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个饭吧。』隔天,我收到了母亲的这条知信。
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 却不下雨。我只好去上学,等着令人窒息的时间一分秒过去。
赶去打工的途中,我收到了母亲的那条简讯,便答覆她,如果能等到我打工结束就去,之后我们约了九点半在车站前碰头。她好像也联络了哥哥,但据说哥哥工作太忙赶不过来。
母亲比我先到一步,一看见我就说:
「去吃肉吧,吃肉。」
「看上去就像学生一样呢。」 我客套地说道。
「那是,哦呵呵,呵呵呵!
「话说在前头,我只是说你的言行像学生,外表可不像哦。
走了一会儿后,我们进了一家吃涮涮锅的店。母亲一-坐下, 就点了不限量套餐、啤酒和乌龙茶,也不问问我的意见。
「最近怎么样?」我一边调节桌上那台电磁炉的火力,-边礼貌地问她,「和你的男友生活得如何?
「很不错呀。他是SOHO嘛,一直待在家里。 回到家里时有人等着你,这一点很重要呢。」「SOHO是什么?
「就是在家办公的自由职业者。」
「这样啊….我不温不火地接话道,「你到底是在哪里认识了这种人?」
「怎么,你想知道吗?」母亲探过身来,坏笑着说道。
「不,并不是很想知道。」
「什么啊。」
母亲皱起眉头,看来是要闹彆扭了。
「都是因为你们兄弟俩合伙,不听妈妈的话啊。」
那是当然。母亲都一把年纪了,她的那点爱情故事谁要听啊。这句话已经溜到了嘴边,倘若我真的说出口来,搞不好她会非常生气,连账也不结一下就跑了,于是我只好把话吞下。这个人真的很难伺候。
今天母亲的心情似乎不错,啤酒喝得很开怀,肉也吃个不停。我则不知不觉间沉迷于撇浮沫这件事。如何在不减少汤汁的前提下只把浮沫去掉呢?越想越觉得像在玩游戏,我就是容易沉迷于这种细緻的操作。
「随便撇撇就完了,快吃肉啊。」
「嗯。」
「你哥哥怎么样了?」母亲问。
「他好像工作挺忙,基本都是坐末班车回来的。他说七月搬走,正慢慢地收拾行李吧。
「这样的话,晚上只有你个人在家吧?
「算是吧,不过我还要打工,也不是直待在家里。」
「你一个人不要紧吗?」
「不要紧啊。」
「想到今后一直得一个人住, 你不会害怕吗?」
「不怕,」我回答,「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因身边无人陪伴而感到痛苦….不过,我也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
「你真的很像你爸备爸啊….母亲发出一声忧虑的叹息,「然后啊,哥哥是随我啦。」
「这让你很头疼吗?」
「听好,记住了。哥哥之所以受女孩子欢迎,是因为他多少有点怕寂寞。要是没有人陪伴就活不下去,那是挺麻烦的,但他那样就是恰到好处。而丝毫不怕孤独的男人呢,既不好伺候,性格又差,女人是不会靠近他们的。」
「也就是说, 太怕寂寞的男人很麻烦,不怕寂寞的男人很难搞」
「二选一的话,还是前者好一点啦。」
「这是你自己的喜好吧?」我忍着没提出更犀利的疑问,随后又想到一个问题, 「说来我一直没问你,你会和爸爸离婚也是因为这个吗?」
「回头有机会再说吧……你和他见面了?」
「他现在在新加坡吧?
「啊,是吗?」
「他偶尔会发来简讯。」
「那就好。」
母亲喝完手里的啤酒,又叫了一一杯。看着这样的她,我又想起一件事,便问道:
「对了,我想向逢酒必出事的你请教一下 。」
「那个奇怪的定语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情况会让人想一大早独自喝酒呢?
母亲吃惊地眨巴着眼睛,问道:
「你在说谁?」
「没有,只是一般而言。」
「骗人,」母亲断言,「一般而言,通常会问『你会不会一大早想独自喝酒』才对。既然不是这么问,就是有具体的事例吧。」
「话是没错啦,你先别管了,就告诉我一般会是什么情况吧。我不喝酒,不明白喝酒的人是怎么想的。』
「一般而言,是为了缓解宿醉吧?
「喝酒能治好宿醉吗?
「姑且可以吧,之后就不知道啦。我上学的时候,早上起来要是没精神就会先喝一一杯,调整好状态再去上课。」
我暗自感到吃惊。
「这是不是就是文学部特有的那种劲头,会喝酒才算真性情什么的。」
「你知道得还挺多啊。不过在大学里,喝到天亮还能赶早上九点第一节课的人多得去了, 和文学什么的没关係啦。」
「是吗?」
「我可是从高中的时候开始就抱着一升酒瓶睡觉的少女啊。啊啊,好讨厌变老啊。我越来越喝不了酒了,最近真的是多喝-口都不行啊。」
想从母亲入手进行抽样研究的想法大概是一个错误。
看似心情颇好的母亲突然问道:「要喝啤酒吗?」
「不喝。」
「喝嘛,你这个孩子真扫兴啊。」
母亲举手叫来店员,点了一扎啤酒。等店员放下酒离开,她便把杯子推到我的面前。
我无可奈何地喝了一一口。
「怎么样?」
「味道不好不坏。」
「不好也不…母亲拾眼看上方,接着像想到什么似的说,「这就和人生样呢。」
「什么?」
「从味道不好不坏的日常生活中,找出那么一丝值得品味的东西,这就是人生啊。」母亲似乎觉得自己炖出了一锅心灵好鸡汤,露出骄傲的神情说道,「我说得很棒吧?就像某个大文豪才说得出的名言吧。」
「一想到这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鸡汤味也变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