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根据志木同学的说法,现在以育艺馆为据点的学生共有31名。
在这当中,有包括我与亚理栖在内的10名首日组成员,剩下的则是包含堇在内、昨天被我们救出来的21人。
里头有一大半的人,都在半兽人那里遭受过严重的暴力对待。
一般来说,遇到这种事肯定会有心理创伤,但亚理栖在救出人后,都有施展《治疗》和《心灵治疗》,让她们回覆身心。经过一个晚上,大部分的学生已经不再疲劳。
新加入的12人展现出旺盛的战斗意志,再加上昨天的长月樱等4人,21人当中有16人决定战斗。
其余的5人目前不是还在犹豫,就是经过《心灵治疗》后仍然无法振作起来。
至于亚理栖和珠树的友人堇,因为自认为不是战斗的料,于是便选择乖乖让大家保护。
「我一激动起来,就会跟亚理栖一样看不到周遭,而且还像珠树一样迷糊。」
这两种特质混在一起造成的后果太可怕了,的确是不能让这种生物上前线。
她或许勉强可以担任后卫,不过我脑中浮现她慌张地从后方连发火魔法,进行无差别攻击的可怕画面。
由于她姑且还有想让个人等级提升到1的意愿,因此我打算等其他人告一段落后,再让她去打倒适合的半兽人。
她表示想学习治疗魔法与召唤魔法,这样不但可以踏实地召唤出粮食与水,当周围人手不足时也能够担任回覆一职。
团队里有一个人负责这方面的事务也好。如果有多余的时间,我想让她的个人等级升到3。
◆ ◆ ◆
长月樱前来跟我商量防具的事情。
一开始,我是替她召唤出皮甲……
「这个太重,很难行动。」
她试着穿上之后,判断这样不行。
昨天傍晚,我们同时与将军半兽人和地狱犬战斗时,受到她许多帮助。虽然她的行动几近蛮勇,可是正因为她在那种状况下还能展现这样的勇气,我们才勉强取得了胜利。
当然,这一切都归功于她能自正面引开地狱犬,并倖存下来的身体能力。像她这种拥有比技能更强的战力成员,是相当珍贵的。
「嗯——也对,那你想要什么样的防具?」
「轻巧、结实,不会妨碍到行动的。」
是啊——如果真有这种东西就好了——
「你知道自己的要求很不合理吧。」
「没办法的话,我穿体育服就好。」
她是个会意气用事的人,因此我个人很希望能让她穿上优良的防具……
既然轻盈就是她的长处,若防具阻碍到她的动作就麻烦了。没办法,看来只好牺牲防御力了。
「对了,只穿皮甲上半身的部分如何?」
她的卖点机动力,主要是来自锻炼过的下半身。
既然如此,下半身就只穿运动短裤将就一下……
我接过她递来的皮甲,用刀子割开其他部分的接合处,只留下护胸的部位后还给樱。即使只是最低限度,应该也能保护住上半身的要害。
樱试穿之后,满足地点点头,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
「谢谢你,阿和……前辈。」
「不叫前辈也没关係,我并没有做什么值得让人尊敬的事情。」
樱默默地摇了摇头。她环顾周围,确认旁边没有任何人在,才又说了一句:「没这回事」。
「你是个很能忍耐、又能够忍受逆境的人,也是拥有我们目前必要素质的领导者。」
「你是说……」
「我经常得去高中部练习……所以知道你的事情。」
这样啊——我点头表示理解。
她一直都注视着那样的我吗?那个一直被霸凌的、悲惨的我。
「你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摩拳擦掌、寻找反击的机会。因为你拥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我有吗?」
樱乾脆地颔首。
「只要是在运动场上争夺顶尖席次的人都看得出来,有这种眼神的人会很强。」
原来如此,是这样吗?我自己是不太清楚,或许就是因为我有一双傲慢的眼睛,才更加煽动了阿芝的怒火。
樱看着沉默的我,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慌张地朝我低下头。
「对不起。」
「呃~怎么啦?」
「我没有要侮辱你的意思。」
「啊,原来是这件事啊……」
我在高中部的记忆的确儘是屈辱,而且光是看到亚理栖与阿芝碰面就陷入严重的混乱,再怎么辩解也是徒劳。
可是阿芝死了,是我杀了他。
「那都已经结束了。」
「是吗?」
「或许是因为那家伙死了的关係,让我觉得还挺满足的吧。」
其实,如果再去高中部,再见到高中部的人,再看到他们用嘲笑的眼神看着我的话——
我也不晓得自己的心情会怎样。
只是说实话,我并不太想去思考这件事。
而且——虽然只是大概啦——不过亚理栖总是陪在我身边,还有珠树和观阿,所以我想自己一定没问题。
我是这么认为的。
「啊,话说回来,你是从谁那里知道阿芝死了的事和高中部的状况?」
「你在浴室昏倒之后,亚理栖前辈她们有稍微说明了一下。」
原来如此,志木同学也将这些事交给亚理栖了啊。
不对,应该是因为昨晚志木同学只做了简单的说明,亚理栖才又重新解释了一次吧。
「我就没有你那么看得开了。」
长月樱垂下脸,缓缓摇头。她的马尾就如字面所示,像条尾巴般地摇晃着。
「从前天到昨天,被阿和前辈你们救出来为止的这段时间,我一直抱着虚幻的希望。想要将半兽人全部杀到看不出原型,我就是靠着这种阴暗的慾望才活了下来。我能生还,大概就是因为这股强烈的意念吧。其他人则是放弃活下去,才会死掉的。」
所以——樱抬起头凝视着我。她将手举到胸口握紧,嘴角上扬、露出讽刺的笑容。
「我跟阿和前辈不同,无法控制这种心情。在将半兽人屠杀殆尽之前,我胸口这种宛如黑色火焰般的心情都不会消失吧。」
「你啊……如果抱着这种心情去战斗,会死喔。」
我昨天就这么想了,只是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而已。
如果要告诉她,就只能趁现在了吧。
樱微微歪着头,露出为难的笑容。
「要是死了,我一定就能解脱了吧。」
「嗯,我知道。我们大家应该或多或少都有同样的想法。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希望你死。只有你一个人获胜退场,未免太狡猾了。」
「我必须再继续痛苦下去吗?」
她的话里没有包含半点感情,语气淡然。就像是在询问明天第一堂课,是上数学还是国语一样。
所以,我也儘可能地学她用平缓的口吻回应。
「我们大家都该努力到吐出更多血,在地上甸匐挣扎着活下去才对。」
「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人数,现在这样大概就是极限了。我们应该无法再从半兽人那里救出学生了,而且还跟高中部分道扬镖,所以今后每当我们当中有一人死去,剩下的人就必须甸匐在更严苛的地狱里。因此为了同伴,我们所有人都不能死。」
樱困惑地凝视着我。
「为了……同伴?」
「不是吗?至少我是把你当作同伴的。」
「你是因为需要战斗的棋子,才会救我们的吧。」
「这也是理由之一,我并不否认。」
我苦笑着。事实上,志木同学跟我计画战略时,极力排除了牵涉感情的要素。毕竟只凭感伤与天真的可能性,是无法说服对方的。
为了说服志木同学,我準备了许多理论抗衡。
为了反驳我,志木同学也準备了不少理论抗衡。
所以不论何时,我们建立的计画总是既冷静又透彻。否则,我们在这之后将会无法倖存。我们彼此都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这跟我们目前讨论的事情不能混为一谈。
我对现在以育艺馆为据点的31人抱持着亲近感。否则,昨日下山田茜学妹死去的时候,我就不会感受到那么大的打击了。
嗯,就是这么回事,结果我就是这么天真。
我大概只是不希望像她一样的牺牲者再度出现了吧。
「还是说,长月樱学妹,你并不认为我们是同伴?」
「也不是……这样啦。」
樱显得困惑不已,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的脸颊有些泛红。
看样子,我那番不成熟的言论令她感到相当难为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彆扭似地嘟起嘴。事实上,我再也不想看到有人因为我的指挥而死了。
无论有多少敌人,我都会杀光;高中部的人若是来妨碍我们,就把他们也杀掉吧。
不过,同伴就另当别论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庇护的所有成员都不要受到伤害。
我用结结巴巴的语调说明这件事。之所以结巴,是因为这只是个非常非常幼稚的青年的主张,光是说出口就觉得很不好意思。
呃,但我的确算是青年,也觉得我们在这种时候,高声主张一些不成熟的论调也无所谓……
这件事先暂且不提,总之,我们至今为止培养出来的常识让我很害羞。
而樱学妹的感觉似乎也跟我一样,在我说完之后,她俏皮地耸了耸肩。
「前辈这个人,比我想像的还要厚脸皮呢。」
「嗯,我知道,所以请不要再给我重击了。」
「可是,我觉得这样很好。」
平常不太将感情表现出来的少女居然微笑了,她的笑容宛如绽放的花朵般美丽,令人忍不住心跳加速,我连忙摇了摇头。
看到我这个样子,樱再次轻声地笑了。
「请不要误会,这是尊敬你的意思,我没有要跟亚理栖前辈她们抗衡的打算。」
「我知道啦,唉……」
我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真是的,好难保持平常心啊。
「不过——」
樱望着我,脸上的神情转为认真。
「我觉得前辈有这样的干劲很好,但我还是不希望你对我们投入太多感情。」
「是因为你们死的时候,我的心会崩溃吗……?」
「是的,前辈应该要更习惯身边的人死亡才行。」
我的表情肯定难看到像是吞了黄莲吧。
樱歉疚地低下头。
「对不起,说了这些傲慢的话。」
「不会,嗯,谢谢你。你这么担心我,我很高兴。」
「只有这件事,请你一定要记住,大家都跟我抱持着一样的想法。」
「大家是指?」
「昨天从半兽人手中获救的那些人,因为亲眼目睹身边的同伴逐渐死去,所以我们早就习惯周遭的人不断死掉这件事了。说不定,甚至连自己的死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因此我才会更担心前辈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