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很平凡。
假设一个班级有三十个学生,我的成绩落在十二或十三名。运动方面,赛跑速度虽然比平均快,却不会被选为接力赛的选手。没有拿手的运动,但也没有不拿手的运动。所有能力都比平均高一点,虽然并不差,但也不过就只有『又怎么样?』的程度。
家中经营着一间不小的医院,虽然经济还算富裕,但我本身真的很平凡,成绩大概也当不了医生,心想着这样下去就无法继承家业时,才知道父亲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我继承。当父亲告诉我这些话时,对于他作出这个不会引发无谓麻烦的英明抉择,我在心中不禁为他拍手喝采。
这么一来,我应该就会继续平凡的成长,平凡的结束学生生活,平凡的成为大人,平凡的死去吧。这样的人生也不坏,而且我也没有慾望想成为特刖的人,于是从国中时便如此随波逐流地活着。但就在那个时候,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认知和周遭人们的认知不一样。
根据同学和亲戚所言,我是个『冷漠的人』。无论周围和自己发生了什么事,都完全不为所动,如果只是因为这一点应该叫作『冷静的人』,但他们却说我『冷漠』。
为什么呢?
在我不得其解的状况下日子持续地过着,直到有一天,我终于知道了那个理由是什么。
在秋天的体育祭中,我参加了两人三脚两百公尺赛跑的比赛。相我搭挡的同学一样也是个运动能力平均的男子。我想这次的名次大概又会是比正中间稍微高一点吧。结果比赛一开始,就发现他的动作很迟钝,脸色也不太好,额头上还渗着汗水,很不自然地喘息着。「怎么了?」我问道,「我没事。」他这么回答。是吗?原来没事啊,那么我就不多在意了。由于他的动作变得缓慢,「能用跑的吗?」我问道,「我会努力的。」他这么回答。是吗?会努力啊,那就用跑的吧。我就再也没留意他,一路跑到了终点。
到了终点后,担任级任导师的女老师对我发了很大的脾气。
原来他得了急性盲肠炎,马上就被送到医院去了。老师说在奔跑的途中,我一定有注意到搭档的样子不对劲。
「明明朋友那么地痛苦,为什么没有帮助他呢!?」
这句话让我受到很大的冲击。
原来如此,他感到很痛苦啊。
这么说起来,无论是他的表情动作或语气都明显地表现出痛苦的模样。即使如此,我却完全没有意会到,因为他说不要紧我就没有再去留意了。
『我无法理解他人的苦处与痛楚』。
回想起来至今为止,无论班上同学受伤还是生病时,我发现我完全没有表现出担心过,这就是周围的人说我『冷漠』的原因。
这件事相当的严重,所以级任导师来到家里做家庭访问,和父母一起进行讨论。
父亲露出不悦的表情.向老师说道。
「我们家开的是医院,这孩子对病人和伤患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且,他小时候还发生过交通事故,那时的后遗症让他——」
从那天之后,我开始特别在意他人的感受。他人感到痛苦的时候假装表以同情,他人感到悲伤的时候假装一起难过。
但其实我完全感受不到痛苦和哀伤。
◎ ◎ ◎
那件事之后过了三年,我从国中毕了业升上高中二年级,持续过着平凡的人生。虽然最近镇上陆续发生了不少连八卦节目都在谈论的事件,但我的生活倒是非常平稳平凡平和。
直到今天。
紧紧绑住双手的绳子已经陷到皮肤里了,我双手双脚都被绑着,无法挣脱之下只能在地上滚来滚去。
为什么事情会落到这种地步……
我想发出声音,但是嘴巴被胶带封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拘束我的两个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用冷酷的视线俯视挣扎着想从束缚中逃脱的我。
「你可别想轻举妄动。」
「没错,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点。」
她们拿着扑克牌互相瞪着对方。
其中一人手上有一张牌,另一人手上则有两张。
「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唷,若我赢了奖品就是……」
「当然,我没有忘记。」
「要是我赢了这局抽鬼牌,今天一整天就能对理人学长随心所欲!说好了唷!?」
「相反的要是我赢了,理人就要成为我忠实的僕人!」
不管谁获胜,牺牲的都是我呵!
顺道一提,互相瞪眼的两人是裕稀和恋深。
放学后,我一到犯研的社团教室,不知道为什么被她们两个绑了起来,成为她们扑克比赛的奖品。
「恋深学姐,这两张牌之中有一张是鬼牌。抽到的如果不是鬼牌学姐就赢了,抽到鬼牌的话就是我赢了!那么请抽吧,理人学长的贞操我就收下了!」
你如果赢了想对我做什么!?
「哼哼,区区学妹竟敢忤逆学姐,真不知天高地厚。理人可是命中注定就是要成为我的僕人!」
我到底背负了多么不幸的命运啊!?
「那么我要抽了,这张不是鬼牌吧?」
「…………」
面对恋深的质问,裕稀无言地摆出了一副扑克脸。不过恋深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毫不犹豫地抽起那张牌。
抽到的牌是爱信3,和恋深手上的牌一样。
「好,看来是我赢了!」
「呜……为什么赢不了啊。」
顺道一提,至今为止裕稀向恋深挑战了各式各样的游戏,有廿一点、麻将、花牌、将棋还有扑克牌,不过全战皆败。
「恋深学姐,为什么你知道刚刚抽的那一张不是鬼牌呢?」
「虽然裕稀摆出了一副扑克脸,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打算给予我任何情报,表现得很完美。不过即使你控制了表情和声音,还是有一点没有掩饰住。」
「是哪一点呢?」
「眼睛的移动。眼睛的肌肉和大脑思考使用的部分互相连动,说谎和思考都有一定的行动模式。这是生理上的反应,不经过特殊的训练是无法掩饰的。」
虽然恋深这样解说——但我想起了恋深在之前自导自演绑架事件时所说过的话。
先知道了真相,然后再去捏造煞有其事的理由,这就是她的推理方法。
那若是事实的话,刚刚说的什么眼球行动模式那个理由根本无所谓,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哪一张是鬼牌这个真相了。
……不,我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可能会有超能力存在啊。
「这么一来,理人就是我的奴隶了。」
恋深撕开了我嘴上的胶带,笑容满面地说道。而嘴巴终于得到解放的我,马上便喊道。
「开什么玩笑!」
之后,裕稀便离开社团教室去推研了。她不是这个社团的社员,只是每天都到这里玩而已。不过也因为每天都到这里玩,现在已经和恋深彻底地成为朋友了。
裕稀离开之后,恋深便开始在社团教室的架子上物色东西。
「这个放这里……这个放这里。」
看样子在整理她的搜藏品,我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绝对不是在凝视恋深摇晃的臀部,我是说真的喔。
过了十分钟后。
「不行,放弃了。」
太快了吧,喂!
我开始环视社团教室,地上散落着书籍和刀子以及钝器。书籍有推理小说,还有《犯罪社会学》和《日本残酷事件》等关于兇恶犯罪的书籍。物品则是恋深的搜藏品——在过去发生的兇恶犯罪中使用过的兇器和遗留物的仿製品。恋深刚刚在整理的架子,就是她的搜藏品保管库。虽然只是仿製品,但要是被老师发现了还是会引起轩然大波吧。
真是没办法,我也常来这个社团,就帮她打扫房间吧。
「打扫就交给我吧,你先到旁边去。反正恋深看起来就一副完全不会整理的样子。」
「……什么啊,那种口吻。」
恋深不高兴地瞪着我。
「打扫这种事我也办得到。」
「看到这房间的惨况,亏你还好意思这么说……」
「我说办得到就是办得到!」
恋深这么说着,拿起了放在地上的绳索。这大概也是在某个杀人事件中使用过的东西吧。
那条绳索的另一端,在我的脚边——咦?该不会我现在正踩着吧!?
「等等!我踩在上面……」
「这条绳索要放在架子的最下面!」
恋深一口气用力将绳索拉过去的同时,我的身体也随之倒了下去。
「呜哇哇!」「好痛……」
而且我还是往恋深的方向倒过去,伴随着倒下的动作,恋深被我的身体压在下方,再加上我们还被绳索给缠住——微妙地变成一幅有点情色的画画。
就在这个如同计算好的绝妙时机,传来了社团教室的门被打开的声响。在门口站着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学生,手上还抱着一台笔记型电脑。
「——看来你们正在享乐啊,真是失礼了,我晚点再过来。」
那个黑框眼镜的同学看了我和恋深后,再次将门关上。
享乐是什么意思!?
我们马上把人叫了回来重新说明后,那个黑框眼镜的同学总算是了解了。
「哎呀,我还以为是让羽觉醒了新的性癖,正在进行研究呢。」
「怎么可能会是那样……」
竟然连恋深也说不太出话了。
「也就是说,刚刚你们两个是偶然一起摔倒然后缠在一起……这样的设定吧?」
「不是设定!是事实!」
听到我的反驳,黑框眼镜的同学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将手搭在我的肩上。
「趁年轻的时候的确该尝试各种乱子。」
「你是什么意思!?」
「我也想出些乱子看看。」
「随你的便!」
话说回来,他到底是什么人?
「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体育科三年级,推理小说研究会的黑川哲。」
原来是学长。
他的身高比我还高,拥有一副像是体育科该有的精壮体格,全身上下带有文艺气息的只有那副眼镜而已。可是体育科的人应该会参加体育系的社团吧,我们学校虽然可以参予複数的社团,不过为什么会选推研呢?
「那么,推研的人找我们有什么事?」
即使是面对学长,恋深仍坐在沙发上,摆出一付豪迈的姿态。
「我从我们社员的杵岛那里听说了,你们之前解决了绑架事件吧?」
「解决……似乎是有那么一回事。」
恋深暧昧地点了点头,自导自演的绑架,说是解决有点微妙吧。
「所以我也有一个事件希望让羽能帮忙解决。」
「什么事?是哪种事件呢?」
恋深的身子向前一弹,眼中闪烁着光辉。
一问之下,黑川学长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USB随身碟。
「这里面存着小说原稿的档案,是我们社员去年写的推理小说,不过却找不着后半部的原稿,你能帮忙找出来吗?」
听完了委託的内容,恋深的干劲就如同戳破洞的气球一檬气都漏光了。
「咦~~就这样啊?不是兇恶事件吗?」
「兇恶事件没有那么容易发生吧。」
我也认为黑川学长说得没错。
「想要小说的档案,直接去向作者要不就得了。」
「作者已经转学了,无论是电子邮件还是电话都联络不到,总之你们先看看原稿吧。」
黑川学长打开他带来的笔记型电脑,把USB随身碟接上。
随身碟中有个叫作『罪孽深重的游戏』的资料夹,资料夹中有着好几个如同『110225』『110226』『110227』……等等以数字当作档名的文件档案。
「这些文件档案就是原稿吗?」
黑川学长凝视着电脑的画面点了点头。
「没错,对方将原稿存入了从110225开始的连号档案,不过文件档案到中途就没有了。」
将这些档案连在一起就会变成一篇小说吗。不过,为什么要将文件分成那么多个档案来储存呢?
「我们全部的社员都找过后半部的原稿,但却没有人找得到。所以希望推理能力饱受好评的让羽能够帮助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