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站在我背後可是很危險的

七月中旬的午休时间，我来到三楼楼梯转角处的自动贩卖机买饮料。

「……好苦……」

正好和一边低声抱怨一边皱着脸的高个红髮男生遇个正着。

呃，九十九同学。怎么办，要回去吗？

才刚开始犹豫，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呀，这不是圣同学吗？」

他露出悠然自得的微笑，举起拿着罐装咖啡的手跟我打招呼。

「──站在我背后是很危险的，建议你别这样做喔。」

「……？」

这人在说什么？

总而言之，既然他向我搭话了，我就不能假装没看到。

「那是黑咖啡？」

「对啊，罐装咖啡除了黑咖啡以外，其它都是不能喝的玩意。加进一大堆砂糖和乳化剂，把原本的香气和味道都糟蹋掉了。」

九十九同学一副置身事外似地表示意见……可是刚刚看到的反应是觉得很难喝吧？果然是个怪人。

赶快把要做的事做完回去吧……我边想边快步走近自动贩卖机，结果他再次出声叫住我。

「欸，你为什么要跟那些家伙混在一起？」

「那些家伙……你是说野田同学他们？我并没有跟他们混在一起。」

「原来如此，你只是被他们纠缠而已吗……」

我心里并没有涌现出「第一次有人理解这一点！」的喜悦之情，因为九十九同学的说话方式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那些家伙真的是一群笨蛋对吧？假装自己是正义伙伴，或是误以为自己长得帅，还有一个是暗黑神？脑袋真的很有事。」

「……我不否认他们的确很笨，而且脑袋也确实很有事。」

碰咚！瓶装绿茶应声掉了下来。我拿出绿茶，面无表情地看向九十九同学的脸。

「不过最丢人的，应该是什么事都不知道，却摆出一副高姿态偷偷说人坏话，误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的人才对吧？」

我冷漠地说完这番话，九十九同学立刻瞪大眼睛，似乎相当惊讶。

「……啊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马上张开嘴巴愉快地大笑出声。怎么回事?!

「嘴巴挺厉害的嘛，圣同学。难怪……你有办法一直和那群蠢到极点的笨蛋来往。」

九十九同学一边鼓掌，一边用嘲讽的笑容说出这些话。

「有什么好奇怪的？」

「──一点都不奇怪。」

语毕，九十九同学整个人蓦然变了。

向下俯视的眼神依然不变，但他换上更加生硬、冷酷的表情，吐出一句话。

「我都快无聊死了呢。这种世界……让人想把一切都毁掉。」

……果然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跟他扯上关係。

我做出判断后準备离开，然而九十九同学把手重重按在自动贩卖机上，挡住了我的去路。

「真的很让人火大啊。」

低沉的说话声，落入全身僵硬的我耳中。

「看着那些根本不懂异能的真正恐怖与孤独，却还兴高采烈的家伙们──」

「……?!」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抬头看了过去，只见对方如同爬虫类般的双眸近在眼前，微微眯了起来。

「──你们就好好享受这段和平的日子吧。」

「…………」

这时，一道熟悉的响亮声音打破了彷佛结冻般的空气。

「粉红战士！」

我莫名地感到如释重负，呼地吐出一口气。

「英雄们登场了呢。」

用取笑的口吻说完后，九十九同学轻巧地走上楼梯，离开了此处。

「粉红战士，发生什么事了？」

快步冲来的野田同学一看到我的表情，脸立刻綳了起来，低声吼着「那家伙……！」

他就这样握着拳头準备去找九十九同学算帐，但我大喊「等等！」并拉住了他。

「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

「──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吧？你脸色很差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圣瑞姬？」

跟在野田同学身后的高嶋同学和中村同学也一脸讶异地表示关心，我这才发现自己其实相当动摇。

「我只是有点被吓到而已……」

我们在附近的长椅坐下，把刚刚九十九同学变脸之后说的话告诉他们。只见三人同时震惊似地瞪大了眼，表情变得越来越严峻。

「上次浮士德那件事也是，那家伙的态度真的很奇怪。」

高嶋同学也连连点头，赞成中村同学的意见。

「应该说那家伙给人的感觉一直都很差。每次遇上他，他都会莫名其妙地过来找碴。」

「──球季大赛时，不是有个篮球框架差点压到粉红战士吗？」

叉着双手的野田同学表情严肃地看着我们。

「还发生过这种事？」

野田同学先对中村同学点了点头，然后说出超级惊人的话。

「我猜九十九可能是异能者，之前的事件是为了想打倒粉红战士才做的。」

…………啥？

「你又来了……」

虽然我对他露出了苦笑，心里想到的却是那个事件发生时，九十九同学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不不，可是，不可能……对吧？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连高嶋同学也跟着表示。

「其实啊……那个框架倒下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框架出现了不自然的晃动。」

「……?!」

「具体来说，是倒下来时在半空中停了一下，然后再继续往下倒的感觉──」

「……一定是你看错了，异能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吧？」

我一边斥责自己微微骚动的心跳，一边这样说。但其他人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搞不好连卡拉OK包厢那杯酒也是九十九偷偷换的。」

高嶋同学指出这一点，让我再次吃了一惊。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故意找麻烦啊。……不对，圣那一天吃了感冒药对吧？如果九十九早就知道这件事的话……」

「服用感冒药的时候若是饮酒，可能会引发意识不清、呼吸困难等癥状，有时甚至会危害生命。」

中村同学强而有力地指出这点，现场的紧张情绪变得更高昂。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吧……为什么九十九同学会知道我感冒？」

「你那时不是偶尔会打喷嚏吗？而且他也有可能是心灵感应者。」

「还心灵感应呢……」

看着认真回应的高嶋同学，我半无奈地出言附和，但是这群中二男生已经彻底朝着那个方向开始乱鬨哄地讨论起来。

「难不成那时候放猫攻击浮士德的人也是九十九？」

「啊啊，那时候我的探照光线肯定是感应到九十九的邪恶之气了。九十九这个人──说不定是『组织』的爪牙。」

「也有可能是因为与生俱来的异能而遭受迫害，因此开始憎恨人类的『孤独的能力者』。」

听到此，虽然我心里暗想这种事怎么可能……

但我也有那么一点点动摇了，有种「搞不好真的是这样」的感觉。

──「真的很让人火大啊，明明根本不懂异能的真正恐怖与孤独。」

九十九同学在我耳边低声说的话，依然在我脑中某个角落回蕩。

「我们必须查出九十九到底在计画什么。」

因为野田同学的建议，我们决定下课后一起跟蹤九十九同学。

九十九同学好像是从有点距离的地方搭电车上下学。

「我跟九十九班上的人打听过了，那家伙不跟任何人往来，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详细情形。虽然不难约，但是因为态度很差，所以最近都没有人找他了。」

我们一边听着高嶋同学的说明，一边隔着车厢连结处的窗户紧盯隔壁车厢的九十九同学。

「我有听过传闻，他好像是某间历史悠久的大神社的继承人。」

一听到中村同学的补充，野田同学立刻瞪大眼睛喊了声「什么?!」。

「神社的小孩……不会有错，九十九是灵能力者。」

「不不，你太快下判断了吧！」

我二话不说直接吐槽，但野田同学一脸认真地摇摇头。

「太天真了，粉红战士。你可是好几次都差点被那家伙杀掉哦。」

「就说那只是你们的妄想……首先，关于卡啦OK的酒，就算那是九十九同学点的，店家也不可能送来吧？因为他未成年啊。所以应该是店员不小心搞错──」

「如果让店员犯错的人正好就是九十九呢？操作人心──这能力虽然不好对付，但是对我龙翔院冻牙来说是没有用的。见识过太多地狱，我的内心早已冻结了……」

「九十九自己也有可能是被过去没能给予最后一击的恶灵操纵。」

「就是说啊！粉红战士，你还没有觉醒，真的开始作战的时候你要记得躲在我们后面。」

……不行，不管再怎么用常识来开导他们都没效……

九十九同学总算下了车，但他忽然以惊人之势地冲上手扶梯。

「糟了，被发现了吗?!」

野田同学他们脸色大变，赶紧追上去。

冲上手扶梯的九十九同学笔直地冲进站内厕所。

过了一会儿，他一脸清爽地边用手帕擦手边走出来。

……看来只是突如其来的便意。

躲在柱子后面的一群人通通没了力气。

另一方面，九十九同学往时钟方向看去，表情瞬间扭曲，再次快步走了起来。

他前进的方向是另一辆电车的不同月台。

时刻表上显示的发车时间正好就是现在。会因为时间没抓好，所以错过转乘的电车吗……？

我才刚萌生这个念头，下了月台一看发现电车还没开。九十九同学和我们走进车厢，等了一小段时间后，电车才启动。

『因为车辆检查的关係，发车时间延误了两分钟左右。非常抱歉造成各位乘客的困扰。』

九十九同学听着车厢内广播，嘴角不怀好意似地向上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