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規律委員會

三天后——

午休时，柾贵一行人被叫到规律委员会总部。

总部位于校舍的地下。

本以为这里会是十分严肃的地方，可和预料正相反的是，这里只是个塌塌米坐垫摆了一地的大房间而已。二十叠大小（约33平方米）。墙是白色的土墙，柾贵他们集中在房间的中央。

在垫子上正坐时，柾贵感到不可思议地心情平静下来。

雪莉穿着制服短裙坐着，一只脚的膝盖竖了起来，然后把手肘放在膝上。旁边有外人时，她大概不会这样坐着，她像只正在放鬆的老虎，散发出野性的气息。

爱丽丝抱着膝，像在体育课上一般坐着。

在三人旁边，绿川老师盘腿而坐。她依然穿着那件运动衫。

所有人面前都放着绿茶。

柾贵静静地拿起茶杯，嘶嘶嘶…啜饮着。

雪莉没有拿茶杯，因为她的舌头像猫一样怕烫。她喜欢等凉一点再一口气喝光。

爱丽丝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喝着，她虽然知道那是一般规矩，可她还是静静喝着。

柾贵把茶杯放到一边，往周围看了看。

「有些意外呢。」

「有何问题？」

绿川老师叼起一根烟。

现在的香烟，无需点火，也只会产生少许烟雾。虽然在成瘾性和损害健康方面被严格控制，可未成年人还是被严禁吸烟。

「在我想像中，总部应该到处是电脑吧。」

「过去是那样的。直到最后，全息影像的出现带来了便利。从视窗可以获得任意我们所需要的信息。」

绿川老师用指尖弹出手里的一个窗口示意道。

它飞出四米远，增大成六十英寸的大画面。

「好了，虽然实际上和现实相比，它的色彩并不够浓，不过我的工作不是什么鑒赏电影或者评价照片。能更快地共享信息是最优先的。」

「说得对。」

「自从规律委员会的各位都开始使用自己的终端，我们就摆脱了从前碍事的一些东西。」

「的确，长时间盯着屏幕看并不是这项工作的形式，这很合理。」

「……没有椅子也合理化了？实在是很不舒服。」

爱丽丝像是在自言自语。

绿川老师摇晃着香烟说道：

「鑒于情况，召集的人数有所不同，如果成员们需要讨论，那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到发言人身上。而那样的话，椅子时不时发出的嘎吱声总让人心烦，既然我们是日本人，那就是坐垫和绿茶最好了。」

「……那只是你的个人兴趣。」

「作为你们的顾问，在这个房间里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看起来，其他的都是以后再说，主要的原因就是兴趣了吧。

柾贵苦笑着。

说到这里，绿川老师往房间里面走去，在柜子上拿了些什么文件。这个年代，纸制的文件十分稀有。

「楠木这是第一次来总部吧？」

「是的。」

「这是委员会的注册申请书。都这个时代还用纸质文件，迦南的教育委员会里面个个都是白痴。」

「哈哈……算了，有必要的话还是得写的。」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用纸笔填表了。

绿川老师将窗口扩大，上面显示出病房的影像。

「来咯，这就是今天的议题。」

「啊，威昌沼。」

他被雪莉打晕后，已经过去三天了。

「……他还没有恢複意识吗？」

「似乎是那样。我们想从他嘴里挖出那个该死的程序的信息。」

「……真是的，做得太过火了。」

「哎哎哎！？我没踢那么重吧！？」

「……以上就是犯人的口述。」

「我是罪犯！？」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怎么看他昏睡的原因都不是受到踢击吧。」

听到柾贵的话，绿川老师点点头。

「直觉不错。医疗班是这样说的：那个应用程序在他脑内引发了后遗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非法的。」

爱丽丝眯起眼睛。

「……APPD是吗。」（注：Applicati，应用程序毒品）

「嘿。」

迦南的所有学生都得到了终端手环，而学园外类似的装置也已经普及。而那类程序以终端为媒介，将特定的信号送进脑内，产生类似麻药的效果、作用和副作用。

在全世界，它的製造、流通、使用都是被禁止的。

绿川老师依次打开一个又一个窗口。

「这个人有和威昌沼相同的癥状。说回来，也是樱坂逮捕他的吧。」

柾贵也认出了这个人。这是转学第一天追他的像金属丝一样瘦长的男子。

他正在深眠。

「小美老师，我可没踢这个人哦。」

「是啊，在你把墙吹跑后他就投降了。你竟然用破坏校舍来威胁对手。这可不是什么喜剧电影。只是把外框换掉就要花很多钱的！」

「嘻哈哈哈！」

「不要笑笑就装着完事了！这些全部都要从规律委员会的预算里扣除。你一拳就让我的下午点心危险了！」

「小美太小气了。我自己赔就好啦。」

「没门。迦南的点心贵得要命。」

日常生活必需品大多可由地下工厂完成自给自足的迦南，在嗜好品（注：满足个人的嗜好，给嗅觉、味觉和视觉以快感的饮食品的统称。）方面，例如零食、点心之类，则需要从本土空运来。

「我每天要是吃不到奥利奥的话就会死的啊。」

「柜子里不是有乐之饼乾吗？」

雪莉拿出一个红色的盒子。然后打开盖子。

「干啥！你这混蛋！这是我的午餐！」

「真的啊……我嚼我嚼。」

「不要吃啊！为什么要吃啊！？喂，干嘛这么做！？没听到我说话吗？」

她真的快哭了。

爱丽丝叹口气。

「……还真是了不起的大人。」

「绿川老师，不要为了乐之饼乾生气啦。午餐的话，和我们一起去学校食堂就可以了。」

「什么？你是要让我别为乐之饼乾发火！？快给纳贝斯克道歉！」（注：奥利奥、乐之都是纳贝斯克公司的饼乾品牌。）

「……我们能回去了吗？」

「不，等一下。先看这个。」

话题总算回来了。

老师的午餐是乐之饼乾，在众人面前放着的是茶饼。

仔细考虑的话——如果这是用规律委员会的预算买的话，这才是正确的使用方法。

绿茶和盐味零食点心，不错的组合。

「就算是医疗班调查以后，也没办法确认是不是APPD。不单是第十三校舍，在整个迦南他们都在进行仔细搜查。从他们那里听说，特有幻想或许可以强化的，所以那种可能也是有的。」

「可能性？威昌沼是真的变强了……」

「那是因为终端手环的记录被妨碍了。要对全世界的学园都市发出调查申请，证据不够充分。不过我们还是发出了警告。」

浮游学园都市《乐园》位于日本领海上空。而其他国家，也有浮游学园都市，或者有在地下的，山体内的幻想具现者聚集设施。

只要到达等级3，就必须转学，同时旅游会受到限制。再往上的等级则被视为会给国防和维持治安带来问题，所以这样的手续是必要的——大约如此。柾贵没出过国，所以这些也是道听途说。

爱丽丝说过，英格兰是她的祖国。

她是来到日本才成为幻想具现者的吗？又或者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她转学来到迦南的吗。

爱丽丝低声道：

「……把APPD给愚者的，是谁？」

「是的，问题在于此。」

绿川老师发着牢骚。

雪莉继续吃着零食。

柾贵思考了一下。

「嗯，我在想，会不会是校舍里的人呢？其他校舍都没有发生事件不是吗？」

「….第十三校舍里，有学生2790人，教师180人，职员203人。」

学生全部是幻想具现者。教师一半是幻想具现者。职员都是一般人。所有人都带着终端手环。

绿川老师咬着零食嘟囔道：

「大约有3000个嫌疑人。这超出了规律委员会的掌控範围。嗯嗯。」

这巨大的名单让柾贵头疼起来。

「就不能把可能传递APPD的人物过滤出来吗？」

「……如果网路上留有痕迹，我们就不用在这里讨论这些啰嗦的事了。」

「就是嘛。通过网路传输的话，在学校伺服器上会留有记录，我们就不必辛辛苦苦找什么证据了。」

「……是直接接触（direct access）。」

「就是那样啊。APPD的程序如果留在终端手环上，就有可能调查出来，但它自己执行了删除。烦死人了！」

「……就不能通过位置信息，以确定和他会面的特定人物吗？」

「那么应该回溯多久？无法确定那东西是什么时候接收到的。」

柾贵想到了点线索。

「是不是事件当天，也就是前天的放学后呢？」

「嗯？啊，你这么一说，那天你们有过点争端是吧？那时候他用了吗？」

「不能断定……不过，我认为要是他那时候就有了那个的话，他肯定会使用的。」

「唔唔唔……这样能缩小不少範围。」

「还要我转学第一天的事件……我认为那个人也和什么人会面了。因为那时我还没有终端手环，所以并未记录下来，不过他和什么人有过交谈。」

「你看到对方了吗？有没有可能他是在自言自语？」

「不能完全肯定……不过微微我听到有另一个人的声音。」

「呼唔。」

绿川老师打开位置信息一览图，按照时间和地点筛选出嫌疑名单。

然后她点点头。

「有个嫌疑人。」

「哦哦！？」

「楠木柾贵，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