来说实在太大,但秦库洛用皮绳牢牢绑住,说「忍着点就先这样吧」。
被秦库洛的大手抓住手臂,帕尔莎就像是被拖着一般出了院子。她完全不知道,这就是接下来无止尽的漫长逃亡的序幕……
一面走过黑暗之中,宛如泉水不停涌出的回忆,让帕尔莎不知不觉中紧咬着嘴唇。
从她被秦库洛带着并逃过这片黑暗后,到罗库撒姆死亡的十五年之间,她过着的生活有如地狱。
逃亡约莫半年的时候,她从亢帕尔到悠果工作的男人们口中,听到了父亲卡鲁纳遭强盗杀害的消息。对于内心唯一支柱就是「总有一天可以见到父亲……」而努力活着的帕尔莎来说,这打击太过残酷。
那时候秦库洛几乎以面对一个成人说话的方式,将一切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为什么父亲会被杀害?为什么自己得跟秦库洛逃离家园?
那个时候内心萌芽的憎恨,直到现在依然根深柢固地留存在内心深处。
帕尔莎在心中发誓一定要亲手杀了罗库撒姆。她拜託秦库洛教她武术,但秦库洛摇头拒绝。
「武术是男人的东西。不论怎么努力,女人先天的肌肉应该都无法达成多好的成果。而且,你还是个孩子,骨骼还柔软。要是随便乱练,身体的发育成长会越变越糟的。」
可是,帕尔莎并不放弃。秦库洛在黎明开始独自练武之后,帕尔莎便会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然后加以模仿。秦库洛为了要赚钱生活,成为了有钱商人的保镳。只要一有什么纷争,帕尔莎就会冲过去,注意看着秦库洛的行动,想要藉此学会秦库洛的战斗方式。
然后,有一天,发生了一件恐怖的事情。罗库撒姆派出来的刺客,找到了帕尔莎他们。
虽然帕尔莎在那之前看过很多次秦库洛的战斗,可是都没有像那时候所见的如此可怕。两个人的动作,彷彿就是在跳舞一般。长矛与长矛,以目视不可的神速划过空中,前刺、敲打、反弹……
刺客的长矛刺进秦库洛肩膀之时,秦库洛的长矛已经深深贯穿了刺客的胸膛。
帕尔莎近距离闻到血腥味以及目击到死亡的痛苦,吓得全身缩成一团。于是,当秦库洛倒在刺客的尸体上时,她意识到秦库洛正因为伤势而步向死亡,而且全身动弹不得。
但是,秦库洛并不是正在步向死亡,而是像是覆盖一般地趴在尸体上,哭了——那还是帕尔莎第一次看到秦库洛哭。没有出声,秦库洛全身颤抖地哭着。
过了很久以后,帕尔莎才明白秦库洛痛哭的原因。
罗库撒姆这个人真的很恐怖——而且,是个非常卑鄙的男人。因为罗库撒姆派出来的刺客,是秦库洛要好的朋友。
秦库洛在那次事件之后,亲口说他要教导帕尔莎武术。大概是他心想——即使他遭到刺客杀害,帕尔莎也能有办法活下去吧。
帕尔莎彷彿被什么东西附身一般,开始极为热中武术。身体里头好像有某种又黏又烫的坚固东西,为了要让热散发出来,她舞长矛,出拳头。看着仅仅八岁的小女孩,不怕受伤,疯狂地不停练武,秦库洛低声地说:
「你呀……天生就是个武士。也许我会教你武术,也是命运的安排。」
他接下来所说的话,直到现在仍然烙印在帕尔莎心中。
「真不可思议,对学武之人来说,每逢战斗都是对方挑起的……可以的话,我并不想让你走上这种血迹斑斑的人生,可是这么一来,我能做的,就只有彻底锻炼你,让你拥有独自活下去的能力。」
不论怎么逃怎么躲,刺客都会找上门。
秦库洛很厉害——真的,比谁都厉害。在罗库撒姆死亡之前的十五年之间,他为了保护自己与帕尔莎的性命,共杀了八个朋友……
感觉到些微空气流动的变化,帕尔莎突然从忧愁中回神过来。
(如果发獃,可是会迷路的喔。)
帕尔莎责备自己,然后慢慢用手摸索着岩壁。在手稍微伸长之后,手指滑出了岩壁,摸了个空——这是第一条岔路。
帕尔莎摸索着长矛的图案。刻划在长矛柄上头的图案,是秦库洛死后,她接收秦库洛的长矛时一併过来的。儘管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这个标誌连接着亢帕尔与新悠果王国洞窟岔路的图案,是否能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就算走错了,只要记得转了几个弯跟方向,就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帕尔莎这么告诉自己,于是转进了岔路。
然而,儘管再怎么清楚要怎么走,长时间被关在这种厚重的黑暗中,便会感觉到胸口似乎不停受到压迫一般,呼吸都跟着变得困难。想要儘快到外面去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帕尔莎以意志力死命压抑住想要拔腿狂奔的冲动。一跑起来,脚步声就会在黑暗中格外响亮。这种洞窟里头,应当可以传得很远。要是被索乌尔「暗之守护者」发现,就无法活着走出去。
(走这条路真是个愚蠢的坚持……)
帕尔莎开始后悔故意选择穿越洞窟。
(算了,没关係。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
弯过岔路,帕尔莎慢慢离开左边的岩壁,隔了几步的距离,手摸到了右边的岩壁。接下来的转角,应该是在右边才对。
(弯进右边,然后左转。左边应该就能走到外头去了。)
直到方才都还听得到潺潺的流水声,现在变得很远。穿着草鞋的帕尔莎,几乎没有发出什么脚步声,但是随着水声远去,连自己的呼吸听起来似乎都越来越大声了。
情况不对,是在进入右边岔路的时候。
一开始感觉到的是一种味道。刺鼻的烟味。
(是火把的味道——而且,还是由熬出动物油脂加入的火把……)
很久以前的遥远记忆,忽然之间醒了过来。隆冬暴风雪的夜晚,父亲那手拿着加入动物油脂,即使在暴风雪之中也不会熄灭的火把的返家身影……
惨叫,将帕尔莎拉回了现实。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惨叫,加上洞窟之中的迴音,响彻了四方。这是孩子尖锐的惨叫声。
帕尔莎立刻放下行李,只拿长矛,注意着脚步,慢慢地跑步起来。在不知分岔有多少的洞窟中的回声,难以得知惨叫究竟源自何方,但幸运的是,她才移动到第一条岔路,还看得到光线。
帕尔莎将自己走来的方向牢牢记住,冲进了那条岔路。火把的光亮对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看上去就彷彿白昼的强光。而且,火把的光线还透过白磨石墙壁的反射,让颇为宽敞的整个洞窟都亮得在发光。
口哨般的尖锐声音回蕩着……就在这么想之后没多久,一条发光的线划过空中,看来直接命中了火把。紧接着,火把的火焰就消失了。
在火焰消失之前的短暂片刻,帕尔莎已经将那高举着的火把,背靠着岩壁,动也不动的少年身影,以及倒在少年对面的矮小少女的模样,烙在脑海中了。
火一消失,黑暗再度笼罩。帕尔莎摸索着朝少年站立的地方走去。火焰消失后的烟味闻来刺鼻。藉着喘气的声音,得知少年依然活着,也没闻到血的味道,应该没有受伤。
一到达少年身边,帕尔莎便抓住少年的肩膀。少年的身体因为惊吓而颤抖。
「不要尖叫!」
帕尔莎严厉地制止他。
「怎么了?」
帕尔莎低声问完,少年便焦急地说:
「我、我妹她……在那里,被索乌尔……」
帕尔莎朝着刚刚看到少女的方向看过去。有种与杀气有些许差异的奇怪感觉,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帕尔莎将长矛朝着那个方向,屏气凝神。
充满宛如涨潮一般,随着全身逐渐充满火热的斗气,产生了世界慢慢缩小的感觉。除了面对面的敌人与自已以外的世界一点一滴的消失——战斗的时候,总是会感受到的奇妙寂静,现在充斥了全身上下。
接着,有种隐约可以看到有如磷光的青色光芒的感觉。从小时候开始,就受到秦库洛灌输在黑暗中战斗方法的帕尔莎,夜视能力远远高过普通人许多。儘管如此,在彻底的黑暗之中,应当还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对面果然有什么会发出青光的东西在。
没有凝神注视,反而是稍微移开视线之后,便能知道那散发着模糊青光的东西,有着像是人类的身影。
(那是……索乌尔「暗之守护者」吗?)
果然,心腹深处一阵寒冷。
帕尔莎踏出一步,索乌尔也朝着这边踏出脚步。摆出长矛,索乌尔也拿着什么长长的东西对着她——彷彿是在揽镜自照。
忽然,全身发烫。一个炙热的东西,连接了帕尔莎与索乌尔之间。
宛如波浪打来一般,炙热的东西「咚」的一声撞上胸口的瞬间,帕尔莎脚一蹬地,朝着索乌尔冲去。
还以为长矛已经碰到索乌尔的当下,帕尔莎感到腹部一股寒意,赶紧扭转身体。黑色的风掠过了腹部侧边。身体的动作远快于思考,帕尔莎用长矛将对手的武器弹开。感受到坚硬的手感,火花四散的剎那,被弹开的武器直接在空中画出个圆弧,重重落下。
两把长矛眼花撩乱地突刺、反弹、分开,像是风车旋转。很快地,帕尔莎就不靠眼睛了。意识消失在某个遥远之处,铭刻在身体内的动作在千钧一髮之际,闪过对方的矛,自动地进行反击。
这段时间之中,帕尔莎开始受到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彷彿在梦中跳舞一样的愉悦,隐约地从身体深处逐渐蔓延到全身上下。感觉就像是受到对手动作的邀约,与对手一起共舞般的愉悦。
长矛发出低沉的声音,以极快的速度硬碰硬彼此攻击,可是有时候,会变成像是温热的液体一般。
为何,会涌出一种彷彿摸透了对战对手,而且是不可思议的熟悉呢?
(这种感觉……以前也有过。)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藉着有若狂风慢慢地变平稳的自然动作,长矛的移动开始和缓下来,不久,两者的长矛静静地停了下来。
帕尔莎大大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才发现到自己刚刚一直都屏住呼吸。感觉如此漫长的战斗,其实只不过是停止呼吸的短暂时间罢了。
面对着的人影,似乎有微微道谢的感觉。帕尔莎也轻轻低头鞠躬。她茫然地目送那散发着微弱青光的人影,敏捷地后退,最后溶解在黑暗之中。
(刚刚……到底是怎么了?)
帕尔莎在心里喃喃自语。她并不觉得自己刚刚是跟索乌尔有场拚命的战斗,而是有种似乎是靠着非言语的某种东西,与索乌尔对话过的奇妙感觉。
然后,就在下一瞬间,某件事情浮现脑海,帕尔莎的心情彷彿全身泡进冷水一般。
(刚刚那个是「矛舞」……)
以前,虽然只有那么一次,却发生过同样的事情。在她与秦库洛练武的期闾,曾经像刚刚那样,彼此的技术互相纠缠不清,最后化为一股合一的潮流。
那个时候,秦库洛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帕尔莎,低声地说:
「这是『矛舞』……你的本事,终于到了这个境界了……」
帕尔莎吓得发抖。全身直冒冷汗,手脚越发冰冷。
方才,跟自己面对面的,难道不是索乌尔「暗之守护者」,而是秦库洛……
(怎么可能——秦库洛早在六年前就往生了。我还亲手埋葬了他。)
帕尔莎斥责自己的胡思乱想。
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了微弱的声音。是少女的声音。帕尔莎忽然回神,转过身去。藉着声音走到少女身边后,帕尔莎轻轻碰了碰少女。
「已经没事了。索乌尔走掉了——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啜泣着的少女低声开口:
「我的脚,好痛。」
感觉到少年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少年无依无靠地在空中挥舞着的手,碰到帕尔莎的头。帕尔莎握住少年的手,引他到少女身边。
「吉娜,你还好吧?」
少年一低声开口,少女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哥、哥哥!」
帕尔莎小声地对两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