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作战计画如下。
首先按照足原→镜宫→最上的顺序,向探泽传达可疑点。如果顺利的话,探泽应该也会用相同顺序将他们叫去谈话。
在将足原带到谈话室途中的走廊上,我事先已经和她打好招呼了。
据我看来,最上昨晚应该和咒罗在一起。只要不动声色地向探泽暗示这一点,或许就能够让镜宫和最上一起被叫去谈话。
此时在食堂的就会只剩下我、足原以及年少组。和事先商量的一样,我让足原装作去上厕所离开孤儿院。之后我也装作是探泽指示般离开食堂。
虽然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但不使用这样某种程度上强行的方式,是没法创造出单独行动的机会的。
作战成功了。我现在在离孤儿院一定距离的森林中,和足原面对面站着。
「足原前辈,你就是杀人鬼吧。」
一声雷鸣。被闪电照亮的她的脸依旧毫无表情,看起来有些恐怖。
「不是。」
「我刚才在走廊的时候说了吧。『我知道你是兇手,想和你单独谈话』。你既然过来赴约,不就代表你承认自己是兇手了吗?」
「我只是稍微有点兴趣,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是打算装傻吗。那我就拿出决定性的事实吧。
我对她说了,火灾发生的时候,看见被害者进入了五味的房间。
「五味桑的房间?但是那里——」
「是的,自从那件事发生一来一直被锁着。而火灾后也依然好好地锁着。即便如此他还是进去了。也就是说只在火灾发生的时候锁被打开了,之后又重新锁上了。能做到这点的,只有持有万能钥匙的你。」
「万能钥匙……哦,原来我从刚龙寺的房间出来的目击情报是你告诉探泽君的。」
「没错。」
「我确实进入了刚龙寺的房间。但是并没有进五味桑的。我也没有理由进去。」
「理由的话是有的。为了防止五味桑的设计笔记被烧毁而去回收。」
「不对,设计笔记在刚龙寺的房间——」
「只有一本。五味桑在跳崖之前说过『我的设计手记也被偷走了一本』。也就是说刚龙寺的房间中只有一本,剩下的笔记一直都放在锁着的五味桑的房间里。
「你从刚龙寺的房间出来时,手上拿着两本笔记。是因为在搜索刚龙寺的房间之前,已经从五味桑的房间回收过一本了。
「就是在回收的时候,她进入了房间。或许是觉得本应该打不开的房间却传出了声音觉得可疑吧。本来不打算杀她的你攻击她了。」
「但是尸体不是在音乐室被发现的吗?」
「你没能杀死她,被她跑了。虽然从这里开始都是我的推测,因为她觉得空手战斗没法胜过经常锻炼的你,所以就想着去音乐室拿武器吧。」
「武器?节拍器吗?」
「不,我觉得特意跑去拿很难用作武器的节拍器是非常不自然的。比起这个难道不应该是优胜旗吗。尖尖的头可以当枪使。但却在拿到它之前被你追上了,然后你就用节拍器将她打死了。
「之后,你回到五味桑的房间,找到设计笔记后,用万能钥匙把门锁了。你没有说去过五味桑的房间以及她也去过五味桑的房间,所以兇手不可能是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虽然足原依旧面无表情,但也没有反驳。应该是觉得再想出言狡辩太难了吧。
因为她一直沉默,所以我决定一点点地将事情问清楚。
「为什么要杀刚龙寺?并且还是用那种猎奇的方法……在眼睛里嵌入金桔什么的。」
足原回应了,用小而清晰的声音如此说到:
「不,那是因为没办法。」
「没办法?什么没办法?」
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责问的语气,我反省自己。如果让猎奇的杀人鬼生气就糟糕了。
但足原也并没有特别生气的样子,淡淡地说明着:
「本来我也并不打算做那种事。仅仅是想要在他的眼药水里面设置陷阱而已。」
「眼药水?陷阱?」
我对没有预料到的单词感到困惑。眼药水是什么?那种东西在这次的事件中出现了吗?
「我,为了不被刚龙寺他们欺负一直坚持锻炼。但果然对能不能杀掉体型大的男子感到不安。开始的时候是打算等他睡着了再袭击的,但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工作人员不在当然是最好的,但如果刚龙寺和妃正在做怎么办?」
明明是女子,却能够毫无表情的使用「做」这种词语,我不禁心跳加速。但是这种可能性我昨天晚上也想到了。
足原继续说到:
「如果晚上的时候一方偷偷跑到另一方的床上,或者说刚龙寺一直醒着在等妃,那要动手杀人就困难了。但我想即便是那些家伙,要做这种事情也会等到大家都睡熟了以后。所以我决定在那之前行动。
「在此之前我一直从窗帘的缝隙中窥探房间里,观察着刚龙寺的行动。于是发现那家伙在睡觉之前一定会点治疗花粉症的眼药水。
「昨天晚上,我趁刚龙寺去刷牙的时候偷偷潜入了他的房间,把眼药水里面的液体换成了金桔的果汁,然后藏身在衣橱里。刚龙寺回来点了眼药水后痛苦的晕了过去,同时他坐的椅子转了个方向面朝我这边。我从衣橱里面跳出来,对着没有防备的他的胸前连续刺了很多下。我自以为一切顺利,准离开了现场的,却在洗手间从镜宫桑处听说了扑克牌的事情,我心想糟了。」
「扑克牌就是昨晚镜宫前辈、最上前辈和御坊前辈在谈话室玩的那个东西么?那有什么糟糕的?」
「因为暴风的原因警察应该会晚到吧,就算对尸体进行解剖也应该无法得知正确的死亡时间。但是如果金桔的眼药水被发现了怎么办?如果还有其他人知道刚龙寺在睡觉之前有点眼药水的习惯,那么犯罪的时间就会被限定在他睡觉之前。最开始的时候这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因为我觉得反正那个时候——十二点前后大家都在自己的房间。」
「啊,但是镜宫前辈他们从十一点到一点一直在玩扑克牌……」
「是的,犯罪时间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一下子就能把嫌疑人筛选出来。」
「所以在听到扑克牌这件事情的时候,你才吓得把杯子掉在了地上。」
「嗯嗯。你记得真清楚啊。所以我马上回到现场,必须要消去金桔眼药水的痕迹。那时我新找了橡胶手套和拖鞋。
「眼药水的容器只需要把它拿走就行了。问题是眼睛。如果从眼球里检测出了果汁,那金桔眼药水就会暴露了。
「刚龙寺是在给左眼点眼药水的时候开始觉得痛苦,然后被我杀了。所以只要对左眼进行处理就行了。我先从厨房拿来装着水的杯子,给他的左眼清洗了一下。」
说起来,昨晚我偷偷潜入刚龙寺房间时,在学惯用桌的桌垫表面上残留有水形成的圆形痕迹。那应该就是放过杯子的痕迹吧。
「但是因为充血难以洗掉。这样下去左眼会变得很醒目,并且恐怕眼球内部也留下了果汁。
「所以我不得不做了那件事。虽然我也不想——只能挖出左眼。使用作为预备武器放入口袋的水果刀。并且作为替代我将金桔钳了进去。技能掩饰挖出左眼的理由,也能混淆眼球里残留着果汁的原因。因为用来混在眼药水中的金桔已经处理掉了,所以我就从现场的窗户出去摘了新的金桔。」
从蟑螂的尸体可以知道兇手去取金桔是在杀人之后又过了很久的时间,虽然探泽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是这个原因。
「我将眼药水的容器和原本用于放眼药水的袋子带走后离开了孤儿院,把它们和眼球、杯子、第二次用的橡胶手套以及拖鞋都扔进了海里。因为不想被发现去过两次现场。全部做完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时已经是两点左右了吧。」
饭盛打开自己房间门应该是在两点半,足原在此之前回到自己房间的话就不会被目击。
「嗯?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把纸袋也扔掉有什么意义吗?刚龙寺大概是从来岛上进行体检的医生那拿来的眼药水,警察如果向那个医生确认的话,很快就能知道刚龙寺使用了眼药水这件事吧。那么只处理掉沾有果汁的眼药水容器不就行了吗?」
「确实眼药水的事情医生或者工作人员也知道,但是我之后还必须要杀掉两个人。所以为了在那之前都能够自由行动,就想要尽量拖延眼药水被发现的时间。
「因为我预料到自认为是侦探的探泽君一定会调查现场,到那时如果被发现桌子上只有眼药水的袋子的话,就会想容器去哪了,是不是被兇手带走了之类的吧。以此为契机眼药水的事情就会被发现,如果妃再在旁边说什么『翔君经常在睡觉前点眼药水』的话,那个时间段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我就会被怀疑,之后的犯罪就会变得困难了。所以保险起见我把纸袋也处理了。」
「啊,原来如此。」
理由明白了。但是她不是在这里犯了一个错误吗?
我想起了从刚龙寺房间桌子的抽屉里发现的葯袋。上面写着「一天5、6次」,探泽当时指出那作为放在同一个抽屉里的药片的袋子太不自然了。那是因为那个袋子本来应该是用来装眼药水的吧。如果是眼药水的话在眼睛痒的时候,写「一天5、6次」也并没有什么不自然的。
刚龙寺大概是从医生那获得了药片和眼药水两种葯。它们本来应该是用不同的袋子装着的,但是在使用的时候每次都要从不一样的袋子里拿出来太麻烦了,于是就不用袋子保管着,只把葯袋扔在了抽屉里。
刚龙寺桌子的抽屉非常乱,「一日5、6次」的袋子也是从非常里面1以皱巴巴的样子被挖出来的。所以足原一定是没有发现它的存在,将药片的袋子误认成了眼药水的袋子带走了。当时是在黑暗中,而且是急急忙忙地进行作业的吧,所以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并没有强行指出她的错误。
无论如何,没想到那个我们觉得如此猎奇的金桔居然是这么现实的——有点像小孩胡闹似的理由。
不对,等等。
「金桔的事情我明白了,不过饭盛前辈的尸体上被涂上了黑油漆是为什么?那也有某种理由吗?」
「我和饭盛扭打在一起的时候,手碰到了黑油漆罐,盖子被打开了。你看,当时是因为最上前辈使用后没有好好擦拭,导致罐子的边缘处油漆凝固了才难易盖紧吧。我就那样和饭盛一直格斗着,这个。」
足原给我看了一下一直穿在两手腕上的黑色手环。
「右手腕上的手环飞到油漆罐里沉下去了。虽说作案的时候穿着手套,但还是不能就这样将手腕也伸进去捞出来。因为油漆洗也洗不掉,一下就能被人认出来是兇手。于是我决定将油漆罐倒过来将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倒出来。
「如果到外面去做的话恐怕会被人看到,所以只能在仓库里弄。但是如果倒在仓库的入口的话自己也就出不去了。所以只能倒在里面的尸体身上。
「被油漆弄髒的手环和橡胶手套一起扔到海里去了,现在穿着的这个是备用的。在将马田君和鹿野君送回孤儿院后,从自己房间取来的。」
「什么,居然是这样的理由……」
目的并不是要将尸体染成黑色,而是要将罐子倒空吗。没有用眼前更好拿的,特地用了在里面的,竟然是因为手环掉在了里面。
说起来……一个场景苏醒在我的脑海中。
足原从树上拿球的时候,伸长的右手从肘部到指尖都是雪白一片。那个时候,如果能发现应该一直穿着的黑色手环不见了的话,或许从那时候就能怀疑她了。
「但是,让尸体衔着小号呢?那个该不会是……」
「嗯,那个对不起,是为了将罪名嫁祸给网走君。」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鼓动声传到了耳朵深处,让我有些头晕。
「将罪名……给我……?你这是什么……」
于是足原吟唱出了之前的咒文。
「第一节是,众多神话中流传的黄金果实。
「第二节是,深邃森林中精通人语的暗黑兽。
「第三节是,宣告世界终结的七人奏响的乐器。
「这是网走君偶尔会小声嘟囔的咒文。」
什么——
被听到了吗——
「这到底是是什么意思呢,我将其写在纸上想。还调查了图书室的书,觉得第三个大概是『启示录』里的喇叭吧,不过其他的都不太明白。」
那就是美罗捡到的笔记吗。
「杀饭盛在他身上涂黑油漆的时候,我想起了这个咒文。总觉得和我所做的伪装工作有些相似。金桔是『黄金果实』,黑油漆是『暗黑兽』。那么第三个人如果让她衔着能够一眼被认出来的喇叭,不就能够将怀疑的目标转向网走君了吗?我这么想着,因为网走君的咒文不仅是我,还有其他人或者年少组的人也听过。
「所以我杀了妃极女后,让她衔着小号。因为我不想因为杀掉这种人渣被捕。但是确实是做了对网走君不利的事情,对不起。
「不过你似乎也有罪啊。为什么要把御坊前辈和——之后的姬岛桐亚杀掉呢。把这么小的女孩子给。」
树木的沙沙声渐渐变得更大了。
「为什么说我是兇手——」
「很明显吧。你说在火灾发生的时候,看到妃进入了五味桑的房间。那为什么你不跟在她后面进入房间呢?我们是为了救伙伴才沖入火灾现场的吧。
「当然,虽说我有着要回收设计笔记和杀害妃的隐藏目的,同样地,你也有着隐藏的目的吧。能让你觉得妃什么的怎么样都无所谓啦这种程度的隐藏目的。如果要考虑那是什么的话,最自然的就是杀害姬岛桑吧。」
「原来如此,因为指出你是兇手,就相当于自白我自己是另一个兇手吗。」
那个时候——
在东侧二楼厕所前看向防火门的方向时——
我看到了妃进入音乐室。
我追着她进入音乐室,并不是为了杀妃,而是为了杀姬岛。因为我想着姬岛和妃关係好,会不会在她的身边呢。
但我打开音乐室的门时却吓了一跳。
因为室内只有目标姬岛桐亚一个人。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吗?
这是……奇蹟。
姬岛在做着打开乐器棚,捲起窗帘之类的事情。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人藏着,大概是在找妃吧。我用节拍器将姬岛打死了。没有出血。因为冲击节拍器启动了,重物开始擦过刻度部分。
我离开后,妃进入音乐室被足原杀了。这次有出血。节拍器的频率变快就是这次的冲击使得重物到了更下面的位置吧。
结果就是,节拍器的刻度部分上,只在现在的位置上留下了血迹。
如果(虽然是没有意义的假设)是我先杀了妃,足原再杀了姬岛的话,「重物原来的位置」和「重物现在的位置」这两个地方都会留下弧形的血迹吧。节拍器的血迹明示着两人被杀的顺序。
比起那个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我明明看见是妃进入了音乐室,实际跑过去却只有姬岛呢。之后我冷静下来思考,这并不是奇蹟也不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如果从电车的窗户向外眺望夜景,窗户的玻璃上就会映出自己的脸。从明亮的地方越过玻璃去看黑暗的场所,玻璃就会起到镜子一样的作用。
火灾发生的时候,孤儿院的北侧和东侧被火照亮了,而南侧和西侧则因为停电一片漆黑。在这种状态下,从东侧看向防火门,玻璃就会变成镜子。
我看到的并不是进入音乐教室的妃。考虑到因为镜子左右颠倒了,那应该是进入五味房间的妃。
但是五味的房间应该是被锁上了……如此考虑的结果,我就知道了有万能钥匙的足原是兇手。
美罗和咒罗为了将背上着火推给对方而进行人格互换的时候,也并不是违反规则。因为那个时候她站在防火门的东侧,她是用玻璃代替镜子使用的。
根据我的推理(或许探泽也有一样的推理),美罗是想利用积水监视咒罗。如果说那是用水做出的镜子的话,那这个就是用火做出的镜子。因为火做出的镜子,我找到了另一个兇手。
陷入长考的我,因为足原的声音回到了现实。
「因为我很难认为在同一所孤儿院中会有三个杀人犯,所以觉得御坊前辈也是你杀的吧……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掉那两个人?」
又一次被问了在明显不过的事情,我感到有些不耐烦。
但是即使对我来说很明显,对于他人来说也未必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