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王的使者到来
族长的长子卡穆与警卫队队长德穆受了重伤回来的传闻,一下子就传遍了「乡里」。丝兰·拉撒鲁的服饰店老闆吓得要命,传闻甚至流传到了商人之间。为了不让谣言越传越夸张,于是族长卡库洛决定找来族里的武士,好好把事情交代清楚。
卡沙也以一名拥有长矛的男人身分,得到了坐在大厅最角落的资格。男人们的喧闹声中,卡沙的视线寻找着表哥卡穆。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卡沙却吓了一大跳。伤势似乎严重到肋骨都断了,腹部只以宽皮带加以固定,不过卡穆消瘦憔悴,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另一个人一般阴沉晦暗。德穆的身影则是没有瞧见。低低的喧嚷声响彻大厅。卡沙看到父亲硬的表情。
族长卡库洛用长矛柄的金属底部往石版地用力一敲,「当」的声音响彻大厅,所有交谈立刻停止。卡库洛低沉洪亮的声音,回蕩在大厅中。
「穆撒的武士们呀!今天请各位集合的原因,我想大家应该也听过了。因为最近发生了一件事关我族名声,非常严重的事情。详细的情况,尤库洛会向大家说明。」
尤库洛往前走了一步。
日光从细长的窗户射进来,照着尤库洛的身体。
「穆撒的武士们呀!我想三十岁以上的人应当记得很清楚,其实,古老的亡灵再度出现在穆撒了。曾经由我亲手收拾掉的那个亡灵。」
「没错!就是那名族长与我永远都以身为他的兄弟为耻的男人。亢帕尔最卑鄙的男人——秦库洛的亡灵。」
尤库洛轻轻叹了一口气。
「秦库洛偷了象徵王室与各族关係交好的『王之矛』的金圈逃走的时候,我才刚满十六岁。父亲大人病逝,兄长卡库洛也因遭逢不幸失去右手。如果没有这些不幸接踵而来……如果我当时已是过了二十岁的年轻人……亢帕尔八族里头最厉害的那些年轻人,也不会丧命了吧。秦库洛确实厉害得可怕。这是最后一个与他交战的我,最清楚的事情。但是,我的内心已经跟他断绝关係了。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攻击跟我有血缘关係的亲哥哥。」
大厅鸦雀无声。年长的男人们想起当时忍辱偷生的事情,以及重新骄傲地想起那个替大家雪耻,以英雄之姿盛大凯旋返乡的年轻尤库洛的身影。年轻男人虽然也听过这个故事,但这还是第一次听尤库洛亲口讲述,所以全都专心听着。
「我有件事情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当时我跟秦库洛交战的时候,有名女子在旁边看着。是位年约二十二、三岁的年轻女子。虽然我靠着光明正大的胜负,给予了秦库洛一个名誉的死亡,但是那名女子因为看到秦库洛被我杀了,所以诅咒了我。」
胸口刺痛,卡穆抚摸着断掉的肋骨附近。
一边拢起满是汗水的头髮,耳中一边回蕩着那个女人说过的话。
(——不管是光明正大的决胜负,还是其他什么方法,被杀的人都跟名誉没有关係。名誉不过是杀人者的藉口罢了。你的叔父秦库洛,十分明白这个道理。)
「我只是在做正确的事情罢了,但是女人这种生物呀……」
尤库洛露出微笑。
「我还真是搞不懂呀。我想大家应该也有经验吧?」
男人们之间传出窃笑。
然而,卡穆却笑不出来。因为那名拿着矛站在他面前的女人,跟现在叔父拿来当笑柄的女人,模样是天差地远的。
「总之,那个女人诅咒了我。她说总有一天,她一定要让我成为笑柄,一定要践踏我的名誉。我一点都没把她放在心上,所以才会忘得一乾二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偶然得知了那个女人真正现身了。顿诺!卡沙!」
忽然被叫到名字,卡沙跳了起来。父亲则是慌张地朝着卡沙招手,两个人一起走到尤库洛身边。大家都以「发生什么事情了」的好奇表情看着两人。卡沙站起来之后,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尤库洛身旁的。尤库洛把手搭在卡沙的肩膀上。一双又大又沉重的手。
「我想大家都很清楚,卡沙的妹妹吉娜,就是舍妹的女儿……吉娜跟舍妹很像,是个非常有胆量的女孩。」
卡沙的同伴们传出了笑声。
「吉娜想要让我的儿子难堪,所以进到洞窟试胆量。然后哥哥卡沙想要帮她,也进到了洞窟去。他们说——就在那里,遇到了那个从新悠果王国那边穿越洞窟过来的女人。」
卡沙大吃一惊。没错,现在尤库洛所言并不假,但是却省略了他们兄妹受到索乌尔「暗之守护者」袭击,那个女人出手搭救这最重要的关键……
就在卡沙想要赶紧开口说话的瞬间,尤库洛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却忽然用力起来。尤库洛的眼神正在传递「现在是我们大人在讲话,你不要多讲有的没的」的意思。卡沙求救般地看着父亲,但父亲只是轻轻摇头。
「那个女人对卡沙兄妹说,自己是『赎罪修行者』,还拜託俩兄妹别把看到她的事情说出去。但是,就算年轻,卡沙依然是我们族里的武士。从洞窟深处出来之后,他感觉到陌生人逼近的危险,立刻跑来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我给了他们父子提供宝贵情报的奖赏,为了防止这话在一般百姓之间传开,我吩咐他们父子对外就说是捡到了绿白石。」
卡沙瞠目结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像是作了一场恶梦。这就是所谓大人的深思熟虑吗?尤库洛口中编造出来的话语,其实已经完美地编织出另一个跟事实回异的故事了。
但是,卡沙说不出来「不是这样的」。因为他害怕在场看着他的其他男人们的眼光,而且如果尤库洛大人另有打算的话,他也不能坏了大事。
「我对卡沙刮目相看了。虽然身材矮小,但是胆量与聪明都是一等一的。」
尤库洛对卡沙露出微笑,卡沙战战兢兢地回以笑容。尤库洛以动作指示「你们可以回座了」之后,卡沙一面发抖一面穿过男人们,回到最角落的位置。途中也有男人们拍拍他的肩膀,夸奖他「乾的好!」但是他没有时间可以回应。
「总之就是因为这样,我得知那个女人乔装成『赎罪修行者』潜入亢帕尔一事,所以马上请卡穆与德穆去追捕她。然后,他们两个人成功地找到了躲藏在佑撒族领地的那个女人,并且逮捕了她——这是昨天的事情。」
尤库洛招手要卡穆过来。
「就像大家很清楚的那样,卡穆与德穆的矛术都是一流的。卡穆虽然还年轻,不过技术也接近一流等级了。所以,站在我的立场,我自然十分放心拜託他们两位去把那个女人带回来,不过……」
叹了一口气,尤库洛看看卡穆,接着视线回到男人们身上。
「那个女人实在是像狼一样奸诈狡猾。爬上岩山的时候,故意坠马,装出受伤的样子。于是德穆吓了一跳,打算下马看看她的情况。就在这时,那个女人突然惊吓德穆与卡穆的马,造成德穆坠马摔断鼻樑,卡穆也断了肋骨。儘管如此,德穆还是想要抓住她,但是她拿长矛刺伤了德穆的肩膀后就逃走了……卡穆,我没说错吧?」
卡穆一脸苍白地抬头看着叔父。他感觉到自己早已厌倦这让人作呕的谎言。他尊敬叔父,也明白为了重要的计画,也许有必要说这样的谎。但是,对于个性耿直的卡穆而言,像这样用谎话粉饰谎话的举动,实在是厌恶到受不了。
尤库洛的双眼迅速地眯成一条线。大概是敏锐地察觉到卡穆内心中的犹豫了。尤库洛就是一个在这种事情上头,敏感得让人害怕的男人。
「我并不是……在责备你当时无计可的情况。」
尤库洛口气温和地说。
「你还年轻,肋骨断了应该很痛吧。所以,你用不着对于自己不但没有帮助鼻樑断了还继续战斗的德穆,还让那个女人逃走的事情感到丢脸。」
卡穆目瞪口呆地看着叔父。然后,也看到了站在旁边的父亲,表情也因为自己儿子所作所为感到羞耻,露出些微地扭曲……
不是这样的!那是因为德穆他——」
卡穆说到一半的话,被父亲卡库洛给打断。
「卡穆!你给我知耻一点!你想把人不在这里的德穆当成你丢脸的藉口吗!」
卡穆大惊失色。德穆的伤势的确不轻,但并不是严重到不能出席。他听到叔父尤库洛对德穆说「你不用到大厅来没关係,好好休息吧」。
卡穆咬牙切齿。他感觉到自己的周围,不知不觉中布满了天罗地网,正在使劲地逐步收网所造成的不安。这种情况下不论他说什么,听起来都只会像是藉口——除了忍气吞声,别无选择。
「哥,卡穆还年轻,请你不要责骂他。」
尤库洛以稳重的口气一说完,便再次面对着男人们。
「虽然说来话长,但是总之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女人已经逃进我们穆撒族领地了。因为她逃走的时候身上没有咖尔(斗篷)也没有行李,这个季节里头我想是逃不了多久的,不过我希望挑选出大约五十名的武士,分头去追捕她。我也会请牧童他们帮忙的。」
然后,尤库洛笑着补充说道:
「我有话想先跟大家说清楚。我肯切地拜託大家不要轻忽那个女人的狡猾跟武术。还有,不管她怎么说我的坏话,请大家都不要相信。」
男人们大笑起来。就在此时,彷彿穿过他们的笑声一般,传来了拉长的高亢号角声。一瞬间,大厅陷入沉默,接着众人喧闹的声音有如浪潮扩散开来。因为拉长的高亢号角声,意思是告知众人「亢帕尔王的使者来访」的讯息。
不久,传来敲门声,年轻守卫打开了门。
看到进入大厅的两名武士,男人们一片寂静。来访者穿着代表亢帕尔王之使者的咖尔,绑着银线织成的头带。
他们将捲起后以蜡封口的软羊皮信件,朝着尤库洛等人高举起来。
「穆撒族人、卡库洛·穆撒大人、尤库洛·穆撒大人,我们在此向你们请安。」
使者以洪亮的声音说着。
「这里有一封亢帕尔王要给尤库洛·穆撒大人的急件。」
男人们屏气凝神的视线中,使者往前进,将信件交给尤库洛。尤库洛鞠躬之后收下了信件,当场拆开封蜡打开信件。静静看过内容之后,不久面对着使者,说道:
「两位长途跋涉辛苦了。我确实收到信件了。我会马上完成準备,后天就动身前往王都。在出发之前,请两位在寒舍自便,不要拘束。」
尤库洛对年轻的随从使个眼色,随从便带着使者离开了大厅。
尤库洛环顾在场所有人的脸。
「族里的男人呀!国王传来消息,说『通往山底之门』已经打开了。」
男人们流露出吃惊的模样。王都的城堡深邃的岩山上有座洞窟,该洞窟的深处,有扇用自然形成的大岩石做成的门,那扇门只能从岩山深处的另一边开启。
那扇「通往山底之门」打开了,就表示「山之王」传递出今年冬天要进行「禄意霞的馈赠仪式」的意思。
上一次举行「禄意霞的馈赠仪式」,已经是三十五年前的事情了。位于这间大厅的男人们之中,还记得仪式的人,不到一半。男人们由于太过欣喜,欢声雷动。终于,仪式之年来临了。
虽然仪式偶尔会隔一段时间才举办,不过,几乎是二十年左右就会有一次。儘管如此,距离上次的仪式举办已经过了二、三十年之久,却依然没有要举办的样子。亢帕尔的人们日子越来越穷困,心中的不安也越发扩大。
由于参加过上次仪式的秦库洛,做出偷走代表国王与「王之矛」之间的羁绊的金圈逃到国外,这种让人难以置信的背叛行径,玷污了亢帕尔王与「山之王」之间神圣的关係——有很多人都是这么谣传的。但是,不论多么不安,禄意霞「青光石」是遵照「山之王」之意馈赠的宝石。如果「山之王」没有主动行动,亢帕尔人是完全无计可施的。
然后,终于——在第三十五年,「山之王」终于传递出了要举办仪式的讯息。亢帕尔与「山之王」之间的联繫依然存在着!
男人们的脸上满是难以言喻的欣喜,绽放着愉快的光芒。
倘若亢帕尔王得到了禄意霞「青光石」,就会有大量的穀物输入亢帕尔。国王应该也会送点什么礼物给每一族吧。今年接下去的几年,都不用担心冬季的存粮问题了……对贫穷的亢帕尔人民而言,「禄意霞的馈赠仪式」意味着的是长年等待,如梦般的幸福时光终于到来了。
「『有事的时候就接二连三』,这话看来说的不错呀。好了,武士们,现在有得忙了,大家分成两组开始进行工作吧。明天中午之前,要準备好穆撒族送给『山之王』的礼物。」
男人们开始骚动。然后,尤库洛用矛柄底端的金属部分敲了一下地板。
「还有一件事情。我刚刚才想到,还有一件事情我希望得到大家的认同。」
尤库洛招手把自己在旁伺候的长子席席穆叫到身边。身材很高的席席穆,已经跟父亲尤库洛差不多高了。
「平常出发到王都去都是由卡穆担任随从,但是如同大家所见,卡穆现在受了伤。这种情况要骑马旅行十天,应该是不可能的。所以,总而言之,大后天我想让小犬席席穆担任随从,陪着我到王都去。席席穆今年十六岁,我想也是差不多该到王都去,跟其他族族长的儿子们来往的年纪了。大家同意吗?」
卡穆一脸发白看着叔父与父亲。但是,父亲卡库洛以痛苦的表情朝着尤库洛点头。其他的男人也没有理由反对。
「卡穆,你不用担心,『通往山底之门』打开到举行『禄意霞的馈赠仪式』,中间差不多有二十五天的间隔。等你伤好了,再回去王都吧。」
对卡穆这么一说完,尤库洛便转身面对族里的男人们,大声地说:
「好了,穆撒族的武士们呀!开始干活了!」
随着吵闹的男人们一起走出大厅,卡沙最后再次回头看卡穆。即将走出门去的卡穆的一脸阴郁,以及席席穆满脸红光得意洋洋的脸,深深烙印在卡沙的眼中,久久不去。
2秦库洛的两个侄儿
王的使者到访之后的两天,众人忙得有如暴风雨一般。女人们卷好上等的纺织品,把喇尬(起司)用乾净的布包好;男人们努力装饰运送行李的车子,希望抵达王都的时候,不会看起来不如其他族的行李车。
两天之后,尤库洛率领着以儿子席席穆为首的三十骑随从出发的时候,卡穆与父亲卡库洛都以难受的感觉,目送着在族人欢送声中逐渐远去的华丽车队。
虽然肋骨的伤没什么大不了,但卡穆不想见人,这两天都关在房间里头。心情彻底沉静了下来,也是个重新仔细思考许多事情的好机会。
卡穆感觉自己遭到叔父尤库洛的背叛。因为从小开始,尤库洛就是他所尊敬的人,跟尤库洛在一起的时间甚至多过父亲,所以受到伤害的感觉也格外强烈。
(叔父大人……说不定打算让席席穆成为仪式的随从。)
他第一次起了这个疑心。虽然心想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不过在大厅里头叔父说话的方式,不管怎么想,都只能认为说是在污辱、轻蔑卡穆,好让众人接纳由自己的儿子席席穆前往王都。
为了成为亢帕尔最厉害的武士「王之矛」,必须在少年时代,以自己族里的「王之矛」挑选出来当随从的身份,去参加「禄意霞的馈赠仪式」。然后,在「山之底」的黑暗之中,与「王之矛」的成员一起经过比划长矛技术的考验。从「山之底」生还的随从,到了二十岁,就可以得到「王之矛」的位置。
以随从身分参加过仪式的少年,只有在下一场仪式之前死亡或是无法使矛的情况底下,会特别召集每一族的「王之矛」,再选出该族新的「王之矛」候补。
十六、七岁以随从身分参加过仪式的人,二十年后到了三十六、七岁,就会以成为具备知识与胆识的青壮武士「王之矛」参加仪式——这就是持续至今的制度。
但是,由于仪式间隔长达了三十五年,再加上参加过上次仪式的随从,全部都被秦库洛杀死。由于这样的悲剧,所以这个制度不得不有所改变。因此,以讨伐秦库洛后平安生还的尤库洛为主,每一族拥有「族长直系血统」的男人们从十年前就在国王面前举办御前比武,选出全新的「王之矛」成员。
本来,正好在十六岁那年应该可以参加仪式的卡穆,今年三十一岁了。仔细想想,要他以随从身分参加仪式,年纪也太大了。不过,在王都与妻子一同等待他回去的长男卡姆洛,才刚满九岁,还不到能成为随从的年纪。
(相较之下,席席穆十六岁——正好是可以成为随从的年龄。)
卡穆用力地咬牙切齿。
(也许叔父大人的打算是,让我继承父亲当上族长,让席席穆成为「王之矛」。)
如果是平常,卡穆虽然遗憾无法成为「王之矛」,但是想到自己能继承族长,也就对此释然许多了——然而,这次的仪式并不是一般的仪式。
尤库洛叔父大人有什么据为己有,连父亲卡库洛都不知道的天大秘密,也有将其付诸实现的仪式。卡穆为了叔父的计画,先前都是担任左右手不断工作。没想到事到如今,却被叔父从计画当中剔除,这实在是让人怎么也无法接受。
还有另一个阴郁的怀疑刺痛着他的心。
卡穆完全不知道,德穆的矛头居然事先涂上了多喀尔(毒)。把矛头涂上多喀尔,这是让人不敢置信的骯髒手段。这是德穆自己擅自做的事情吗?如果是,德穆为什么会在说不定会刺中卡穆的情况下掷出矛……该不会认定说那是「机会难得」吧。
(不会吧……是我想太多了。)
卡穆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卡穆因为多喀尔(毒)而身亡,那么他们没有经过正式审判那个女人就杀了她的事情也会曝光。而且,不论如何,叔父大人应该都不会想要他的命。
(儘管如此……那个女人的矛术,真的是高明。)
老实说,即使是那些聚集在王都,身为亢帕尔最厉害的长矛高手的「王之矛」的比武之中,都不曾见过那样的行动。
(如果是秦库洛传授给她的,那么秦库洛还真是个可怕的专家呀!)
卡穆忽然想起,以前父亲卡库洛脱口而出的话。
那是在宅邸面前的广场,看着尤库洛正在指导族里的武士们练矛时的事情。那个时候已经再也不能使矛的父亲,表情忧郁,卡穆看了非常哀伤。
尤库洛一副彷彿是开心得不得了,可以炫耀自己有多行的样子,表现出完美的矛术——然后,卡库洛低声地说道:
「无谓的动作太多了……」
卡穆没有回应。他还以为父亲是在嫉妒叔父,但是,父亲的侧脸,浮现出了与嫉妒不同的,宛如望着远方的表情。
「秦库洛比这家伙强多了。」
卡穆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秦库洛」这个名字,在穆撒族人们之间,是个绝口不提,有如禁忌的东西。特别是父亲以弟弟秦库洛的所作所为为耻,从来不曾提过。所以,卡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也许你不相信……不过我比尤库洛厉害多了……可是秦库洛他……」
父亲以仅存的一个眼睛看着尤库洛的动作,彷彿呢喃般地说:
「他是个天才。说不定,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吧。所以,『禄意霞的馈赠仪式』举办的时候,父亲大人没有选身为长子的我,而是选了秦库洛当随从。
然后,他完美呼应了父亲大人的期待——秦库洛居然以仅仅十六岁的年轻,而且还只是当过随从而已,就成为了『舞者』。」
所谓的「舞者」,是在仪式最后要与索乌尔「暗之守护者」面对面的,亢帕尔最厉害的武士。
仪式之时,在「山之王的宫殿」面前的仪式场地,「王之矛」与随从们所有人会进行比武,其中最优秀的人就能成为「舞者」,与「山之王」的家臣索乌尔「暗之守护者」比试一番。
据说「舞者」打赢了索乌尔「暗之守护者」后,「山之王」就会打开最后一扇门,邀请亢帕尔王、「王之矛」与随从进入宫殿。那扇门的另一边,是由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石禄意霞「青光石」所建造而成的……
这个「舞者」由年仅十六岁的随从担任,这还是前所未闻的事情——因为秦库洛是个出类拔萃的非凡长矛手。
「可是,他的本领非但没有贡献给全族,还变成国家的祸害。」
父亲深深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