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神啊……请再等我一会,世界重归秩序的日子就快到来了。」
一道人影缓缓走向溪边蹲了下来,用手掌舀起溪水吞下肚。
他面带笑容,望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语:「还真是花了不少时间。」
「是啊……但我们此行所走过的路途,都是为了导正世界的秩序。」
「嗯,唯有让父神重现于世,所有的生命才会回归平衡之理。」
虽然仅有这一道身影出现在溪水旁,空气中也只有一个人的声音传来,但现场却像有两个人在交流一般进行着对话。
此时,远处缓缓走来一名男子,男子有着特别白皙的肌肤,全身笼罩在灰色的长袍下,只露出部分面容。他因为溪边传来的交谈声迟疑了一会,但因为对此番情景已见怪不怪,所以仅仅是停下脚步,做了个深呼吸,便向溪边的人影开口:「使徒大人,準备已经完成,请您移驾。」
「——如此甚好。」
溪畔的人影缓缓起身。
这位「使徒」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装扮风格,不仅头髮半边长、半边短,衣服也是长短袖混搭、裙与裤同时存在,彷彿致力于以相对的属性来互相进行中和,追求着极致的中庸路线——抑或者是说,平衡的状态。
迎接「使徒」的男子战战竞竞地低头,等待对方走近,才转身领着对方走向森林中的一处隐密地点。
他们穿越浓密的丛林,跨越各种隐藏的陷阱与警戒线,来到一处连阳光都快无法照射进来的地方。
等待着他们的,是六人一组的守卫队伍。他们静静站在一处地道口前,像是精雕细琢的石像般动也不动,直到两人来到约十步之遥的地方,才整齐划一地行礼致意。
随后,其中两人举起武器,迅速地奔向使徒前来的路径上探查,确认他们没有被人跟蹤或是胁迫;接着,又有两人向左右两侧踏出脚步,提防着可能来自侧面的袭击。而最后的两名守卫,则谨慎地护送两人走入地道口,并且全神贯注地警戒着四面八方,防止有未知的威胁趁机靠近。
直到使徒等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通道深处,带头之人才轻轻吆喝两声,将散开的守卫们唤回地道口前,重新摆出如石像般的戒备姿势。
此时,使徒已经沿着地道来到了一处仅比通道宽敞些许的方形空间中。
这个空间里只摆着一张桌子与四张椅子就已经显得拥挤,而且虽然进行过紧急处理,但四周墙面上还是看得到开凿过后未打磨平整的痕迹。
于此间等候的女子见到使徒前来,连忙起身致意,「使徒大人!委屈您亲自前来,本来预计再一周,就能将内部空间弄得更宽敞好走些——」
使徒举起手制止她。
「无妨,只要能够到达『那个地方』便已足够。」
「是……」被打断发言的女子诚惶诚恐地回应:「那么就由小的带两位大人前进,接下来的路程中还请多留意脚步。」
女子正準备提起一旁的油灯时,伴随使徒前来的男子却轻轻地弹了下自己的手指,在三人身旁製造出光球,照亮了黑暗的通道。
「走吧。」
他一边操纵光球向前移动,一边打手势要女子赶紧带路。女子用力地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前方,领着两人继续深入地道之中。
这段路途十分遥远,不时还能看到因为方位偏差而不慎凿穿山壁的路段,但因为不影响开挖的隐密性,也为了空气流通,便没有将它补起。毕竟完成此次行动后,这座通道便不再有任何用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他们来到了一处岔路口。
左手边的道路通往一处灯火通明的隔间,似是开凿人员们的休息处,远远就能听见细微的交谈声与杯盘器物等碰撞声响。
女子带着两人走入右侧的通道,来到了下一个中继点。
此处景緻突然变得完全不同——刚才一路走来的地道,虽同样是新开凿出来的,但至少还有着廊道的雏型。而此时眼前所见,却是在混乱交叠的巨石之间勉强挖出的蜿蜒小径,甚至让人没办法站直身子通过。
「从这里开始,还请使徒大人小心头顶与脚下,务必放慢脚步前进。」
「明知道使徒大人要来,怎么不将这里修整得更好走呢?不是已经开挖整整半个月了吗?」
灰袍男子虽听闻通道开挖完成,但也是第一次前来此处,见到这番情景不禁有些惊讶。他伸手拉住女子的衣领,只见那只从长袍底下伸出的手臂上,刺着一个天秤造型的刺青,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女子十分慌张,赶紧低头道歉,「大、大人,并非我们不想处理,但……但我们先前试着拓宽通道时,曾引发一场崩塌,造成不少牺牲……这部分原先还要一段时日,但……」
「就算是如此——」
「够了。」
这回又是使徒亲手制止,「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便已足够——我从来不介意路途艰辛。」
使徒说出与稍早几乎相同的话语,让发怒的男子立刻安静了下来。
实际上男子并非是要奉承使徒而出言训斥女子,单纯只是因为无法捉摸使徒阴晴不定的性格,才有些敏感。替使徒办事的这些年,他无数次目睹同伴因为一些称不上过错的小事而被夺去性命,心中早已埋下恐惧的种子。
「是……那此处就先由我来为使徒大人探路。」
男子低头钻过巨石间的缝隙,才发现后方已经不是「小径」所能概括的程度。无论是头顶上还是脚边,都看得到因为担心坍塌而不敢敲平或拓宽的土石结构,若干处还有许多利用木桩或石柱补强支撑的地方。由于蜿蜒的结构非常影响照明,他只好又製造出两颗光球,自不同的方位照亮道路。
男子自然明白要在坍塌的地下洞窟内,挖出一条道路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儘管从地面上利用魔法向下开挖是最快速又安全的方法,但他们的行动却不能让守在地面上的人察觉,只能耗费人力与时间,从大老远的地方挖出一条地道来完成这个任务。
因为他们必须悄悄地、不动声色地取回某样事物——某样在半个月前的骚动中,随着地底洞窟的坍塌而不见天日的事物。
三人小心翼翼地前进,钻过无数巨石间的缝隙后,终于来到另一端的石壁旁。
肤色白皙的男子这时终于看出开挖人员的苦心。
虽同样是巨石交叠的区域,但这个地方因为是最重要的目的地,所以特地清出了一个能让好几人并肩站立的空间,此外还看得出利用魔法补强结构的痕迹。
使徒来到此处之后,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异常。在旁人看来,他的左半脸带着狂喜癫狂的神情,但右半脸却是哀伤失落的气息。
可说是十分扭曲的平衡状态。
「啊……太好了……秘宝总算要回到我的手中。」
「我们即将修复世界的平衡。」
「父神啊!这是您的庇佑!」
「父神啊——我感受得到您的愤怒。」
使徒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一步一步走向石壁。
石壁上刻画着奇怪的圆形图腾,以环状的方式写着各种文字,文字之间还交错着各种线条,看起来就像是精美的艺术品。
但使徒十分清楚,那是可恨的仇敌所建立的封印,是为了窃取秘宝力量而创造的咒阵。
他猛然举起左手朝向图腾挥舞,随后又伸出右手轻轻压下肌肉紧绷的左手,各种癫狂混乱的行为在这危险的地底空间中显得更加诡谲。
肤色白皙的男子只是觉得心中发毛,为两人领路的女子却完全不明白使徒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一边发抖一边后退,无力地坐倒在巨石旁。
两人神色紧绷地盯着使徒的一举一动,只见他缓缓为自己的双手覆上一层魔力,接着便往图腾正中央一处被沙尘覆盖的地方抚去。
覆在使徒双手的魔力瞬间便流逝殆尽。
旁观的两人顿时睁大了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然而使徒一次又一次地驱动魔力去与石壁上显露出外型的结晶接触,魔力却只是一次又一次被化解。
中间虽一度像是抓住了什么,手中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但伴随着光芒的出现,使徒却摇晃着身体险些摔倒,最终只能选择鬆开手。
「……斐诺。」
「那家伙诡异的力量肯定有某些秘密。」
「看来由他出手,才能重新取出秘宝。」
「只能如此了。」
再次自言自语过后,使徒转过身,向男子下达了新的命令。
「去把那个少年——斐诺‧尤德亚带到我的面前,他是最后一块拼图……我们距离父神的重生,仅剩一步之遥。」
「是的,使徒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