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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嘀嗒嘀嗒的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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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来谈谈脑袋。这并不是荒诞的言论。
你曾经想过自己的脑袋很狭小吗?这是很感觉的东西,不知能否解释得恰当。
例如:我们每天看似简单的生活,有时脑袋会浮现一些难解的问题。什么是「生」?什么是「人生」?即使不是那么哲学性的问题,学校的课业也一样——当我们专心思考如何解开数学和物理等问题时,有时会感到思绪碰到脑壁,有种戛然而止的感觉。
当你一碰到脑壁,就完蛋了。思绪会僵在那里,无论怎么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解决之道。你会急着突破脑壁,但这只是让自己更加头疼,毫无意义。
想来,那就是思考的极限吧!思绪之所以在原地打转,是因为大脑的容量不足。所谓大脑的容量,是指情报量和知识量。拥有大量的知识,才能不断往前思考,进而获得更详尽的结论。
再用RPG来做一下比喻。不太熟悉的人,只好说声抱歉。
就「死是什么?」这个问题来思考。
以RPG来做比喻,那就是「所谓死是~~」的结论——是为了获得宝物的冒险。亦即「我」在所谓「我的脑中」的假想世界徘徊,解开各种谜题,一步一步往前冒险。
可是——有时冒险会突然停止,怎么也无法往前迈进。那就是感到「脑袋狭小」的瞬间。我曾好几次因为脑袋狭小、我的世界太窄,而不得不中断一些冒险。
就像无法清除、抛开掉困难的RPG。
要往前迈进,总觉得少了什么。因此,无法到达思考之旅的终点。那是因为钥匙、工具、经验值或系统故障才动弹不得吗?
你应该能明白那种厌烦自己脑袋狭小、无论怎么思考都一无所得的感觉吧!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谜题,而我的脑袋又太狭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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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唔、唔、唔!
我哼哼地叫着,像奇怪的生物吼着。
唔、唔、唔、唔、唔!
伤脑筋,烦死人了。我一筹莫展,愣在原地。
当人碰到自己怎么也解决不了的问题时,思考和行动似乎都停止了。而此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手上拎着书包,想个白痴呆立着。
群灰舍大楼位于离我居住的城市稍远的地方。今天为了纪念我得奖,我得到出版社一趟,拿他们準备给我的奖状和奇形怪状的奖盃。原本我不太想出远门,因此曾跟出版社的负责人说,这些东西用邮寄的就可以了,但对方坚持亲自交给我,而容易改变心意的我也只好答应了。
我们碰面之后顺便聊了一下,那个负责人给了我一个建议。他说我的文章有点缺乏真实感,感觉好像是仅凭想像而写成的,所以他问我能否再多搜集、阅读一些资料,让文章更真实。
让文章更真实,让文章更真实,让文章更真实。
我獃獃听着对方不断传达那句话,回答:那是当然的,你说得没错。不由得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但仔细一想,自己在写小说的时候,不曾用过那样的资料。
「让文章更真实」这句话,像宗教家在我脑子里不断重複着。那个大个子的负责人挥着手目送我离去,于是我顺路走到位于群灰舍大楼旁的书店。
唔、唔、唔、唔、唔!
然后,简单地变成奇怪的生物。
那间书店的店名很奇特,叫做「无论是A或K」。不对,叫它书店总觉得有点不太相称。那叫书铺吗?不,应该是大书店。
这是什么?
书、书群、书海、群书大战?
该怎么形容才好?
举目所见,都是一排排的书。虽然说它是间书店,当然会有许多书,问题在于它庞大的藏书量。无论向左或向后看,书架和平台上的书都挤得密密麻麻的,书脊的缤纷色彩,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好大的一家书店啊!我在看到这栋建筑物的外观时就发现了。但并没有想到里面的空间竟是这么惊人。
我家那边的书店都是雅緻的小空间,面积顶多像学校的教室那么大。里面的藏书量不多,一眼就看光了。
所以,第一次踏进这间大型书店时,它所呈现的景象,让人感到像是受到略微的文化冲击,而不禁屏住气息。虽说要搜集资料,但是要到哪里去找才好?我在书店入口附近看到楼层介绍,上面记载的事情令人更惊讶:
一楼/杂誌·艺文书。二楼/新书·趣味实用。三楼/学习参考书——
整栋建筑物一楼到六楼好像都是书店。
呵呵呵,不可能。似乎不太可能。要从这个到处都是书的场所找出有用的资料,绝对不可能。
我认为书就像作者的脑子,是将作者的人格、知识和思想全部浓缩在一起的大脑。
只有自己的脑子,知识自然有限,所以我们要阅读别人的脑子——书,来增加知识。
像这样,想像书本等于脑子,那么,这间书店很不可思议地就瞬间变成人间魔境。到处都是脑子、脑子、脑子。
我尽想些令人不快的事,最后受不了,决定离开这家书店。不行,以我的程度不可能踏遍这么庞大的书店。
我这么想着,闭上眼睛,转身往回走。
结果——突然闻到一股香囊的香味。
——?
是蔷薇香吗?那股清香让我害怕恐怖的脑子、地狱的心略微安定下来。
我有些吃惊,视线随着那股清香望过去。
结果,那个面善的女生刚好从我身边经过。
她有一双细长的秀目,和我一样穿着县立香奈菱高中的制服,戴了一副薄镜片的眼镜,头髮随便绑在脑后。
啊——
我不由得发出声音,她好像这才发现我似的抬起头来:
「咦?」
然后,向我方才一样,瞪大眼睛僵在那里。是处于思考和行动停止的状态。我了解。只要碰到惊奇的事物,就会变成这样。这很正常,因为我们是人。
你好。
我低头打声招呼。
「……你、你好。」
旅人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满脸困惑地点了好几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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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救了。
接下来,我花了一个小时左右在书店里找资料。这项艰巨的任务光靠我自己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但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位书店专家,所以很快就达成了。
旅人。
我笑着唤了她一声,觉得纸袋里装的三本书沉甸甸地。我不太会笑,不知道是否做得好。
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哪里。」
她在书店时,神情很严肃地凝视着一大堆书。而走出书店漫步在街道上时,那双细长的秀目就一直盯着她手中的袖珍本。她为什么一有空就看书?
「……旅人?」
然后,她好像突然发觉那个称呼,满脸困惑地转头瞧了我一眼。
我买了一些不知对自己的小说有何用处的资料——一本食谱、一本关于飞机的书和一本化学书,感到有些莫名的满足,微笑地说: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所以,才这么称呼你。
「咦?啊——是吗?旅人嘛……」
她口中重複着那个名字,脸上的表情很複杂。感觉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有些困扰。我对别人微妙的感情变化很迟钝,却不由得就知道她的情感,真是不可思议。
她好像不是很讨厌,那就没问题了。她在书中、幻想的世界里悠游徘徊,一定就像旅行的人一样过生活。
旅人频频点头,边看书边问:
「可是——你为什么会在书店?感觉你好像是第一次走进书店,而且还买了三本似乎没有关联的书。」
不——没什么。
若是要说自己在找写小说的资料,总觉得难以启齿,所以随便敷衍她一句后,问:
你呢?
「我?我——就像你看到的一样。」
她把手上的袖珍本展示给我看,有些自嘲地说:
「我喜歒看书。感觉要是自己不看书,就没办法呼吸。这几乎是一种病态——书獃子。」
所以,书店就像自己的领土,逛来逛去也不以为苦。
「领土?」
旅人巧妙地弯起一道眉毛。
「你的用字变了。」
我不想挨你的骂。
「是吗?你——这么听话,很令人意外。」
旅人好像觉得什么很有趣的样子,略偏着头笑着,束在脑后的头髮也随之摇来摇去。在这个冷僻时间的街上,人群也稀稀落落的,我们可以毫不费力地散步。彼此不清楚对方的名字,却像朋友,很自然地凑在一块。
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嘀嗒嘀嗒。」
旅人跟我一样望着周遭人群,突然嘟哝起来。她用一定的语调说着「嘀嗒嘀嗒」。
她一停止讲话,就疲累地叹了一口气,像看到怪物似的,望着那些匆匆忙忙朝着公司、学校和家庭走去的人们。
「……我怎么会被嘀嗒嘀嗒的鳄鱼追赶着呢?」
……?
圆筒状……鱼糕(※发音和「嘀嗒嘀嗒的鳄鱼」有些类似。)?什么意思?
「不是圆筒状鱼糕啦!不是圆筒状鱼糕。」
她讲了两遍,好像诡计得逞般放声大笑起来。难道她从刚才就一直在捉弄我?
「所谓『嘀嗒嘀嗒的鳄鱼』,是指吞掉时钟、经常发出嘀嗒嘀嗒的时钟声的鳄鱼。是《彼得潘》里的怪物。」
又是彼得潘?你满喜欢它的嘛!
「那只嘀嗒嘀嗒的鳄鱼——只跟着小说中唯一的大人虎克船长伺机而动。彼得潘、温蒂和孩子们——好像都看不到它。」
如果被滴答滴答的鳄鱼追赶,就会变成大人,那就有点令人讨厌了——旅人喃喃自语。
不谙世故的她,彷佛从时间——不,从一切事物中解放出来似的,边走边重複说着「嘀嗒嘀嗒」。我一直追在她娇小的身后,生怕自己一闭眼就看不见她。
不久,便看到连接我们所居住的城市的灰色车站。
对了——旅人为什么符地来到这么远的车站?
「因为那间书店是这附近最大的一家。」
她理所当然地说。
「我家附近书店卖的书,我大部分都看过了。」
是吗——
听到这里,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旅人是特地坐电车到稍远的这个城市来,她陪我找资料——岂不是无法寻找她自己喜欢的书了吗?
当时我在书店入口处碰到旅人,她不忍心看我烦恼而给予帮忙,毫无怨言地指导我找书——让我感到有些抱歉。
请等一下。
好不容易走到车站,我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往前走。
「……干么?」
她吓了一跳。我握住她好烫的手,东张西望地环顾四周。然后发现视线的那一端有家咖啡店,我转头注视着她的眼睛,低头行礼:
请让我答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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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家普通的咖啡店,没什么特色。
如果一定要说,只有一点值得一提,就是那家咖啡店的店名「亚」,不知道是指「亚洲」的「亚」,还是「亚美利坚」的「亚」。
儘管如此,它还是不怎么样。
「……」
有趣的是,旅人全身僵硬地坐在咖啡店的位子上——我的正对面,低着头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不好意思。
她看起来很不安,所以我从菜单中抬起头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