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学期首日,放学前的班会结束后,同学们开心于久违的相聚,教室里比平常的放学时更加热闹。开学第一天基本上只有开学典礼,中午前就放学了,有点暑假意犹未尽的感觉,我并不讨厌。
在黑板前扎堆的女生们互相比较着皮肤上的晒痕,聊着和家人去旅行或是参加音乐会的趣事见闻。阿菜和桔梗院同学也不例外,正在教室门口与另一拨女生聊着暑假的事情。
「吶吶,星里同学暑假的时候去旅游了吗?」
「呃、嗯,算不上旅游,不过去了趟澳大利亚」
「算不上旅游?」
「哈呜啊!」
发觉自己漏嘴的阿菜惊叫一声。她当然打死也不会说是为了回收遗物,但显然没有準备一个合适的借口。
「她是陪父亲去的。你们知道阿菜的父亲是做什么的吧?她是为了帮忙才跟着一起去了。对吧?」
「没、没错!所以没多少时间玩呢」
在旁边偷听到谈话的我心生焦虑时,桔梗院同学漂亮地兜住了底。真不愧是千金大小姐,脸不变色心不跳。这也难怪,毕竟她说的都是真话,没有掺假,也就没必要惊慌。
「啊,我在电视上看转播了!原来是帮家里的忙,所以才说算不上是旅行。那也好羡慕啊」
卫师父和古雷戈里师父的表演在日本也得到转播,受人热议。提问的同学似乎没有进一步怀疑,众人的话题再次回到各自的暑假生活上。
我眺望着阿菜等人的谈话。女生们的脸上满是充实愉悦的表情。阿菜自不必说,她比任何人都更认真地面对自己的任务,我在她的身旁看得最清楚。
「你的暑假呢,过得怎么样?」
向我搭话的,是坐在后面的席位、用手撑着脸颊的松尾同学。他抬起目光看向我,脸上是超越了同龄人的达观表情。
「呃,是说澳大利亚吗?我当然也一起去了——」
「我不是说那个,是问你暑假过得充实吗?」
听他这么一问,我回想暑假间发生的事情,再次确认自己过得无比充实。包括遭遇的少许危险在内,我经历了多彩的每一天,当然也没有忘记成为魔术师的修鍊。这样,我仍然有些觉得意犹未尽。
至于具体的体验内容,则是无法向任何人透露。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就是觉得,你好像变得成熟了一点」
「我吗?嗯~这种事情本人说不好啊。要说的话……」
我回头看向教室后方。藤吉郎静静伫立着,相当认真地盯着某处在看。本以为他是在计算向女生搭话的时机,不过似乎并非如此。
「那家伙……应该是清白的」
他一手摸着下巴,彷彿警察一般嘟囔。是最近推理小说或刑侦剧看多了吗?
老实说,我是有点觉得他样子不太对劲,但对某件事情全力以赴并非坏事。
「他自从开学以来就一直是那样」
林田一如既往地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嘟囔了一句。
「藤吉郎在暑假的时候也发生了改变吗?」
「谁知道呢。他看上去不像是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变化的人」
「数据不充分呢。现在暂且观望吧」
两人说的不错。我点了点头。
「和他比起来,你不一样。感觉像是找到了前进方向的感觉。看来你暑假也相当努力了呢」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原来如此,在富有洞察力的人看来,现在的我是这个样子的。
「是、是啊。其实,我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松尾同学居然看出来了,好厉害啊」
「哎呀,是真的吗?我刚才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只见松尾瞪大了眼睛,然后露出兴緻盎然的表情。
「那你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我刚要开口回答,却陷入了犹豫。虽然别人看来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说出自己才刚找到的梦想,总令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而且,
「呃,这个,等我再想得具体一些再说吧。那个,说完然后又反悔不太好看,是不是」
「行吧。不过,你要是感到了挫折就告诉我吧,我会力所能及地帮助你的」
「我也是哦,真大人」
「谢谢你们」
他们的话语似乎多少支撑了我不安的后背。我重新振作起来,这时教室内的喇叭中传出了铃声。看了一眼挂钟,发现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要趁老师们还在办公室的时候才行。
「那我先走了」
「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不过加油吧」
听着身后松尾的话语,我抓起书包,飞奔出了教室。
*
作为魔术师,为了让人们露出笑容,我能做些什么——这是我一直以来思考的问题。除了不断学习魔术手法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冥思苦想后,我找到了一个回答。
那便是——让更多的人知道魔术的美妙。
魔术明明是让所有观众都露出笑容的美好技术,然而目前日常生活中很难见到魔术,这亦是事实。我希望能改变这一点。于是,我想到了在学校内建立魔术部。意气风发地进入教职工办公室的三十分钟后,
「成立魔术部,真不容易啊……」
走出办公室,我一边迈步向楼梯口,一边嘟囔。几乎所有学生都放学离校了,空蕩的教学楼内,自己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响亮。
本以为只要向老师申请说想成立魔术部就可以了,没想到事情比我想的要複杂得多。
「啊!真,你在这儿啊」
这时,阿菜出现了。她似乎在找我。
「阿菜,找我有事吗?」
「就是……看你突然跑出教室,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看来她是在担心我。
「哦哦,这个吧……」
我把成立魔术部的想法说给她听。
「这不是很好吗!」
只见阿菜合起双手,表情灿烂。
「不过,要想成立社团,需要至少五个人才行」
「兴趣小组(同好会)不行吗?」
「不是不行,只是……」
根据老师的说明,要想成立社团,需要至少五人,否则将被视为兴趣小组。二者的区别主要体现在是否有独立的活动教室,以及活动经费的多寡。
「我还是希望能有一个集中注意力进行练习的空间,而且让成员负担活动费用也不是个办法」
如果是卡牌或硬币魔术的话,和其它魔术比起来花费不会太多,但即便是扑克牌,若用于练习洗牌或消失魔术,牌的磨损也比普通的游戏时快得多,仅凭初中生的零花钱很难垫补。
搞魔术要花钱——我还是个小学生时,便经常为此苦恼。
「而且,就算是兴趣小组,也需要至少三个人才能批准」
除了我还需要两人。这是在学校进行活动的最低要求。
「那,算我一个」
「哎,没关係吗!?」
「至于那么吃惊吗?」
「因为那个……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努力,参加我这边的社团不就没多少时间了吗?」
「你的魔术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啊。而且,这对我们来说也有益处,对吧?」
「这倒没错啦……不过,真的没关係吗?」
「哎呀真是的,我不是说没关係了吗!好,这下就有两个人了」
阿菜沖我露齿一笑,用手比出V字形。
「谢谢你,阿菜」
「那,我就是第三个成员了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和阿菜一齐回头。
「「狄拿!?」」
「你们好啊,果菜,真」
看到眼前的情况,我们一时没能理解,忘记了回答。
「别那么看我啦。我也是,挺不好意思的」
「可、可你不是回英国了吗?」
「是啊,我也说过我还会回来的。只不过,没想到回来得会这么快」
说后半句时,狄拿的声音很微弱,难以听清。但旋即,她猛地抬起头,气势汹汹地哭诉起来。
「分别的时候那么伤感,结果一个礼拜还没到就回来了,我也觉得很没面子好吧!今天也是一直在找合适的时机跟你们搭话,每次都犹豫了半天!所以当时才说不用那么难过,结果……啊啊,真是的!」
狄拿满脸通红,双肩直颤。
「冷、冷静一点,狄拿。我们确实吓了一跳,但这完全没有关係的。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这可是个惊喜啊」
「是、是吗?是我想多了吗?」
「想多了。大家都会很开心的,你就不要那么在意了」
我和阿菜轮番安慰,狄拿总算平静了下来。
仔细一想,狄拿生性认真,十分在意这类形式和体面,然而现在却如此坦率地表露自己的心意。这或许是她接受我作为师弟、作为朋友的表现吧——我这么想是不是有点太厚脸皮了。
无论如何,能这样和她交谈,我自是十分高兴的。
「老家的事情办完了吗?那是不是还会在这儿待一阵了?」
「嗯,我是这个打算。具体情况等回到星里家之后再说吧。从机场打车回来,路过学校就不由得下来了。回头要向卫先生和梅帛阿姨仔细解释才行」
我有些在意狄拿要说的话了。不过我想,不论情况如何,卫师父和梅帛阿姨都会欣然接受她的。
正当我思考这些时,只见狄拿伸出手指,戳了戳我的胸口。
「这些事待会儿再说,先讲正事吧」
「正事?我们讲什么正事了吗?」
「真,你脑子还在过暑假吗?当然是指魔术部的事了」
「啊啊!」
我和阿菜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见此,狄拿无奈地耸了耸肩。
「啊哈哈,看到你回来太高兴了,一下子忘得一乾二净」
「那个魔术部,也算我一个,没问题吧?这是你师姐的命令,你必须服从」
「当然啦 !谢谢你,狄拿!」
我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了她。
「呃、等一下,真,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很高兴不过,这种事情就有点、呜呜、国菜!快来帮我!」
「总之你先放开狄拿,没看到她在发愁吗!」
阿巾化作的两只手插入我和狄拿之间,用无与伦比的力气把我们俩分开。阿巾顺便揪住了我的衣领,把我吊到半空中。
「狄拿可是女孩子哦?那种事情绝对不可以做!」
「哦,对了,真是抱歉……」
我总是一不留神就忘记,狄拿虽然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样,实际上却是如假包换的女生。但对我而言,她更像是师从同门意指大师的伙伴或者同志,结果常常忽略了她的性别。
「好了,果菜,你不要太生他的气了。真并不是有恶意的」
「真的吗?他可是很色色的哦?」
「什么!真,这是真的吗!?」
「不、不不不,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呃,我不是说狄拿没有女孩子的魅力,应该说是相当可爱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狄拿的脸比方才沖我们搭话时还要红,她拚命在面前摆手。
「喂、喂,真,你在说什么?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