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听说东原小学的女学生受到骚扰了呢!」
「巡逻队去年也是这时候出动。」
「果然春天一到,那些变态的人就开始出现。」
三名妇人停下脚踏车,站在阿婆森林的入口前面聊着。
她们是奈奈上的学校「南小学」的家长会会员。手臂上挂着写有「巡逻队」的臂章,脚踏车的篮子前,也有金属片印着「社区巡逻」的字样。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一天,家长会负责协助校方加强社区的巡逻。
附近常有可疑人物出现。这是我从奈奈那里听来的。他们大都利用放学时间或学生补完习的回家路上接近少女,不是冷不防掀人裙底,就是偷摸屁股,甚至还发生过亮出小刀威胁脱下内裤的事。
我一边听着家长会的妈妈们谈天,一边收拾着被丢到森林里的空罐子和保特瓶。我拿着垃圾袋,低头穿梭在八脚金盘(属五加科,常绿低木。枝长,枝头分开七、八叶成手掌状。初冬开白色小花,成球形或圆锥状)和冬青树等常绿灌木之间。
从我的方向可以清楚看到她们,不过因为树荫遮蔽,她们可能看不到我。
当我窸窸窣窣地踩着树叶走出来时,「呀!」三人同时发出尖叫。
「你……是谁?想干什么?」
对方见到我而发出惊叫已经够失礼了,竟然还质问我!
「我是这片森林的管理员。」
虽然提出说明,对方还是拿满腹怀嶷的眼神瞪着我。
大概是不满意我身上的这副穿着吧——穿旧的棉裤和工作服,沾满了泥巴,额头上还绑着毛巾。这身打扮,实在不适合目黑住宅区的风格。
即使如此,也不该用那种眼神看人吧?难不成,以为我是变态吗?
我正要进一步说明时,妇人们已经骑上脚踏车离去。
「什么嘛!」
我拎着垃圾袋,呆在原地。
「好像把你当成变态耶!」是奈奈的声音。
什么时候,奈奈已经站在围墙旁。
「谁要理会那种欧巴桑啊!」
「如果是小学六年级的少女呢?」奈奈不怀好意地瞟了我一眼。
「你那是什么眼神?」
「几年前开始,这附近一带经常有变态的人出现。」
「那是还没有人管理的时候吧!从我到这里开始,那些抢劫、纵火的事,应该改善许多了啦。」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家长会和老师都说……」
「老师也怀疑我吗?」
「老师说,天黑的时候尽量别靠近森林。大概他认为里头住了奇怪的人。」
「我是奇怪的人……吗?」
真的感到非常沮丧。只是不像一般人住在房子里照作息每天上下班,就该被视为异类吗?像我这样的森林管理员,平日住在树屋上,还兼做侦探当副业,大概远非他们所能想像吧!
「没关係,犯人的脸我还记得。」看到我一副深受打击的表情,奈奈安慰道。
「你看过?」
「我也是听受到骚扰的朋友说的。不过特徵和我看到的某个人很像。」
「可是,警方只说对方是个三、四十岁的男子,中等身材,经常穿着黑色风衣。」
「嗯,他的头髮长长卷卷的,戴着一副眼镜,嘴唇很薄,而且穿着黑色球鞋。我朋友大声叫喊之后,他就慌忙跳上停在路边的灰色脚踏车逃走了。」
「这情报的确很详细。」
「我要抓他。」奈奈双手交叉于胸前说道。
「听好,绝不能小看犯人。这种骚扰有时候会演变成更严重的事件。起初犯人只是轻微的调戏就满足了,不过,如果他亮出刀子威胁,就很可能转变成真的杀人事件。原本看似温柔、老实的人,突然变成杀人兇手,这是很可怕的事。总之,你绝对不可以想要自己亲手逮捕犯人。」
「可是,像那种变态的家伙,我绝不能饶恕。」奈奈噘嘴说着。
「我明白。这样吧,如果下次你再遇到他,记得一定要打我的手机和我联络,我会立刻飞奔过去,好吗?」
「嗯。」
对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奈奈,我再三地警告。
可是,奈奈还是没有遵守约定。
〆
下午,我收到奈奈传来的简讯。
我被关在车子里,赶快来救我!
仅只而已。
「开玩笑的吧?」
是该立即回传还是通知警方?我竟一时手足无措。
既然可以收到简讯,就表示手机还在奈奈身边。如果被犯人押上车而被带走……那不赶快採取行动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祈祷奈奈的手机是静音状态,立刻回了简讯。
没有受伤吧?有生命危险吗?在哪里?怎么被带上车?犯人是一个人吗?有没有任何线索可以告诉我?
送出简讯后,我突然感到极度不安。
她能不能收到我的简讯?会立即回信吗?等待的时间愈久,我愈是胡思乱想起来,而且愈想愈恐怖。
就在我陷入最坏的想像时,手机急速震动,彷彿触电了一般。
不是简讯。
「侦探叔叔吗?」手机里传来奈奈刻意压低嗓门的声音。
「你还好吗?」
「嗯,那家伙还没有发现我。」
「如果被听到说话的声音就惨了。」
「他刚进屋子里去了。」
「屋子?」
「这里大概是他家的停车场吧!」
「地点呢?」
「不知道。」
「对方只有一个人吗?」
「嗯。」
「我明白了,你按先后顺序说清楚——小声点。」
「今天中午,我在绿公园前面的超商门口发现他,就是上次说过穿着黑色球鞋的男人。他从车台拿出一个大纸箱,进入超商。大概是寄宅急便吧!因为他车门没关,所以我就跑进去看看车内状况。没想到那家伙一下子就回来,我一时情急,跳进了车台。对方好像也没有发现我,『砰』一声关上门,就开车走了。这门好难开啊!」
「你说车台,那是辆货车吗?」
「四角型的。」
「厢型车吗?」
「嗯。」
「什么颜色?」
「灰色,也有点像是银色。」
「车子离开超商后,开了多久?」
「五分钟左右就到这里了。沿路都没有遇到斜坡。」
「沿路有看到什么吗?」
「没有窗户。」
「完全没有吗?」
「和司机的座位之间,有一个小小的窗户。」
「好,从那里你可以看到什么?」
「一大片石墙围着……啊,他回来了……惨了,我要挂电话了!」
通话突然中止。
那男人出现了吗?万一,这男子真是个变态,奈奈又被他发现……我怎么思考,都不由得往最坏的方向想。于是我跳上脚踏车,直奔警局。
途中,又有奈奈的简讯传来,还附了照片。那是她从驾驶座后方的窗户拍到的景象。
高高的石墙上,可以看到盛开的樱花。
〆
柿木坂警署的女警,应对很公式化。而且不论我怎么说明,她就是无法理解事情的急迫性。
「你不是她的监护人吧?」
「可是她向我求救了。」
「那你是她的亲戚吗?」
「不是,我们没有血缘关係。」
「那你能不能先联络她的监护人呢?」
我压抑内心的焦急,说明自己的立场。母亲玛莉亚可能上山去了,听奈奈说好像是在研究什么来着。事实上,我和她母亲从未交谈过;而且,那位面无笑容的玛莉亚,左邻右舍对她的评语也不甚好。
因此,现在的我必须保护奈奈,我是这么认为。
「你这么慢吞吞又问东问西,万一这段时间那女孩发生了什么意外,你担得起责任吗?」
听我这么一说,原先坐在房间最里头的一名男性警官缓缓走出来。
是上司吧。然而这肥嘟嘟的男子也没有半点危机意识。
这位自称是角松的刑警,盯着激动的我说:
「你说的岛村奈奈小朋友,以前就很出名,为了逮捕一名惯窃,还跟人跟到涉谷去。她真是帮了我们不少忙呢!这回她又打算逮捕哪位嫌犯哪?」对方话中有话。
我拚命按捺住内心的怒火,两眼瞪着他说:
「猥亵少女的人,谁都不能原谅,这是奈奈说的。正因为警方老是抓不到人,她才会想要自己去抓。或许她看错人了也说不定,不过,此刻她正关在某辆车子里。万一对方真是坏人的话,结果会是如何?刑警先生、你家里也有孩子吧?」
「有个女儿,不过已经上班工作了。」
「人人都有保护孩子的责任。看到孩子溺水,难道不先救人,非得先找到他的监护人吗?」
「你说的有道理。近来,少年少女受害的事件发生很多,真是可怜。」
角松喃喃自语,下令指示各单位行动。
他先派出交通警察和巡逻车去搜索超商附近一带;同时,将奈奈的手机号码交给女警,请她追蹤电波来源。
「刚才收到了相片,希望能传送给搜查员……」
负责的警官将奈奈传来的手机相片输入电脑里。我站在警官后头观看画面,可是手机画面太小,看不清楚,只看得出几株樱花树交叉重叠。
「应该是面对樱花树道的房子。」
我话才刚说完,角松就摇着头,说道:
「以那家超商为中心,五分钟车程的範围里,你认为有多少樱花街道?」
「包括步道、教会、十字路口、神社参拜道路、寺院后方的巷道……」
实际列举出来才发现,这附近有樱花树旁列的道路还真是不在少数。
「而且,这种石墙也不稀奇。步道在品川或大田区也都可以见到。」
相片里,有什么线索可寻吗?
可以确认地点或场所的景物,一样也没拍到。石墙、樱花和天空……
「可不可以再放大一点?」
相片里的樱花是一片白色,原本带着淡粉红的樱花花瓣,在粗糙的数位相机里呈现不出来,然而,左侧的樱花却显得特别白。解析度虽然不好,但很明显的就是和右边的花色不一样,而且,还混杂着鲜绿色,只是在手机的画面上,只能看到几个细小的点而已。
「那是叶子。这株不是染井吉野樱,而是大岛樱。」
顺着我手指的位置,角松和负责的警官互看了一眼。
「大岛樱吗?」
「染井吉野樱的话,花会比叶子先开。若是大岛樱,白色的花和绿色的叶子是同时绽放。这个樱花道上的确夹杂了几株。」
我追溯去年的记忆,印象中在六个地方看过。角松摊开地图,让我在上头画圈记号。