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由梨不见了!?什么情况!?」
听到时山由梨失蹤了的消息,我两手握着话筒,大声叫道。
「刚才我们去了时山小姐的病房,发现她不在里面。」
「你们仔细找过了吗?」
「找了,卫生间和病床下面都没有。」
「怎么会……房间门口不是有警卫……」
「听警卫说,他在二三十分钟前离开门口,去了趟厕所。可能是趁那个时候溜出去的。」
我不由得咋舌。不是说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护卫吗。
「那个,我们要怎么办?」话筒另一端,护士小心翼翼地问。
「请安排有空的护士和警卫在医院内搜索。」
说完,我立刻挂上了电话。
「时山由梨失蹤了吗?」
听到我和护士的对话,鹰央问道。
「是的,说是趁警卫上厕所的当儿溜出去了。不是说要一直不停地护卫吗。」
「不要太苛责了。警卫本来不应该只守卫单独一名患者的,是我硬去求了他们。」
「这我知道,可……」
道理我都懂,可就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时山由梨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
「听护士说,大概是在二三十分钟前。我们要怎么办?她说不定是被杀害了惠子女士和文太先生的兇手拐走……」
「冷静!」
鹰央锐喝一声,我不由得挺直了后背。
「这儿是医院,如果有什么大动静,很快就会有工作人员赶过去的。而且,警卫去上厕所的时间最多只有两三分钟,想趁这个时候把一名十七岁的高中女生从医院拐走还不让别人注意,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是诱拐的话,由梨是怎么从病房消失的呢?」
「恐怕是趁着警卫的疏忽,凭藉自己的意志溜出去了吧。」
「凭自己的意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医院外面有多危险,她应该很清楚才对。
「我也不知道。现在先不要去想理由,抓紧时间找到她保护起来最要紧。」
「找到她……要怎么找?」
「想想时山由梨为什么离开了病房,她可能去了哪儿。」
鹰央抱起双臂,表情严峻。真的有什么地方,会让少女不惜离开安全的病房也要前往吗。
「时钟山医院……」
这时,鹰央鬆开抱着的双臂,轻声嘟囔。「咦?」我没有听清,问向她。
「是时钟山医院!由梨最有可能去了时钟山医院。三十分钟前失蹤,她如果打个车,现在应该已经到那儿了。小鸟,动作快点!」
鹰央快步跑向门口。
「您等一下,由梨为什么要去时钟山医院?」
「上了车再跟你解释,现在要抓紧一切时间赶到时钟山医院才行。」
我跟在她后面,两人一同横穿楼顶,从阶梯下到十楼。心急火燎地等着电梯时,一名穿着西装的男子跑了过来。是一志聘请的律师沼本。
「小鸟游大夫,这是怎么回事!?我刚过来,就听说由梨小姐不见了!」
「对不起,现在情况紧急,没时间详细解释。」
「她出了什么事吗?」
「我回头再跟您解释。非常抱歉。」
电梯总算来了。我闪身钻进厢内,语速飞快地回答,同时不断按下「关门」键。沼本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徐徐关闭的电梯门隔断了他和我们。
我和鹰央降到一楼,赶到位于楼后的停车场,钻进了AQUA。按下点火键,一阵比起RX-8要徐缓得多的轻柔震动从座椅下方传来。
「快点!抓紧时间!」
在鹰央的叫嚷声中,我启动了车子。离开停车场,驶入宽敞的道路,我立刻踩下油门。开RX-8的时候,加速时明显会感到座椅后背的推力,然而这辆家庭用的小型车却丝毫没有那种感觉,加速无比平滑。
哎,这种时候,如果我的搭档还在的话该多好。回忆着不久前RX-8被烧得焦黑的惨痛光景,我开着AQUA,向时钟山医院疾驰。
2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周围的救护车和巡逻车刺眼的红色警灯闪烁中,看着无力瘫倒在眼前草坪上的由梨,我喃喃道。十余分钟前,我和鹰央抵达时钟山医院,目击到由梨从钟楼顶端坠落。在坠落的前一瞬,她捂着胸口,身体明显后仰,继而无力地落下,和前几天的时山文太如出一辙。
毫无疑问,由梨是被「魔弹」击中的,而且惠子和文太的死并非自杀,而是被「魔弹的射手」杀害所致。然而,我们仍然不知道那个「魔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又多了一名遇害者啊。这下就有二十人坠落身亡了。」
成濑来到身边,叹了口气说道。
「那,还要进行抢救吗?」
「……抢救了又能怎样。」
鹰央挠着头回答。她说的没错,现在抢救已经没有用了。就算进行心肺复甦,也只会进一步加重由梨的伤势。
「马上就带你回医院,你放心休息吧。」
我在草坪上奄奄一息的由梨身边蹲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手掌很快沾满了鲜红的血液,温暖而粘稠。
如果我当初多留个心眼……迟来的后悔紧紧攥住心脏。
「那,这次的事件也不是自杀对吧。」
「嗯,没错。这次也是『魔弹的射手』犯下的杀人案件。时山由梨是被『魔弹』射中,从那个钟楼上面摔下来的。」
「那个『魔弹』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弄清楚了吗?」
「当然了。」鹰央沉重地点头。
「鹰央老师,先把由梨搬上救护车吧。然后再带到医院,把她的身体擦乾净。」
「嗯,就这么办吧。」
鹰央也凑到跟前,跪在由梨身旁,在她的耳边悄声说道。
「多亏了你,我全都弄清楚了。这个仇,一定会帮你报的。」
嘈杂中,我彷彿听到了由梨微弱地回答了一声「好的」。
3
由梨从钟楼坠落后的第三天傍晚,我、鹰央和成濑来到了会议室。这儿不是平时用于向患者及家属说明病情的谈话室,而是位于医局工作区内部的宽阔会议室,足以容纳二十余人,常有各医局的医生们使用。会议室里面摆着一排长桌,两侧分散着座椅。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寂静。我回答「请进」后,门被推开,露出了鸿之池的面孔。
「我把他带来了。」
一名男子紧跟着鸿之池进入会议室。
「今天非常感谢您百忙之中抽出了时间。」
我低头致谢。「哪里,您言重了。」男子急忙在胸前摆手。
「您请坐。」
在鸿之池示意下,男子隔着长桌,坐到了我们对面。鸿之池来到我们这一侧,拉开我旁边的椅子坐下。
好了,这下一切準备就绪了。我按着胸口,试图平复自己的内心。
「这儿挺宽敞的啊。」
男子回望会议室,显得有些不自在。「是的。」我略收起下颚。「正巧这件会议室空着,就想着地方宽敞一点更好。」
「那个,请问这位是……?」
他看向坐在鹰央旁边的成濑,目光中露出警惕。
「敝姓成濑,是田无派出所的刑警。今天来是为了详述关于由梨小姐的事件详情。」
成濑客气地回答。「哦……是吗。」男子有些暧昧地点了点头,然后长叹一口气。
「不过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竟然连她也从钟楼摔下来了。我还以为她住进这家医院里就安全了呢。」
「在这个问题上,我院负全部责任。是我们疏忽了,非常抱歉。」
我深深低下头。
「不,您不必道歉,这毕竟是那个孩子自己选择的后果。恐怕是到底没能接受一直相依为命的母亲离世的事实吧,所以才跟随母亲的脚步,在同一个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真是太悲惨了。」
男子无力地摇了摇头。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鹰央开了口。
「她不是自杀。」
「……嗯?您这是什么意思?」
见男子惊讶,鹰央坦然地张开双臂。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时山由梨不是自杀的。而且不光是她,时山惠子和时山文太也都不是自杀的。」
「不是自杀?那他们三个人为什么要跑到钟楼上?」
「是被人叫上去的。」
鹰央扬起嘴角。
「时山惠子和时山文太恐怕是听到『时钟山医院的藏宝』才上了钩的。有传言说,时山家的祖先为了避免家产在战后被没收,提前置换成宝石等贵重品,藏在了某个地方。那两个人是听到了消息说,『我知道藏宝埋在哪儿了,是钟楼里面,你去找一找』。」
男子紧抿着嘴,一言不发。鹰央丝毫没有在意,继续说道。
「时山惠子想在自己生命终结之前,为仅有的女儿留下足够她独自生活下去的财产。时山文太则是开业失利,欠了一屁股债。在这种状态下,听到藏宝被发现了的消息,肯定会忍不住确认的。」
「……那,由梨呢?您是说她也是为了得到藏宝而爬上了钟楼吗?她的母亲和叔叔已经坠落身亡了,她如果再听信就不太正常了吧。」
男子紧紧逼问。鹰央摇了摇头。
「不,她不是。时山由梨听到的消息是,『你的母亲自杀前,把给你的信留在钟楼里了』。痛失生母的由梨,想必是非常渴望得到来自母亲的消息的。」
「……如果真的如您所说,那么三个人就不是自杀坠落身亡的,而是意外吗?他们想打开钟楼顶部的门进入里面,但脚下的地方太窄,不小心踩空掉下去了。」
「嗬,要进入钟楼里面,就必须从地方最窄的那一边走下去啊。你知道的很清楚嘛。」
鹰央的语气充满了讽刺。只见男子的脸色出现动摇。
「这、这个么,我毕竟也是去过好几次……」
「就先当作是这么回事吧。不过,他们也不是意外身亡的。五十厘米听上去挺窄,不过也足够一个人站稳了,除非太粗心大意,不然也不会摔下去的。」
「……不是自杀,也不是意外的话?」
男子压低声音问道。鹰央挺起草绿色手术服下的扁平胸膛。
「没错,那是人为的犯案,连续杀人事件。」
沉默笼罩了会议室。墙上挂钟的秒针规律地喀嚓作响,听起来格外刺耳。
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是对面的男子。
「您是说,他们三个是被人叫到钟楼上,然后被推下去的吗?难道说兇手一直藏在钟楼里面,等他们準备进来的时候,再从楼顶推下去的吗?」
「不不,不是那么回事儿。三人遇害的时候,凑巧有一台摄像机拍到了钟楼。」
「凑巧?」男子皱起眉头。
「没错,凑巧。不过这和案件没有本质上的关联,现在不提也罢。重点是,当三人坠落的时候,钟楼上再没有他们以外的人。」
「那,到头来不还是自杀或者意外死亡吗。兇手没在钟楼的话,是怎么让那三个人摔下去的?」
见男子反问,鹰央露出得意的笑容,啪地竖起了左手的食指。
「很简单,三个人被狙击了。」
「狙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