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学园长、茉琉还有我跟花菱四人聚集在中央大楼的多功能室。
「茉琉,樱子看起来怎么样了吶。」
隔着桌子两侧的沙发,茉琉坐在其中一边,我跟花菱则并坐在另一边。学园长坐在附有厚重办公桌的皮椅上盯着我们。而小可鲁今天则是凛然地坐在桌子旁边。
「不太乐观。虽然保健委员很努力地给予治疗,但斑点仍逐渐扩散。」
既然病因是诅咒,现代医学能够帮到樱子病情的程度也有限,在医疗大楼也不是交给御堂家旁系所经营的综合医院,而是保健委员会。
保健委员会拥有多数具有能够影响生气与活力(生命迹象)的魔术器。在那当中,以委员长为首的优秀咒术医们虽然致力于樱子的治疗,但别说解开诅咒,似乎连抑制都束手无策。
「根据哥哥大人们的描述推测,樱子学姐应该是被来路不明的少年欺骗,在不知情下自己举行了接受诅咒的仪式。以樱子学姐为挡箭牌,魔女会的主导者应该也是那个少年。」
「也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仪式吧?」
「现在正在解读魔法阵。参加的女学生们都相信那是恋爱占卜而无法作为参考,魔法阵本身也相当複杂,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只是……」
「可以肯定那仪式跟复活恶魔有关——对吧?」
茉琉盯着我,沉重地一个点头。
不知从何处传来,学园中却飘散着类似硫磺的味道。不断有学生因身体不适来到医疗大楼。学园从一早就充满沉重、了无生气的气氛。恶魔复活的徵兆已经显而易见。
估计是封印变弱而让恶魔的瘴气外泄,现在已经全面禁止学生外出。
「虽然只是猜测,但樱子学姐恐怕是被当成了活祭品。」
「嗯呣。也就是说——以御堂樱子的性命做为交换让恶魔复活吗?」
「那个小孩打算跟复活的恶魔定契约吗?」
「总而言之,现在分秒必争。无论是解救樱子学姐还是阻止恶魔复活都是一体两面。只要截断诅咒就能够同时达到目标,但现在没有时间慢慢摸索解咒的方法。举行仪式的是那个少年的话,不管他是不是召唤师,都必须赶紧找到他。」
既然少年是诱导仪式的主谋,那他对解咒方法应该也略知一二才是。目前风纪委员会跟学生会正火速搜查学生名册,但还没找到疑似我们昨天遇到的少年的人物。
「校内搜查也正极速进行中,应该是不太可能逃出校外,找不找得到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那我们要做什么?」
「哥哥大人,保护学园是学生会的工作。事情会由茉琉跟学园长进行处里,只是……事态严重,请两位保持能够随时取得联繫的状态,在学生宿舍待机。」
「喂喂,都走到这步还叫我们等消息吗?只有我们见过他,还是让我们帮忙找吧。」
「不是的,哥哥大人。要是在学园内徘徊而沾到瘴气反而会很麻烦。要是到时候情况危急,会想要仰赖你们的帮助。」
这种毫无沟通余地的说词不禁让我「唔」的低鸣了声。现在应该没有留人手的余力才是,茉琉恐怕没有老实说。
我跟花菱都没睡好,老实说昨晚的伤几乎尚未回覆。茉琉可能是不想让我们勉强自己而刻意避开危险。立场完全颠倒了。
正当我打算回嘴时。
「我知道了。」
花菱很爽快的点头,我不禁獃滞了下。她用含有蕴怒的眼神看着嘴巴半开的我。
「会长应该也很想儘快加入搜索行动。我们不该在这里无理取闹,浪费她的时间才是。」
我看了花菱好一会儿,才无奈的叹口气。转头看回茉琉,耸耸肩。
「好啦。但要是发生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过来喔,茉琉。」
看到茉琉点头后,我跟花菱转身离开学园长室。
「哼嗯?你怎么会跟我过来,男生宿舍在反方向喔。」
花菱疑惑地歪头看着在往彼此宿舍的岔路上,跟她弯进同一个方向的我。我笔直的看着前方,并肩走在侦探身旁。
「你知道他是谁对吧?」
当然,这是在指那个美少年。虽然向茉琉的报告中没有明说,不过昨晚的花菱看起来知道对方是谁——不对,不只知道,还敌视着他。
可是少年那边却没什么反应,看来应该是花菱单方面的问题。
「来到这所学园跟那家伙有关吗?」
「呣!」
或许是意外被我发现吧,花菱皱起眉。稍微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诚实地点点头。
「他是『游形花菱』。」
「呃……什么意思?」
「虽然游形一族的历史并不短,但开始以侦探自称是在明治中期,自此有了初代游形花菱,之后我们便代代继承这个名字。嗯,也就是类似称号的东西啦。而第三代——就是他。」
花菱兇恶地瞪向空中。
「虽为一族中屈指可数的奇才,但比起消灭人类天敌的魔物,他选择精进自己的技能。明知道其结果必须捨弃为人之道,第三代仍然选择成为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魔物的存在——魔人。」
「也就是一族的背叛者啊。」
「事到如今,不如说是不共戴天的敌人。堕入魔道是游形一族之耻,听说当发现他成为魔人时,可是出动全族打算肃清门面呢。只是不太顺利。当时正值战争,导致失去他的蹤迹,但这几年他又突然出现。前一代,也就是我的父亲,曾有一次被他逼入绝境。」
「没事吧?」
「虽然失去一只手,但现在还很健壮。根据那时候的调查,爸爸发现第三代好像有什么企图。可是还不知道他的企图……我继承花菱之名,开始调查第三代时,某天——」
「这个学园突然从天而降。」
「我不觉得毫无关联。这种事绝不是区区人类可以办到的。放过了第一期的招生,但一整年不管怎么调查都查不到学园的线索,所以第二期才决定潜入看看。」
「原来如此。」我耸耸肩。那时之所以质问学园长召唤师是不是魔人也是这个原因。
何况对花菱来说,光是学园长本身的存在就相当可疑了吧。在对谈之前,都还怀疑她是不是跟三代有所勾结。
而现在别说是洗清嫌疑了,就连学园跟第三代的关係都不需要调查了,因为本人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你打算去吧?」
这不是问句而是确认。在学园长室爽快地听进茉琉得要求时,应该就已经决定靠自己得双手解决一切了。也就因为这样,才会没有告诉茉琉少年的身分。
「阻止那家伙是我的责任。」
「我也有中招所以很清楚,身体还没痊癒吧。就算这样,你还是要去?」
「嗯嗯。」
看到花菱神情坚决地用力点头,我只能无奈的叹口气。
「然后呢,你知道他在哪吗?」
「……不知道。」
「也是。」
要是连那都知道的话,再怎么说应该都会告诉茉琉才是。也不是说花菱没儘力帮忙,只是就怕要是说出她跟第三代的关係,茉琉他们可能会避免她失控而监禁或监视她。
我「嗯」的低鸣了声,环视周遭。连个人影都没有、学园像废墟一样寂静。总觉得有点若有似无的气味跟莫名沉闷的空气,应该不是错觉吧。
「美子的话,会不会知道这些瘴气的发源地啊?她不是也说过要是封印解除她就能知道在哪了。」
「嗯呣。的确……但是我不知道她的手机跟宿舍的电话号码喔。」
「啊,我知道她的手机号码。」
「………………」
拿出手机,我从电话簿中找到美子的名字。结果昨天最后没能找到要送茉琉的礼物,但问过美子后,她跟我推荐了个恋爱成就的蝴蝶结髮饰,虽然有点搞不懂,不过似乎是茉琉看中的商品。可是因为目前缺货,只好请她货到的时候通知我。
我们就在那时交换了电话号码。
在拨出前一秒,花菱突然「啪」的抓住我的手。
「干、干么?」
「我都不知道耶。」
「嗯、喔……」
「我都不知道耶!」
「有必要一脸快哭的样子吗!?」
「不要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拓展人际关係啊!感觉很打击耶!」
这家伙好烦!
「我只是单纯的客人而已啊。所以,不管怎么样花菱小姐你先放手,想跟美子做朋友的话我之后会把号码用红外线传给你的。」
「也、也不是因为那样啦……」
就在花菱撇开视线收回手时,我快速按下拨出。将手机靠上耳朵,电话响了几声才接通。
(啊~晃路吗~?怎么惹~?)
诶?奇怪了,森凛林?
(……咦~什么~?右边的鼻孔流出可乐、左边的鼻孔流出哈密瓜汽水?又不是饮料机~真是的,人家在讲电话耶~)
「………………」
啥?什么鬼?我现在是跟在哪里的谁讲电话?应该说我们班有着认真上进好口碑的班长,怎么感觉个性越来越难捉摸了。
森凛林背后传来的喧闹声趋渐小声,手机传来比刚才清晰的回应。
(对不起喔,大家满吵滴~)
「那个……我应该是打给美子吧。」
(啊,小美子吗~?她是在啦,不过好像身体不太舒服~就叫我帮她接惹~)
「你们在一起吗?明明就禁止外出了,你们在哪?」
(Bar唷~总觉得气氛很不寻常,大家就聚在一起惹~)
不,这样不行吧。
(好~咦,这次要从眼睛吗?)
我挂断了。
感觉不是很想看到森凛林背后的宴会表演,但又不能不去。我深呼吸转换了下心情,将视线回到花菱身上。
「就是这样,走吧。」
「嗯呣——不对,晃路你等一下!」
我才刚转身就被花菱慌张的声音拉回。
「干么?」
「你、你还问干么……听好了,对方是游形一族的留下的祸根,你没有必要帮忙。还是听会长的话,安分的留在男生宿舍待机比较好。」
「………………」
「而且妹妹找到了,学园的真相也抓到了,你的委託已经画下句点。所以——魔窟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就在这里分手吧。」
花菱双手紧握绅士杖,神情认真地看着我。我不禁无奈的摇摇头。
「你真是个麻烦的家伙耶。」
「什!?你突然在说什么啊!我可是在担心你耶!」
「那我知道,但是啊——」
我将花菱的一只手从绅士杖上扒开,轻轻握住,直视她的眼睛。
「要是连我会担心你这种事都看不出来的话,可是永远交不到朋友喔。」
「……咦?咦?咦?」
花菱看了看被握住的手、抬起头、又将视线放回手上。
「咦咦咦——……!?」
最后满脸通红地愣住。看着这样的花菱,我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说起来,我曾经超爱印第安纳。但回想当时,问我想不想成为印第安纳·琼斯,这我就不清楚了。会不会其实是想成为考古学者,才会大量阅读谎异的奇幻科学跟历史书籍。然后相信那些知识是可以通往跟考古学教授的路,才会连陷阱、隐密装置、鞭子都认真学起。
可能真是这样吧。可是,现在也会觉得是不是某种替代行为。
印第安纳是影片中的英雄,并不存在。就算名演员哈里逊·福特演得多么生动,印第安纳·琼斯这号人物也不会真实存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是满怀梦想的少年时代,这种小事我应该还能了解。
正因为了解,才会想要成为考古学者。想要成为印第安纳·琼斯。但其实,我真正想要的是——
跟印第安纳·琼斯一起冒险。
「你不是说我帮得上忙?你只要说句『跟我来』就好了啊。」
花菱戏称我是抓鬼的反被鬼抓去,但结局真是如此。我大概,早就喜欢上这个学园,想在这边度过高中生活。
可以的话,希望是跟眼前这个怕生的女孩。
「你只要说『帮我一把』就好了。」
所以这次,我打从心底的说出:
「我们不是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