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在那之后，我打开自己的手机，听完了Krystian的优胜感言，一边哭，一边将他的「拉二」听了好几遍。

我也想和你再在同一舞台上共演，可我终归不是拉赫玛尼诺夫，我已经等不到三年后了。

我马上，就要死了。

所以我只能，爽掉和你的约定了。

对不起，Krystian。

对不起。

我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

……

………

「辉君…」

「小翼吗？坐在这里怎么样？」我坐在病床上，微笑着向站在门口的小翼挥了挥手。

和雨森爷爷一样，她的表情充满悲伤。

「对不起啊，小翼。我们才刚刚交往，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待小翼在我身旁落座后，我说道。

「不…辉君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能和辉君交往，是我一生以来最幸福的事情。」小翼牢牢握住了我的手。

得知自己要死的消息之后，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小光说的没错，我很喜欢她，喜欢到不行。

但我在察觉自己对小光的心意之前，就喜欢上了小翼。我曾真的打算和小翼就这样共度一生，并因此，我对小光做了很过分的事。

小翼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呢？果然还是在勉强自己吗？

小翼是个直率的女孩儿，有什么感情一般都会写在脸上。

但成为恋人过后，不知为何，我反而看不透小翼的所思所想了。

她现在是幸福的吗？还是说在强忍悲伤？

她愿陪我到最后吗？还是说在反覆思量？

「小翼，你应该知道我的病了吧。」放任自己的手就这样被小翼握着，我说道。

小翼没有说话，但她低垂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小翼你知道吗？在音乐会上的时候，我曾真的打算和你就这样共度一生。」

「嗯，我知道的，辉君。」

「小翼，现在是怎么想的呢？我很喜欢小翼，如果小翼愿意陪我走到最后的话，我会很开心的。而如果小翼想就这样分手，也完全没有关係。我们还是好朋友，我也一样会邀请你来参加我的葬礼……如果母亲大人会为我举办葬礼的话。」

对小翼表白、和小翼交往后的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再加上我也确实很喜欢小翼，和她在一起总是让我十分安心。所以，如果她愿意和我就这样一起走下去，我也会无比乐意。

「如果我说想和辉君走到最后的话，辉君又是怎么想的呢？」小翼反问道。

「当然会很开心啊，因为我喜欢小翼嘛。」我毫无虚假地答道。

「辉君，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嗯，小翼你说。」见到小翼严肃的表情，我也不自觉坐得端正了些。

「在剩下的时间里，辉君最想和谁一起度过呢？是我吗？还是雨森同学？」

「……当然是小翼了，这点我可以保证。」迟疑了一下子，我说道。

「是我…吗？」闻言，小翼露出疑惑的表情，但在她的眼瞳深处，也摇曳起了一丝喜悦。

「嗯，我曾经在一些事情上骗过小翼，但这件事我不会向小翼撒谎。」

一时间，相互无言。

「那…是出于喜欢，还是出于责任？诚实回答我好吗？」小翼又问。

「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想和自己的恋人在一起，既有喜欢，也有责任。」我坦率答道。

一瞬间，我甚至感觉小翼的呼吸好像停了一下。

「辉君……」

「不要想那么多啦，小翼。如果你愿意接下来和我在一起的话，那么我也会努力做一个称职的男朋友，好吗？」我劝道。

「最后两个问题，如果辉君答覆我的话，我也会告诉辉君我这边的答案。」但不知为何，小翼还在坚持着什么。

「好。」

「辉君更喜欢我一些，还是更喜欢雨森同学一些？如果只是出于「喜欢」这种感情，基于辉君的任性，辉君想和谁在一起？是我，还是雨森同学？」

……

一直以来几乎都对小翼问题对答如流的我，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还是没能给出答覆。

因为，我不想在感情上对小翼说谎。

「是…雨森同学吗？」小翼问道。

「抱歉……」我低下头，不敢直视小翼的眼睛。

「辉君不用道歉的，不如说我要感谢辉君的诚实才是……那么，接下来是我对辉君疑问的答覆。」

「我会将自己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小翼身上的，所以——」有些预感到了小翼接下来的话语，我连忙说道。

「辉君，我们分手吧。」小翼打断道，从她的语气中，能感受到她也在强忍悲痛。

「我说真的，我在接下来的时间一定会只爱小翼一个人的。小翼如果不想和我这个绝症患者恋爱的话我会坦然接受。但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我还从来都没注意到自己对那家伙的感情，所以，不论在向小翼表白的时候还是和小翼交往的时候，我都绝无二心。这点我可以发誓。」

和那些曾经向我告白的女生们一样，为了不被小翼拒绝，为了不和小翼分手，坠入深蓝之海的我也在拚命挣扎着。

我甚至，还用「绝症患者」这个词来试图博得小翼的同情。这是无比恶劣的行为，但喜欢着小翼的我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世间的因果报应，大抵如此。

「嗯，辉君说的，我都知道。」小翼笑了，从她快要流出的泪水中，我彷彿又见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那条清澈小溪。

「辉君这么想和我在一起，我很开心呢，真的。因为啊…我最喜欢辉君了，在我们交往后，更是一切事物都会让我想起辉君温柔的眉眼。」

「既然这样的话……」

小翼摇了摇头，说道：

「辉君，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才要和你分手。」

「为什么！？」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失落和不解，我几乎是吼了出来。

但小翼，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只是直视着我，用那双我最喜欢的眼睛直视着我，说道：

「辉君之所以想和我，而不是更喜欢的雨森同学在一起，只是因为辉君对雨森同学怀有愧疚，以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些许的自卑，再加上辉君想要对我尽到责任罢了。」

「才不是什么「只是」！责任本身就是爱的最重要一环。」不愿被小翼抛弃的我竭尽全力调动起自己的所有理性，争辩道。

「我知道的，辉君。如果辉君没有生病的话，我也想就这样和辉君在一起……温柔、负责任的辉君会践行自己的诺言，和我考入同一所大学，并且会和我共同构建起一个小家……我们会结婚、会有孩子，就这样一起笑着将ta养大。虽然辉君现在喜欢雨森同学多一些，但辉君会拚命忘掉雨森同学，对我和孩子们倾注无条件的爱和责任。」

「但是啊，辉君。那终归是跨度几十年的幸福…不是吗？在剩下的几个月里，和与我在一起相比，辉君还是和雨森同学一同去经历，要来得更幸福些。」

「小翼，不是这样的。不要和我分手好吗？求求你。就好像你曾经在舞台上对你爸爸妈妈诉说的那样，我自己的幸福，我自己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辉君活得太压抑、太理性了……在人生中的最后阶段，还是要任性一些才好。」然而，对我的拚命恳求，小翼依然坚定拒绝。

「毕竟，我们还只是未成年的孩子啊。」

望着这样坚决、这样美丽的小翼，我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小翼站起身来，她的脸颊朝我渐渐靠近，这让我一时不知道她想和我做什么。

直到，我们的嘴唇再次相接。

「从此，辉君就不再欠我什么了呢。」小翼勉强笑了笑，说道。

「辉君，剩下的时间里就和雨森同学一起度过吧。我们依然是好朋友，我在接下来的人生中也会一直爱着辉君的，因为，辉君是我的王子啊。」

留下这样一段话后，小翼离开了。

我想拚命挽留，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任何的话语，都是对小翼这份温柔和崇高的亵渎。

「明明最后两个问题辉君不需要诚实回答我的……」只是，在小翼即将走出房门的时候，我听到了她的啜泣声。

「辉君，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那…是出于喜欢，还是出于责任？诚实回答我好吗？」

「最后两个问题，如果辉君答覆我的话，我也会告诉辉君我这边的答案。」

在最后的问句中，小翼没有限定「诚实」两个字。这是小翼刻意为之的结果，小翼也清楚对声音无比敏感的我不会注意不到这个细微变化。

是我不愿欺骗小翼……抑或，我不愿否定对那家伙的爱慕之情。

小翼离开了，而我的心，也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