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
大哥哥继续发表他的侦探论。
「侦探无须怀疑的是个揭穿真相的系统。另外要成为侦探,还有一个条件,那是个不知道该说是才能还是体质,一般人无法想像的能力唷。虽然在葡萄酒中也有着每年都会严选出『十年才出品一次的优良品』薄酒莱新酒,但侦探的体质可就没有那么常见,那个比例甚至每六十九亿人当中还不见得会有一个。」
「那种体质是什么?」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个人要和我谈论侦探的话题呢?真是搞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那个特殊体质,就是能够吸引犯罪者和事件发生。能够吸引亚森·罗苹或是怪人二十面相等怪盗;吸引莫利亚蒂教授这种天才犯罪者;引发密室杀人事件;引发连续杀人事件;在洋房引发杀人;在孤岛引发杀人。一般人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连续杀人事件或是犯罪者,那个机率比乐透中了三亿元还低,不过侦探随时都能过上那样的事件,都已经让人怀疑该不会其实是侦探在背地里引导犯罪者犯案吧。侦探这种存在都能称得上是天灾了,不仅是天才还是天灾,哎呀——」
大哥哥的口袋响起了手机来电的旋律,他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
「啊,抱歉。妹妹打电话来催我了,这么说起来,我还在帮她跑腿,现在正準备回去呢。」
「那你还是赶快回去吧,说不定她已经等不急了。」
我已经听腻了大哥哥摸不着头绪的话题,想赶快结束这段对话。
「说的也是,我最喜欢妹妹了,得要赶快回家去。话说回来,我的妹妹超可爱唷!你想看照片吗?」
就像喜欢炫耀子女的傻父母一样,他把手机中的相片给我看,上面拍的是一个在家中庭院游泳池玩水的银髮少女。
「妹妹的年纪正好和你差不多,要是你遇上了她的话,你们两个人要当好朋友唷。」
◎ ◎ ◎
『起来吧。』
『晤……?』
恋深发出了刚睡醒的声音。
『……这里是?』
没有见过的地点让恋深感到满腹疑惑。
『这个绳索是怎么回事,快帮我解开。』
『别白费力气了,那么简单就能解开的话还绑你做什么。还有这里是距离早良町一段距离的废弃工厂。』
『……哼,没想到我这么轻易就被绑架了。原来如此,五月之后连续失蹤事件的犯人就是你们啊。』
恋深说出了那两个将自己抓来这里的人的名字——
『裕稀和片桐……』
『没错,正是如此,恋深学姐。』
『…………』
裕稀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般,语气透露出无法压抑住的愉悦。和她相对的,片桐则一言不发。
『片桐是实行犯,而对他下命令的人是裕稀吧?』
『答的漂亮!人家正是那个幕后黑手!学姊,吓到了吗?受到打击了吗!?』
恋深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声回答道。
『并没有。』
『什么啊,真无趣的反应,你应该要说「你说什么!」或是「怎、怎么可能……」之类的话,表现得更加吃惊一点吧?』
『你说什么——?』
恋深语气僵硬地重複了裕稀说过的台词。虽然说不定会被杀掉,不过她半点畏惧的感觉都没有。
『没什么好吃惊的,在裕稀消失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犯人了。』
『……咦?』
裕稀的反应表现出她的失望。
『因为和杵岛静稀有关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失蹤是很异常的状态。若站在犯人的角度来想的话就能得出,「如果这样持续进行犯行,和姊姊关係最深切的自己没事反而令人感到可疑。既然如此,我若是也被犯人抓走,成为被害者那一侧的人,就能够躲避嫌疑了。」这种肤浅又无聊的想法。』
恋深给沉浸于优越感中的裕稀浇了一头冷水。
『不如说片桐是共犯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因为我没办法连共犯也看清,本来还推测先失蹤的黑川才是共犯呢。』
虽然不是学生,但片桐庆一郎也有推研顾问这个容易接近杵岛静稀的身分。而事件发生在暑假这种学生特有的假日,并非因为片桐的方便,而是为了迎合操控片桐的静稀。
『不过若片桐是犯人的话,许多地方就说得通了。关于如何将被绑架的对象搬运到监禁的地点——是用车子吧?如果是用车子的话,让对方昏迷后推入车中,就能在不被他人发现的状态搬运离开。犯人要是学生的话就无法使用这个方法,但是老师却可以做到。』
六月的被害者雾崎三月等人,彼绑架的地点附近都是热闹的地区。恋深曾经猜想『无法搬运绑架的对象,犯人一定感到很困扰吧』,实际上结果却不是那样。用车来搬运的话,就没有被人发现的问题了。
『看来我的能力还不够完美啊。一般说到在推理小说中解决事件的必要要素有三个,犯人是谁、动机为何、使用的犯行方法。这次我虽然看穿了犯人和动机,却没能看穿犯行的方法,看来我还差得远呢。』
恋深诉说着自己的能力……不过,即使和裕稀说了她也无法理解这些话吧。
果然,裕稀用讶异的口吻说道。
『……?虽然不清楚你在说些什么,不过用车子来运送绑架对象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在实施犯行的时候,请庆一郎去租车来绑架目标。』
用租来的车吗……还真是个既容易留下证据,又缺乏警戒心的手法。
『真是的,恋深学姐也真让人困扰,让你推理自导自演绑架事件的时候完全猜错了,让人家还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名侦探……』
『要我调查那个案件,目的是为了试探我吧。』
然后因为那个乱七八糟的推理,让裕稀认为恋深不具有危险性吧。
『是啊,所以黑川学长不知道为什么拿着姊姊的遗稿请犯研帮忙调查时,我就选择暂时在一旁观察状况。虽然对于该怎么做多少有点迷网,不过我可不想因为一些奇怪的动作而被怀疑。没想到学姐竟然把原稿的后半部找了出来,明明在绑架事件时完全派不上用场,这时却判若两人漂亮地解决了事件。』
『自导自演绑架事件的时候,我是故意推理得乱七八糟的。』
『……哼,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看来那时没有尽全力啊。恋深学姐把姊姊的原稿找出来的时候,我才重新觉得学姐是个危险人物,非将你排除不可。不过在那之前,必须先解决掉黑川学长。』
裕稀在让自己消失之前,已经盯上黑川了。
『黑川学长曾经为了索取原稿到犯研的社团教室发火对吧,在那之后我向他说明了原稿的后半部已经全部被删除了,于是黑川学长便殴打了我,扬言要把手上留有的原稿前半部交给警方。』
『哎呀……那可就糟糕了吧。即使只有前半部,也详细的记载着杵岛静稀被霸凌的事情。要是让警方知道了,说不定会重新再把自杀事件调查一次。这么一来,杵岛静稀的犯行曝光,片桐遭到逮捕的可能性很高,所以你才必须紧急地把黑川排除掉。』
『没错,剩下的就和你想的一样。我为了避免让自己遭受怀疑,在黑川学长之后就安排让自己也被袭击。再来就只剩下身为危险人物的恋深学姐了。』
『还真是个草率的计画啊。算了无所谓,比起这个,躲在裕稀背后的幕后黑手是谁?』
『你说什么?』
『在你背后操控一切的人物,我是为了找出那个人,才想直接和犯人对话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有那种人,我就是操控一切的人。我是靠着自己的决定引发这些事件的。』
对于裕稀的回答,恋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什么呀,原来你还没有发现啊。完全被蒙在鼓里,只是遭人操控利用而以,真可怜。』
『你说什么——』
裕稀气得说不出话来,面对这种绝境,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恋深还能这么强势。
『算了,赶快放开我吧!现在我还能当作是可爱学妹的调皮捣蛋,放你一马!。
『你、你在说什么啊学姐,这种态度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更加害怕啊!要放人一马的不是你!是我啊!根据我下的决定,来决定学姐的生死唷!』
『好啦好啦,小孩子发的脾气只会让人感到刺耳而已。』
『……庆一郎。』
在她说完话的同时,恋深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呜、脚、脚……好痛……』
片桐用力踏着恋深的脚。
『…………』
『啊呜、呜呜……』
片桐不发一语,只是继续踏着自己的学生。
『怎么样?很痛吧?很痛对吧?痛苦比任何东西都能支配人类的身体,虽然有人说精神力和身体不能混为一谈,但那是天大的谎言。只要持续给予身体痛楚,到最后精神也只能屈服了。』
裕稀愉快地说道。只有她一个人还好,片桐的存在真是个麻烦。
『……老师,对学生使用暴力不太好吧?现在这个时代看待体罚的标準可是很严格的……』
『闭嘴。』
片桐对恋深发出的声音中,完全不带有任何一丝人类的情感。看来是无法说服这个男人了——状况不得不让人这么认为。
『庆一郎……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守护着人家……我最喜欢你了。』
裕稀向片桐撒娇,而话语的内容简直就像是对自己的恋人说的甜言密语,而片桐也做出了回应——
『静稀……』
他称呼裕稀为『静稀』。
并不是用她的名字,而是用她姊姊的名字来叫她。
『哼,原来如此……我本来怎么样都无法把片桐和你连繫起来,不过你从杵岛静稀那里继承了片桐吧。片桐一直将你当作自己的恋人杵岛静稀来看待对吧?』
所以他是在听从自己深爱的人所发出的命令。
『正是如此,恋深学姐。姊姊的死给他带来太大的打击,庆一郎从那个自杀事件发生后,几乎变成了一个废人。因为是姊妹,所以我和姊姊长得很像,庆一郎看到升入高中的我,竟然以为姊姊还活着。我本来觉得这个男的很烦,不过机会难得还有再利用的价值。就再利用了!就算是我也充满着环保的精神!让我们对地球好一点~~!』
咯咯地笑个不停的裕稀和一语不发的片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片桐的耳中,基于自己抱持的妄想,已经完全听不到自己无法接受的恶意言语了吧。
由于杵岛静稀的自杀,失去爱人的片桐已经坏掉了。然后和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长得和静稀极为相似的少女——他把裕稀当成静稀,以确保精神的均衡。
他扼杀了自己的感情,不断持续地欺骗着自己。
『哼,两个人都蠢死了。』
『……为什么恋深学姐在这种状况还能那么的强势呢?难道认为自己不会被杀掉吗?没有人会认为自己马上会面临死亡,不过死是平等的,总有一天会来临!』
我以为裕稀会陶醉地继续说道——不过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充满压迫感。
『恋深学姐,你做了两件绝对不能做的事情,知道是什么事吗?。
『一个是调查杵岛静稀的协力者吧?另一个就不知道了。』
『哎呀,那个聪明过人的恋深学姐竟然会有不知道的事情?用你自豪的推理猜猜看啊。』
『很抱歉,对于无聊的事情我的推理能力毫无反应。』
面对毫无畏惧的恋深,裕稀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另一个「绝对不能做的事情」,就是对理人学长出手!是我先注意到那个人!为什么你要接近理人学长?』
『他是个很有意思的观察对象,而且我清楚理人的使用方法。』
『使用方法?也就是说,你只是在利用理人学长而以!?』
『没错,不如说我才想问,为什么你对理人如此执着?』
『因为人家和理人学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学长是我的命运之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像他一样和我相配的人了!』
『……你是看了无聊的周刊杂誌里所看载的占卜专栏吗?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听了都替你感到不好意思。』
响起了『啪』的声音。
恋深被袼稀打了吧。
『你再耍嘴皮子啊,人家和理人学长真的非常相配!因为理人学长,和我是同一种人!』
听了这番话,我好像了解了。
她也是『无法理解他人痛苦的人类』。
裕稀继续说道。
『从小我打架就没有输过,而我每次都被骂说「做得太过火了」,因为我完全不懂得手下留情,因为不了解他人的痛苦,因为和他人的痛楚无法产生共感。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好奇怪,认为其他人也和我一样。就当升上国中时,我开始注意到自己的异常。从那之后我一直以完美的演技来迎合周遭的人们,因此没有人发现到我的异常。对了,只有姊姊发现到这件事。然后在快到毕业典礼的冬天,就发生了那个事件。』
她的姊姊,杵岛静稀自杀了。
『回家的路上,我居住的公寓附近发生了非常大的骚动,到处都充满了人和救护车跟警车。由看热闹的群众互相交谈中,得知似乎有人跳楼自杀了,当时我还没有发现死者就是姊姊。就在那里我和理人学长展开了命运的邂逅,学长对着前来搜查的警察说明状况,尸体调查完后被救护车运走,他就站在一旁,脸色完全没有变过,在我旁边围观的婆婆妈妈说他冷静过头让人感到不舒服。冷静?不是的。身为同类的我马上就知道了,他并不是冷静,而是完全没有感觉!无论是死者的痛楚还是苦处与哀伤,什么都感受不到。我的胸口开始鼓动,人家对他一见锺情了。终于遇上了同类,我想出声叫住他,可是他已经坐上警车离开了。』
从那个时候,裕稀就开始了扭曲的单恋吧。
『等到我知道自杀的人是姊姊,已经是回到公寓里自己房间的时候了。面对刚回家的我,母亲边哭边说道,静稀死了,她自杀了。不过在我思考姊姊到底是为什么会自杀之前,心中浮现了另一个疑问。』
裕稀笑着说——
『那就是——为什么父亲和母亲如此哀伤呢?』
裕稀笑着继续说道——
『这不是很奇怪吗!?死的又不是自己?自己完全感受不到苦处与痛楚,为什么会那么哀伤呢?当然,我一点也不觉得哀伤。比起这个,我更在意肚子饿了,家人怎么还不快準备好晚餐,以及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次遇到在自杀现场看到的那个人。』
真是令人不舒服,感到想吐的话语。
『姊姊死后那段时间,我们家忙得不可开交。要应付来自警方的词查,以及来自校方的询问,还有葬礼的準备等等……葬礼当天,母亲和父亲都哭了。也有很多来自这所学校的人前来,每个人都在遗照前面合掌落泪,真是愚蠢,死的又不是自己,这些人竟然哭成那样。而我只是平平淡淡地,目视着葬礼的进行。看到我的举动后,周围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说我「很奇怪」,「姊姊都死了,你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流,真是个冷酷的妹妹。」葬礼结束后,自称是姊姊的朋友和同班同学的那些人,竟然还说我是个差劲的妹妹!差劲!?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你们这群明明死的不是自己却哭成那样的人,其实也不是因为怀念姊姊而落泪吧?只是觉得「为朋友之死而哀伤哭泣的我,真是坚强又有怜悯心啊——」的自我满足而哭泣吧!?伪善!伪善!这只是伪善!太无聊了,姊姊可不是为了你们的伪善而死!』
裕稀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
『原来如此……被你袭击伪装成失蹤的家伙,都是曾在葬礼上落泪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