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河而建的小村落,规模不大,借宿去吧。
顺着丘壁慢悠悠往下走,我故意消去袍子上印的法记,将法杖包裹起来,看上去像根棍子,帽子被我直接扔了,戴了很多年,有点捨不得,便埋了起来。
现在,我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家伙了,不知道我的形象是怎样的,走到河边看了一下。
『嗯~』
还可以,淳朴,又有些狡诈,藏着的,总之别人看不出来。有种『这家伙不易接近』的感觉呢。
以后,我就叫比鲁吧,起个土气点的名字,不惹别人的注意。
至于身份嘛,旅行家,週游世界,无拘无束,放蕩不羁,真希望人类能给我这些标籤。
準备完成后,去见村长吧。
我向在木门外遇见的村民示意,他发现了,跑过来对我问东问西,我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这个人疑虑了一下还是进村,留下我待在原地。没一会儿,只见他搀扶一名老者到了门下,看上去不大灵活,便招手让我过去。
「啊,先生今晚..咳!要留宿吗...沃..咳咳咳!」他一边说一边剧烈地咳。
我觉得这老头快要过百了吧。
「嗯。就一晚,明早便走。」
「好啊,这座村落向来鲜有人迹,一般我们都会厚待偶尔到访的客居者。对我们而言,让人留有美好的印象足以令我们幸福了,请便吧。」因为老者同意了才邀请我吗,这名年轻人的做法似乎反映了这座村落严格的制度。
也不错呢,井然有序的样子。
他手掌展向村里,说到:「当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空房子,那些愿意收留你的人家会站在家门前注视你,去询问一下吧。」
『吼』
也是呢。
我在村中穿梭,有很多人像他说的那样做,可我迟迟没有决定去哪一家。
无所谓吧,我是在自己和自己纠缠,反应过来后,敲了敲脑壳,随处一看,找准了其中一个,今晚就住下吧。
我来到了那户人家前,他们对我鞠躬。
我激灵了一下子,鞠躬吗,我是否...
啊,我鞠躬了,看来需要这么做,他们直视我的眼睛,有些疑惑,这就是不协调感吧。
「先生很不像这里的人啊。」
「是,是的,在旅途中。」
「请进吧,不要拘束。」
我随之一同进入了。
标準的农家小屋,没有半点奢华。
一家三口,丈夫,妻子,女儿,平平无奇。
「请随我来。」女人引着我上了二楼。
「这就是先生的房间,先休息一会儿吧。」
「感谢。」
她欣然离去了,那么,先把手上的东西放下。
打开房门,呈现的是摆设正常的居室,除了过低的房顶,不小心的话容易碰到头,一切都还好。从一些痕迹可以看出这里曾是堆放杂物的,不久前才收拾出来。
我卸下物件,躺上床,平复心情。
方才,还是第一次向人类鞠躬,有点不适应。这就是,「平常」的感觉吗,人类之间的问候,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出于敬意。而且这些教条都是由协会建立的,规定人的礼仪。
教化的目的啊,一直觉得,不过刚才的感觉,有墨守成规的部分,也有实心相待的诚意,算是起到作用了吧,对人类。
「唔?」有些异样的气味,我又仔细嗅了嗅。
是香味,似乎是女人身上的,我站起身,发现了地上的髮丝。
偏黄的发色,难道是...
算了,思绪有点複杂,先下去吧,离夜晚还早。
「先生。」男人在等我。
「很舒适,劳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我们这地方偏僻又冷清,能有客人真是太好了。」
「嗯。那个,我有个疑问。咋晚...是不是也有人来你们家借宿。」
「啊,你注意到了。是的,与你一样,不过方向相反啊,她居然要去喀末。」
「我正好撞见了,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确实,这附近只有一条狭窄的通路,来往四面八方的人都必须经过,很容易碰见。话说,那女孩长得很清纯啊,你觉得呢。」
「哦,这,可能,是吧。年龄不太好判断。」
「那么,你要去哪呢?」
「这,还没决定好,大体上往东边走,总之。」
「先生貌似并不深入人情世故啊,是出来闯蕩吗?」
「算是吧。」一些问题不好回答。
「这样吧,我要出去做点工作,请安心住下,晚上我们会一起聚餐,你也可以四处看看这里。晚见喽,客人。」
男人自信热情,应该是家里的主心骨,这就是自觉担当吧。
那边的妇人和她的女儿一心一意打理着厨室,在客厅能看到她们的后背。
自在房门前迎接,我还没有听过她们说一句话,是风俗吗?人类自然而然生成了男权现象,这可没有法师的干预。
我来到她们身后。
「那个..」
「啊!」妇人惊叫了,还好不是很大声,奇怪的反应让我稍微恼火。
「为什么乱叫!」我理所当然地严肃质问她,刚说完就后悔了,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她转过头看我,眼神里满是惊讶,接着又飘忽不定,转移视线。
「嗯?」实在摸不着头脑,无视她的怪异举动,我挨近她的脸。
「说!」语气很重了,我可不想什么时候都压抑自己。
小女孩獃滞着看我们。
「那...那个...请..不要轻易与我们谈话。」她别着脸。
「为什么?」
「我...我们..不能,这么随意。」
不能与人交谈吗?这个村庄竟然有这么苛刻的规定。我当然清楚男人掌控了决定权,可做到这种程度就不需要了吧。人类在一些地方会异常野蛮呢。
但这不符合我的想法,这种事可管不了我。
「无所谓,别管那种事,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这...我...」她很纠结,双手无处安放。
「啊,别管了。」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拽去桌子那。
「坐下吧,待会再干活。」
她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还是愣愣的,所以我把她按到座位上。
然后就坐在她的对面,手撑着脑袋问:「吶, 离这里不远,应该有中转站吧。」
儘管还有些担忧,她还是开口道:「是...是的。原来那里只是一些摊贩的聚集地,但随后发展成了小镇,还算热闹,呜...」
「哦?有时会去採购吧,嗯,话说,这里对女人限制这么严,可以去那么远吗。」
「不..不是的..」她变得支支吾吾。
「哈,我知道了,偷偷去的吧。毕竟好奇心总是按捺不住呢。」
「不,只有小时候,去过。」
「哇,这样吗,意外。那,女人最多可以活动到哪呢?」
「只能去村里的人家。」
真是畸形。
「妈妈。」她的女儿在旁边呼唤,女人将其抱起。
「她今年6岁。」片刻,她脸上的不安感一扫而空,焕发般地展现出欣慰。人类的幸福感吗?
我注视那孩子,她也在怀中回看,使我隐约想起了昨天那个魔源,这是,好奇?我走近她,并小心翼翼伸手,一点一点,试探着的。
「呜哇哇哇哇。」呀!为什么哭了。
这次,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做,即使我是法师。
「啊。」女人儘力安抚孩子,搂搂摇摇。
『朴尔多,你怎么了』
「啊!」我回过神,「为...」
「请不要自责,孩子就是这样的。」女人告诉我,这是在安慰我吗?
很快,女儿安顿了,不再哭闹。
「您,还有其他事吗?」
「没,没了。」
「我去準备晚餐了。」她对女儿私语了些什么,小家伙就上了楼,「我让她去休息,接下来您请便。」
「那个!」我叫住她。
「嗯?」
「有什么,我能做的。」可能是想补偿吧。
「您是客人,我们是要招待的,请做些放鬆的事吧。」她转回身,「对了,还请不要再这样说话了,不能让我的丈夫知道。」
「呃——」看来到此为止了。
有些失落,无力感吗?很久没有品尝过了,力量无法带来一切,我可以轻易碾碎物质,肉体,却对意志置之不理,这一向是我,也是「我们」 的短板。
这千年的经历,让我体会了世态炎凉,苦暖,我是矛盾的集合体。
『唔!』
忽然想到什么,不等片刻,我冲上楼,去找个东西。
法杖,对,是法杖,我想到些有趣的事。
我将包装杖头的裹布一层层解开,露出鲜亮的法球。
『去找那个小家伙』
不过我犯了难,不知道她在哪个房间,只得一个一个敲。
「噔噔,噔噔。」没有开门换下一个。
「吱。」刚想走门就开了。
「哼~」我特意狡笑。
她不明所以地盯着我,然后被一起拉进去。
有点害怕的表情,不过没关係,我撑着法杖把法球举在她面前。
这下,她满脸惊喜,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眼中大放异彩。
我略施小计,使她的刘海向上飘,被她发现了,开心地想抓住刘海。
「哇,哇哦。」小女孩高兴地哼叫。
紧接着,她的衣服像被沖了气一样四处鼓胀,身处这神奇的场景中,她不由得乐呵呵,拍着掌「嘿嘿」笑。
「枝。」小女孩指着法杖说,「枝,大枝枝。」
啊,她想要,但她怎么能拿得动,于是我将法杖摆在地上。
她尝试将它抬起,可法杖纹丝不动。努力无果后,她把玩起漂亮的法球。
成功让她开心,心中有了些许成就感,记得有人对我说过,快快乐乐才像小孩子嘛,额,是谁来着?啊,又是远古的回忆,算了吧。
之后,我留下沉迷于绚丽法杖的小女孩重新回到了楼下。
女人瞟到刚下来的我,假装没有看见,继续手上的活。
我慢慢走过去,手放在她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