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不会突然遇见某个人?会不会有人带我离开这里?
在咖啡店里想着这种无聊事时,天啊!竟然碰到了伊藤老师。本来还在想怎么会有个壮硕大叔在我旁边坐下,我嘴里的烟却突然被他拿走,当场吓得我脑筋一片空白,心想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是谁?死盯着这个头戴针织帽的大叔看,搞半天竟然是伊藤老师啊。他是我高一时的班导师,在学校里总是穿着架势十足、一看就知道是体育老师的运动服,所以一时之间没认出他来。现在他穿着铺棉外套把领子竖起来的样子,比在学校更像流氓。
学生都很怕他这位铁面老师,不过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骂我抽烟——虽然叫我不要抽烟,可是听起来没什么魄力。又请我喝焦糖星冰乐——其实我点的是摩卡可可碎片星冰乐,老师搞错了。
「喂,我买了特大杯的给你。」接着就把特大杯硬塞给我。
「……谢谢老师。」
他盯着我用吸管喝了一口,我感觉很不自在,浑身发毛。他到底想做什么?
「好喝吗,相泽祥子?」
我纳闷着为什么要叫我的全名,一面小声地回答:「……还好。」
「你说啥?」
「很好喝,没错。」
「这样啊。那么寒假结束,就到升学就业辅导室来一趟。」
「啊?」
「那杯你已经喝下去了喔。」
「居然使出这么卑鄙的手段!」
「学到经验了吧!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哪有这样,明明是老师你自己说要请我的啊!」
伊藤老师完全不理会我的抱怨,跟我约好升学就业辅导的时间后,一手拿着拿铁就快步离开店里。
气死我了!真的气死我了!不过……不过,我其实有一点点开心,感觉就像被人粗鲁摸摸头。
都已经是高三的十二月了,我却还没有决定毕业后的方向。这一年来,不管旁边的人说什么,我的毕业方向调查表始终缴白卷。对老师们来说,我已经成了他们只想敬而远之的学生,只要能够安安分分毕业就谢天谢地了。我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演变到这般地步?
总算喝完特大杯的焦糖星冰乐。街上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比天空还明亮,我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坐下去,于是戴上口罩,把耳机塞进耳朵,缠上围巾,戴上黑色针织帽,慢吞吞地走出店外。原本我还打算戴上墨镜,但这样的装扮太诡异了,只好低着头走下坡道。
我画了眉毛、刷了睫毛、擦了腮红、涂了唇膏,可是一上了街,这些全被遮住,我到底是想要怎样?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走在闪闪发亮的街上。感觉就像置身在永远醒不过来的恶梦里,死命寻找藏在某处的出口。
◇◇◇
有没有人能带我离开这里?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模模糊糊的念头?国中?不对,应该是小学高年级吧!
如果问我是什么让我不愿意待在这里?那就是男生,也就是世界上另一半的人。我也很讨厌不和男生结婚,就得不到幸福的社会结构。总而言之,我就是讨厌这世上一大半的人。
再说,谁会喜欢那种只在走廊上擦肩而过,就窃窃私语,或叫人「丑女」、「胖子」、「去死」的生物呢?他们自己明明也长着青春痘、浑身又脏又臭、每两分钟就精虫上脑一次。
我也不喜欢爸爸和哥哥。爸爸在外面有女人是我们家公开的秘密,而大我三岁的哥哥是个超级现充(*注7:意指现实生活过得充实,人际关係良好、情场得意、学业或事业有成的人。),打从念私立明星小学开始,女朋友就一个接一个,还动不动冷眼看着我说:「你真是我们家的小孩吗?」
在这个到处都是臭男生的世界里,更让我厌烦的是在国、高中生之间流行的恋爱至上主义。最夸张的是,最近连小学生都把谈恋爱视为理所当然。杂誌的读者群锁定在小学生身上,甚至还提到「超人气,深受JS(小学女生)的喜爱!宽鬆体型也能穿出好身材的显瘦服装特辑!」身材好是为了得到男人青睐吗?再说「宽鬆体型」是什么东西?小学生的杂誌别自己乱用「JS(小学女生)」啊!
小学时代的我无力跪倒在地,同时对这些感到愤怒又绝望。即使上了国中,我还是与恋爱搭讪等话题完全沾不上边。
「足利家怎样怎样的,不觉得很莫名其妙吗?」
「啊,我的日本史也很烂。足利的发音很难念,难道我一直念错吗?」
「搞不好我的英文还比日本史好。」
「嗯,不过我们是日本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美国吧?」
「也是啦。所以学英文的用意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和朋友彩耶的午休对话总是像这样的内容,不然就是「今天好热」、「好冷啊」、「颱风来了」、「圣婴现象的影响吧」之类的。现在想想,连我也不禁要同情自己,缺乏女人味。
在那段没有男人缘的国中时代,我有两个好朋友,分别是和我就读同一所小学的彩耶和敕使河原。彩耶是和我一样矮胖不起眼的黑髮女生,敕使河原也同样不起眼,不过他是男生。一般男生升上国中以后,都会和同性朋友集体行动;可是,大概是敕使河原的心智还像个小学男生,照样和我们两个女生混在一起,也不以为意。对我来说,容易得意忘形,但从不说我们坏话的敕使河原,不算是男生。
不用想也知道,我们三人组是学校阶级里的最底层,大部分的班上同学有事才会跟我们说话,一些属于特权阶级的风云人物,老是会欺负我们,连老师们也懒得理我们。我们这个阶层的人,在大家眼中就是「人畜无害,但尽量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反正那些言行幼稚的家伙,就是一群小鬼。明明我自己也是个小鬼,我却早已看透一切,有些自暴自弃地心想。
「相泽、相泽,快过来!这超赞的啦!」国中二年级放学后,敕使河原兴奋地对我招手。
我冷冷地回答:「干嘛?」一面走向靠窗的座位,只见彩耶正趴在桌上不停用自动铅笔写字。她在玩我们最近很热衷的「零提示填字游戏」,也就是只有数字没有提示的填字游戏。
「这本书是敕使使带来的,我就快要解开了。」彩耶认真盯着填字游戏说道。敕使河原也口沫横飞地解释:「这是《激烈人生生存篇》。有四个字,第一个字是『同』,最后一个是『力』,九号空格可能是『压』。只要解开这一句,整个填字游戏就解开了。」我往后退以避开他的口水,一面思考他所说的内容。
光听「敕使河原」这个名字,会感觉像是哪个名门望族的帅哥,但我再客套也无法称他的长相是「帅」。他瘦瘦高高,手脚也莫名修长,还有像落魄武士一样的粗眉毛和蓬乱长发,整个人就像妖怪辞典里的「手长脚长妖怪」。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很爱黏我,一见到我就大喊:「相泽相泽!」每次听彩耶叫他「敕使使」,我心里就会直嘀咕:「什么敕使使,这么可爱的称呼跟你一点都不搭啊。」
我想了一下,便回说:「……答案是不是『同侪压力』?」
「嗯?」敕使河原皱起他的妖怪脸。
「啊,真的耶!这样子直排就是『欺骗』、『骗子』、『假想』了。『同侪压力』没错,祥子好厉害!」
「哦哦!相泽你真厉害!原来是同侪压力啊!」
你根本不知道「同侪压力」怎么写吧?我懒得吐槽敕使河原。不过,被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句的猛夸,我也笑开怀。倒是这填字游戏也太贴近现实了吧?不但有「激烈人生生存篇」,还有「同调压力」。
人生这场生存竞争,的确就是得和同侪压力搏斗。女生就应该这样、东京都的国中女生就应该打扮时尚、享受青春就应该谈恋爱。
我要继续对抗这种同侪压力呢?还是选择站在施压的那一边?
国三的春天,我做出一个决定。我再也受不了没完没了的生存竞争,与其继续这样下去,乾脆自己站到「那一边」去吧。
早该这么做了。因此,我也下定了决心,认清能够带我离开这里的那个人,绝对不会出现的。既然如此,我只能自己把自己带出去。
「我决定了。我要变漂亮,我要变漂亮藉此改变人生,彻底大改造!」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从国道二四六号的天桥上,远眺涉谷川的涓涓流水,同时对彩耶和敕使河原如此说。
他们两人目瞪口呆看着我。车辆在两人背后轰然急驰而过。
「我说,三个一起来改变吧!老是在午休时间和放学后,躲在教室角落玩零提示填字游戏、将棋和钱仙,根本不是十四岁的东京人该有的青春。我们等于在昭告天下:『我们就是这么噁心,别靠过来!』」他们两人对我突如其来的主张惊慌不已。
「讨厌啦,祥子,我们不是说好永远不变吗?不是说好不要长大吗?」手足无措的彩耶,搬出我没有印象的约定,她肯定是把日本流行乐的歌词和现实混淆了。
而敕使河原则是把手放在我的肩上,严肃的妖怪脸凑近看着我说:「相泽,你有什么烦恼可以直接跟我说。」
这句话让我忍不住想反问:「你以为你谁啊?」
一群受欢迎的男生走过我们身后,故意大声说:「这群恶宅随时都这么欢乐。」
我装作没听到,含泪说:「……就算我改变造型,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这句话说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像是在演戏。
我的第一步是练习化妆。去书店买了教人如何受到男性青睐的杂誌,仔细研究「人见人爱的LOVE彩妆❤」那一页,照上面的说明分析自己的脸属于「圆脸/平脸/立体脸/复古脸」中的「复古脸」,总觉得有点耻辱。接着从妈妈大量的彩妆品里,谨慎挑选化妆品。儘管不断重複着令人想哭的失败,但我还是努力尝试「无辜眼神卧蚕妆」、「若无其事缩小腮帮子美妆」、「心机腮红小脸妆」、「完美唇线水嫩唇妆」。
接着,我带着零用钱,去了一家从网路上精挑细选的美容院,以颤抖的声音打电话预约三天后的时段。这三天我则是紧张得吃不下饭,反而还因此瘦了一点。
我在里原宿那家像水族馆一样,有着整片玻璃帷幕的美容院里,剪了头髮。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十分地惊讶,我变得有点可爱了。厚重的黑髮变得清爽俐落,不对称的浏海轻轻遮着眉毛,两颊的头髮在锁骨上方往内卷。新髮型修饰了我原本的复古脸,搭配最新的化妆技术,使我看起来确实像个时下流行的女生。莫非、难道、我的挑战成功了吗?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努力有几分效果。
再来是减肥。本来计画是这样,不过后来也没有减肥的必要。过了五月,在我年满十五岁之后,潜藏在基因深处许久的开关,彷彿突然启动。我的身材开始愈来愈瘦,个子愈来愈高,原本像小孩般短胖的手指也变得纤长,甚至觉得自己的声音和肌肤都变得又细又白,胸部也愈来愈沉重。最后,就连仅剩的那一颗让我非常自卑的乳牙,也终于换成了恆齿。
「喀锵!」我彷彿听到了开关、或轨道、或版本,切换的声音。
暑假的最后一晚,我在浴室里把头髮染成带点橙色的深棕色,同时改短了制服的裙子。我本来就很擅长裁缝和编织这种单调的手工艺,于是从杂物间搬出满是灰尘的缝纫机,以斜针缝固定裙摆。喀锵喀锵喀锵喀锵——,缝纫机车针行进的声音,听起像是能带我离开这里的交通工具。
深夜,我站在楼梯平台处的穿衣镜前,看着自己穿上制服的新形象,而镜子里映着一位媲美流行时尚杂誌模特儿的女孩。我在原地转圈,头髮的反光隐约透出橙色光泽,短裙下的白皙大腿,连自己看了都觉得性感,而心脏怦怦直跳。
「看来你不是从外面捡回来的。」哥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二楼俯视我。
听到他这么说,虽然有点开心,可是哥哥紧盯不放的视线,让我感到不舒服,因此,我没有回话。
「呜哇!这是谁呀?真可爱!」
「是吗?是吗?不会很奇怪吗?会不会太夸张让人家看不下去?」
「才不会!不过呢,我现在才敢老实说,我原本觉得祥子刚开始化妆,会太为难自己,可是现在超完美。太可爱了!这下子绝对会被星探相中。千万别去原宿,肯定会被搭讪。不对,还是去一下比较好。嗯,应该要去,我们去原宿吧!」
九月暑假结束,彩耶在教室里直接夸讚了我的装扮。我原本最担心的,就是被彩耶讨厌。现在听她这么说,我则鬆了一口气差点哭出来,也不禁期待着敕使河原的反应。正好这时候,驼着背的妖怪脸走进教室。
就在这时候,驼着背的妖怪脸走进教室。
「早啊。」我向他打招呼。
他吓了一大跳,瞄了我一眼,竟然直接快步走过我面前。我火大地从他身后敲了他的脑袋。
「我跟你说早啊,敕使河原!」
敕使河原怯怯看了我一眼立刻转过头,接着又看了我一眼,脸上表情变成惊讶,嘴巴张到几乎可以听到下巴地掉下来的声音。
「相相相相相相相、相泽?」没想到他竟然认不出来。
「你……」他哑口无言,然后把我拖到走廊上,悄声对我说:「你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有什么烦恼可以直接跟我说。」
「你的感想只有这一句吗?」我错愕地回应。
这时才发现,自己抬头看敕使河原的角度,还是和以前一样。我明明已经长高,甚至能够看到彩耶的头顶,难到这家伙也长高了吗?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我突然满脸通红,急忙回到教室。
从第二学期开始,整个世界与第一学期有着天壤之别。
不论男生女生,每个人在学校里和我擦肩而过都会看我,也会听到他们窃窃私语:「那是谁?」「好可爱!」儘管每次都让彩耶和敕使河原感到浑身不自在,但我的心情却犹如漫漫长雨终于停止般的畅快。
其中变化最多的是男生,应该说是男人们的视线和态度。
我只是走在车站或街上,或是搭乘电车,都可以感觉到男人的视线盯着我的双腿、腰身、胸部和脸庞。我从来不知道,世上的男人竟会如此肆无忌惮地看着一个陌生女人。我也常常在拥挤的电车上遇到色狼,这种经验实在非常讨厌。
我找彩耶诉苦时,她说:「大概是看你好欺负吧?」
因此,我把妆化得更浓、头髮染得更亮,果然遏止了不少色狼。
明明我还是我,内在一点都没变,只不过改变了外表而已,外界却有截然不同的反应,不禁让我感到惊讶困惑,还有一点点失望,以及莫名的快感。
某天放学后,我们三个又凑在一起玩零提示填字游戏,突然有人把我喝到一半的草莓果汁抢走,并说道:「祥子,这个给我一下。」
我惊讶地寻找着草莓果汁的蹤影,发现那群受欢迎男生中有一人正拿着它。
我们三个对于我突然被男生直呼名字,以及男生用我喝过的吸管,来做间接接吻的举动给吓傻了。不过那几个风云人物却丝毫不以为意。
我因此也受到影响,决定和一群装扮华丽的女生互动。后来彩耶也开始化妆。我们放学后和那些华丽女生一起逛原宿时,真的被来路不明的星探看上了。我和新朋友们无视别人异样的眼光,在街上大声喧闹,细细感受这般滋味。
是啊,东京十几岁青少年的青春就该这样。
世界愈来愈美好,生存愈来愈容易。再也没有人说我坏话了,世界待我也温柔甜蜜许多。
唯一不变的只有敕使河原。只有他依然故我,跟以前一样老在埋怨我:「你裙子也太短了吧!快给我放下来!」「跟不认识的男生讲话干嘛那么亲热,你也顾一下我的感受啊!」
常念到我抓狂想反问:「你是我爸吗!」不过,我也因此对他有点改观,觉得这家伙很可靠。
然而,我们三人相处的时间却愈来愈少,最后也不在放学后一起玩零提示填字游戏了。不知道是玩腻了,还是热潮过去了,又或者我们对彼此间的关係感到厌倦。一转眼便来到了毕业的季节。敕使河原要去念男校,而我和彩耶上了同一所高中,三人从小学以来延续至今的关係,就像自然消风的气球一样,不知不觉划下了句点。
高中生活刚开始儘是欢乐。
手机的通讯录里,塞满了新认识的男女生名字,每星期我都会去一次朋友家,或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汉堡店里玩一整夜。当初和彩耶一起加入的吹奏乐社,因为我只顾着玩,早就成了幽灵社员。
然后,我恋爱了。
不过对方不是男生,而是一位年轻的古典文学女老师。我对她的情感不是「想要结婚」、「想要交往」、「想要亲密接触」这类的渴望,但是对于几乎没有恋爱经验的我来说,只能把这份感情称为「恋爱」。
哦哦哦,讲台上有个天然美女欸!第一次上这位老师的课时,我简直像原本专职在岸边捕鱼的渔夫,突然投入远洋渔业,并亲眼目睹到蓝鲸一样的震撼不已。很难了解吗?反正就是说,因为我对养殖渔业,也就是人工美女这方面小有研究,可以说是权威,因此,一下子就能看出她脸上的淡妆,不是为了突显自己,而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美丽。她肯定从小就是十分标緻的美人胚子,我无法想像美到甚至必须掩住自己美丽的人生。
她的声音甜美温柔,上她的课我总是全神贯注,连一声叹息都不愿错过。我渴望听到老师唤我「相泽同学」,也为了能完美回答老师的提问,唯独古典文学课我格外地用心。老师对每个人都很公平,也是极为善良的人。如果我还是国中时期的我,她对我的态度也不会有丝毫改变。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能够确定这一点。
这个人就是雪野百香里老师。
「啊,雪野老师!老师老师,你现在要回家吗?」
我只要在放学后看到雪野老师的身影,就会不顾一切奔向她,毫不掩饰自己像只小狗般欢喜摇晃尾巴。我不知妄想了多少次,希望自己的班导师不是那个壮硕的伊藤老师,而是雪野老师。不过,伊藤老师是难得不会用讨好谄媚眼神看我的男人,我也不讨厌他就是了。
「欸,是相泽同学啊。还没有,我还要回办公室工作。」
噢——她叫我名字了!
「那么,我等你忙完,老师,我们一起回家。」
「不行,我会弄到很晚。」
「我可以等你。」
「不行。」
「那么,告诉我你的电子信箱吧。」
「怎么会说到这个呢?」雪野老师笑着,温柔地劝导我:「知道老师的信箱也没有什么乐趣。相泽同学才刚成为高中生,应该多认识一些同年龄的朋友呀。」雪野老师的语气虽然温柔,但说什么就是不肯让步。
没有那回事!我也跟好几个男老师都交换了电子信箱,去联谊时也遇到大学生或上班族饑渴地追求我。可是,人家想多了解雪野老师嘛!这些话我无法说出口,只能不断地苦苦思念着老师。
我从早上十点就在验票闸门前站了三个小时,期间过来搭讪的有三个男人。根据我的经验,如果是在涉谷、原宿或新宿,前来搭讪的人肯定比这还多。但是,这个千驮谷站运动风或硬汉风格的人较多,几乎没人会用估价般的眼神打量我。
这里就是老师住的区域吗?静谧又宽阔,感觉跟老师有点像,不愧是老师。我穿着白色针织洋装和黑色长大衣,靠着验票闸门前的柱子等待,打扮有点慎重。隔着马路的那一头,东京体育馆如龟壳般的银色屋顶,反射秋日阳光,闪闪发亮。
「嘿,你在等人吗?」第四个男人开口。
不过,我并不排斥被人搭讪。虽然不至于随便跟着对方走,但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价值受到肯定。这次搭讪的男人形象温和,穿着过度装饰的服装,像是在卖衣服的。
「我在等男朋友。」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对方依旧不死心地追问:「可是你从刚刚就是一个人啊!」
「咦?相泽同学?」就在这时候,我听见那个甜美的声音。
「果然是相泽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你朋友?」
「雪、雪雪雪、雪野老师!」
眼前站着身穿米色绑带外套、看起来比平时略微休閑的雪野老师。我的跟蹤作战总算成功,终于见到苦苦等候的人了。却突然感到难为情。刚才那位搭讪的男人一听到我喊「老师」,就默默离开现场了。
「我根本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