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看着唯一一条用以便服穿搭的休閑裤湿巴巴地挂在卫生间中，不禁陷入了沉思。

今天是和理惠约会的日子，为此需要的『装备』却处于战损待修复状态……

一年前，我不顾家里的反对，考取铃原，独自一人来到长树市，又固执地与家中切断了联络，没有经济来源的我只得靠打工得来的微末工资度日，收入全用于便利店的速食套餐与最新发售的小说书之上，当然没有閑钱去选择帅气的衣饰。现在想来，在旁人眼中或许是幼稚与年少的表现，可对我来说其实是软弱的逃避。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好吧，我的新座右铭。

「真是灾难……只能穿校裤了。」

好在採用英伦设计的西裤搭配便服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又想到散乱的长髮与刘海，犹豫片刻还是将手伸向了许久未用的髮蜡盒。

「嗯……这样就好了吧，真是好久不见呢，柊星夜。」

我对着镜中的人喃喃低语道。

将屋门锁好，钥匙放入口袋中时，摸到了一个凉凉的硬物。

「啊，忘记还了……」

幸若理惠

毫不夸张地说，今天是我十多年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怀着激动，兴奋，忐忑等一系列複杂情绪前往与阿柊约好的地点。

「还有一个小时……」

我边看时间边往公园大门走去，生怕会发生什么莫名的意外，在与朝香道别后，我提前两个小时就从家中出发，抱着一定不能迟到的决心到达了目的地。

「理惠，这边。」

不远处有人唤着我的名字，朝我挥了挥手。

欸？？搭讪？是叫了我的名字？

当我走近看清他时，一张使我魂牵梦绕的帅气面容出现在了我的眼前，现实与记忆相交叠，脑海中有关于他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初中二年，第二个学期的某节国文课上。

「啪！」

西川老师的手重重地压在了讲桌上的试卷上。轻薄的纸张与拍击声在空气中发出刺耳的共鸣，让整个教室陷入了恐怖且压抑的气氛当中。

「上一次大考有些进步，你们就鬆懈了吗？看看这次的成绩。」

西川老师一字一句地说着，他紧皱的眉毛犹如来自冥府使者手上的两柄利刃，我不切实际地在脑子妄想着，想藉此舒展紧张的情绪。

「所有人把这份卷子上的试题连同答案抄写五遍，倒数十名多加五遍，总共十遍，听清楚了吗？」

话音刚落，即使众人再畏惧西川老师，教室中还是发出了阵阵惊呼。

「不会吧……」

「五遍？整张卷子和答案？」

「体罚！这是体罚吧？」

「从来没听过这种事。」

「这是犯法。」

……

「啪！」

又是重重的一击，我彷彿听到了试卷碎裂的声音。

「考成这样，你们还有脸和我抱怨吗？都给我再加五遍！」

在西川老师的咆哮声中，教室又恢複了死寂。

「现在我开始报名字，点到的人就是这次考试的最后十名，知道了吧？现在是十五遍。这周末前交上来。」

……

「早野音羽……」

看着几乎遍布试题的大叉符号，早就能料想到我是倒数十人之一，可当西川老师喊出我名字的那一剎那，心脏剧烈跳动带来的悸动感还是险些让我的泪腺决堤。

「西川老师。」

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报名，彷彿是冬日里穿透厚厚云层的那缕阳光，让我下意识摒住了呼吸。

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

「要来了。」

「嗯。」

…….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柊星夜同学？上个礼拜的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

「没有没有，西川老师的教学能力有目共睹，分班后没多久，就让整个班级，国文这一科在年级中名列前茅也是事实。」

「哼，你明白就好。 」

「我打算转理科了。」

柊同学冷不丁的一句不止让西川老师惊讶地不再开口，就连其他人都一时无法对其话中的含义作出反应。

「你知道现在换科会怎么样吗？」

良久，讲桌上的人才缓缓开口问道，或许他也没想到柊同学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击，这已经不单单是逞能，站出来做反抗『恶势力』的英雄那么简单。

「如果选择换科，不单单是国文这一科，你的其他文科科目都要换成理科，换句话说，你要重新开始学习许多新的内容，重点是，三年时间已经过了一大半，仅剩一年……」

「我能离开教室了吗？化学还挺难的耶，没有基础还是早点做準备比较好。」

「好……」

西川老师缓缓吐出同意的答覆。

柊星夜随意地将试卷揉成球状塞进口袋，在众人的注视下拿着包离开了。最后留给我的是，一张带着笑意，洒脱的侧脸。

「上课……」

那整节课，西川老师都没有再提考试的事。

从那之后，消失在视野内的柊星夜，只存在于同学们的话题中。

「哇，真的好帅啊，柊同学。」

「是啊，但是不是有些冲动了？」

……

有关于他的话题佔据了女生间聊天的九成时间。

不知道是谁感慨了一句，也替我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当下想到什么，就能有勇气去做，真的好厉害。」

是啊，只不过我还是老老实实抄完了那十五遍。

又一个考后的午休。

西川老师风急火燎地冲进教室，举起手中类似成绩单的小册子，高声道。

「柊星夜同学看来会后悔啊，这成绩实在有点不堪入目。」

从未见他有如此反应，反而令我有种发笑的冲动，就像是一个刚刚击败了『强敌』的小孩子，兴沖沖地跑向大人们面前开始得意地邀功。

幼稚到可恨。

「柊同学确实有些欠考虑了吧。」

「太可惜了，原本以他的成绩想选择什么学校都不是问题。」

「是啊……」

风向开始转变。

可没多久，那个令我上课出神的男生就回来了，如同幼儿动画中的反派BOSS在一次又一次的受挫后扬言着要卷土从来。

没错，在某次大考中，他的名字回到了第一名的位置。

只不过这一次登顶的成绩榜是——理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